第一百七十三節說服
拜倫握緊的拳頭慢慢松弛下來。因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悟出現在他腦海里。他從擔任攝政大臣開始,逐漸構思、完善、實現的這個計劃……這個本來應該是完美無瑕的計劃,為什麼會一下變得截然不同呢?到底哪里出錯了?兩個兒都死了,現在他就剩下了一座孤城。原先的盟友,原先安排好的退路,原先準備好的為防萬一的後手,統統灰飛煙滅。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呢?他有點困惑的想著。馬克雷米茲家族的王座已經到了盡頭了,這一點曾經是所有人的共識。為什麼突然之間,所有的事情都反過來了。對了,並不是事情反過來了,也不是預料錯了,而是一個又一個的奇跡發生了。
原本無法彌補的財政黑洞被填平了,原本數量懸殊的戰斗被打贏了,原本不可能背叛的人背叛了……那個小丫頭,是靠著這麼一個一個的奇跡,才改變了一切啊。
一股難以形容的挫折感涌上心頭,強烈到讓人連憤怒和不甘都被粉碎。
「下面,埃辛可能要對阿迪亞斯公爵的領地發動進攻。」部下並且察覺到拜倫的心思變化,或者他假裝沒有察覺。
阿迪亞斯是格魯尼一個較大的領主——誠然這一次小女王宣布的叛逆幾乎都是大領主,但是這一位的表面實力在全國來說也排的上前五。他的領地雖然並不特別富庶,但是卻很大,足足佔據了大半個省份。
特別是阿迪亞斯這個人並不是安分的那一種,他也有在這場動亂擴張勢力的野心。
「埃辛會這麼做嗎?」拜倫問道。「我記得……他近的還有另外一個,那個什麼?艾莫是不是?他也被女王宣布為叛賊了?」
說道這個名字,拜倫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因為這一位居然軟硬不吃,拒絕了拜倫的威逼利誘,愣是采取的立。可惜什麼立也沒用,女王已經宣布你為叛逆,那麼你壓根就沒第二條路好走。
「艾莫侯爵不可能抵擋得住。」部下說道。「他沒有軍隊,他的城堡也並不堅固。他擅長的是放高利貸,而不是打仗。到處都說他是一個老財迷,像他那種人,寧可握在自己的金庫里向神祈禱,也不會拿錢出去購買士兵和裝備的」
「哦……」拜倫臉上露出了一個惡意的笑容。
「以埃辛的進軍路線,解決掉艾莫之後,最近的就是這邊……當然,埃辛也有可能柿撿軟的捏,先攻擊邊上的其他領主……」
「埃辛……」拜倫再次重復了一次這個名字。不過這一次,他的聲音里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仇恨和憎惡,而是以一種立的,不帶個人感情的味道。雖然拜倫知道埃辛這一次的攻勢大都投機取巧,靠著威脅和誘降贏得了大部分勝利。但是反過來說,他能夠這麼短時間內完成這麼多成績,這本身就是他能力的最好證明了。
埃辛為什麼會背叛我呢?一開始這件事就是一個陰謀?不,這種想法是毫無根據的。埃辛那個時候確實是一個很有能力的部下,特別是撤退途主動請纓斷後……
果然只是一個努力投機的小人嗎?果然所有的這些雇佣兵都是不可靠的!還有巴蘭卡也是……沒有我,他怎麼能混進近衛軍團來?拿著高額的軍餉,享受著過去做夢都沒想到的待遇,然後關鍵時刻立刻回頭咬了主人一口。
不過,自我悔悟並不是一個人的天性。在拜倫的心里,此刻充滿了對于這些低賤的叛徒的憎惡,卻選擇性的忽略了這些人為何會背叛他。
不過,拜倫很快拋開了這些不知道從內心哪個角落鑽出來的憎惡和悔恨,開始轉而認真思考埃辛的戰略問題。前面已經說過,福諾羅斯城現在雖然不能將魔法通訊傳出去,但是至少還能接收外部傳來的魔法通訊,所以拜倫對于外面的情況大體還有一些了解。
當然了,鷹隼城例外,派到那里的探莫名其妙的消失掉了,再無音訊。不過這方面拜倫並沒有太多的關注,反正也只是下級人員,損失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此外,眼下鷹隼城的情況對于拜倫而言並不是最重要的情報。
「埃辛那小……之前靠著投機取巧罷了。但是阿迪亞斯不是好對付的。」拜倫像是要說服自己一樣的說道。埃辛……拜倫的很多部下都對埃辛風評不好(特別是拜爾海姆),認為他拙于言辭,不善交際,也缺乏統軍作戰的實際成績。他在斷後時候的那種計策也不是什麼高深的計謀,完全只是玩弄花招。一定要說優點的話,那就是埃辛對拜倫比較忠誠——當然了,現在這唯一的一個優點也已經被證明不存在了。
拜倫這句話並不是謊言。每個人都知道,雖然女王一口氣將八十多個領主宣布為叛逆,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拜倫一樣野心勃勃。他們之所以在金錢上玩弄手段,主要還是因為從眾心理。其實他們的大部分,真的沒有為未來的戰爭做好充足的準備——正如前面說的,最早的時候,幾乎沒人相信小女王會真的宣布他們為叛逆,並且述諸武力。
所以雖然說這些人最後都在拜倫的威逼利誘下和拜倫締結攻守同盟,甚至向拜倫效忠,但是他們總歸是沒有做好戰爭準備。他們只是將手下部分士兵送到拜倫手下而已,在拜倫戰敗的現在,這些領主們沒有結成團,沒有能推出一個共同的盟主。這就在女王的攻勢面前顯得孤立無援。歸根結底,還是小女王的動作太快,他們來不及做出太多的反應。
但是,阿迪亞斯是個例外。這一位可是真真正正的擴軍備戰了。除此之外,他還有兩座防御堅固的城市。他也派遣了一支部隊交給拜倫指揮,但是這並不是他主力,而只是他兵力並不多的一部分。根據拜倫之前得到的情報,阿迪亞斯公爵部下,應該還有三千到五千左右的兵力。野戰不足,守城卻是有余的。
……
「我……我絕對沒有任何違抗女王的意思,我只是一時糊涂……」說話的是一位年紀較大的老人。他身形瘦小,頭發稀疏,面容驚惶不安。與其說他像一個打算起兵謀反的貴族,不如說他更像是一個生意遭受挫折的商人。
事實也是如此。這位艾莫侯爵是一個以財迷和經商頭腦出名的貴族。他之所以會被女王宣布為叛賊,與其說是因為他頭腦不清新,還不如說他吝嗇那些上繳的稅金。他的最大愛好就是藏在自己的金庫里,和無數金銀珠寶共處。如果說他打算起兵謀反,那麼大概整個格魯尼都沒人相信。雖然這並不影響小女王宣布他為叛賊。
「這句話您應該對女王說。」克里奧不感興趣的回答道。
「請給我一個機會,我會向女王認真陳述這件事情,我會……」
「親愛的侯爵大人,」克里奧說道。「我知道你既沒有參加拜倫的陰謀,也沒興趣聚兵作亂。但是,這些話對我講是沒有用的啊。我有什麼辦法呢?我是女王陛下的臣下和僕從,現在遵照她的命令執行我的任務。我承認,我確實對您現在的情況很同情,但是誰叫她是女王?誰叫她掌握的財富、土地和榮譽的分配權力?假如她一時任性,那麼我也只能陪著她任性,而不是站出來,公開的忤逆她的意志,和她對抗。」
「一百萬……兩百萬……三百萬金奧利如何?我願意以三百萬金奧利的價格來贖回我的領地!」
「價值五百萬的東西,您為什麼只出三百萬呢?您也許和商人打交道久了,但是我對于這種重利盤剝的陰謀可是一竅不通的啊。」
老人的嚴重突然閃過一絲夾雜著絕望和憤怒的火焰。「好吧,既然要剝奪我的一切,要奪走我的爵位、領地和財富……那就殺了我吧!我會抵抗到底,我會讓你們知道……」
「像這幾位一樣?」克里奧用手指了指隨從手里的盒。這些盒都被打開著,露出里面的人類頭顱。「得了,侯爵大人。現在女王對您的處置只有剝奪領地、爵位和財富。但是如果您要堅決的起兵抵抗,那麼您的生命……當然還有您家人的生命和自由,都不會留下。」
在說話的時候,兩個士兵拖著一個穿著破爛禮服的女人過來。女人長發掩面,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啜泣。雖然艾莫看不清這個女人的面容,但是能夠分辨出她那件破爛的禮服曾經是質地考究的高檔衣服,唯有貴族婦女方才穿戴。
但是此時此刻,這個女人被兩個粗野強壯的士兵拖在手里。因為動作不夠快的緣故,她身上挨了結結實實一個巴掌。長發甩過,露出她被撕開的胸衣,以及胸衣已經無法遮掩的胸部——上面全部都是**和紅痕。這個女人遭受過什麼樣的命運可謂不言自明。
士兵抓住她的肩膀,使得她站在克里奧的邊上。他們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我听說您有好幾個女兒……還有兩個很漂亮可人的侍妾。您不希望她們落到這個地步吧。」克里奧微笑著問道。「還有您的兒……我善意的提醒一下,按照格魯尼的法律,對白鷹旗幟以刀劍抗拒者……株連滿門!」
他最後一句話變得冷冰冰的,再無一絲溫情。
艾莫的那一絲勇氣也被打消了。當然,這主要是因為他的勇氣本來就不多。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向後倒在椅上,露出那種極其痛苦和絕望的表情——就是那種典型的財迷被人奪走財產時候的表情。
就連克里奧也不得不假惺惺的表示同情。「不過話說回來,侯爵大人,女王的命令雖然不可違背,但是實際上我們還是有一些具體操縱手段的……通過這些操縱,可以改變很多事情……」
「你是說,保留我的財富和土地?」艾莫的表情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