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五節免責
羅蒂雅帶著貝勒爾離開這個局促的房間。後者此時頭腦一片混亂,以至于完全處于一種魂不守舍的狀態,只能亦步亦趨的跟著羅蒂雅走。
等到他回過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走在大街上,具體的說︰穿著那套睡衣——這套睡衣的質地還算不錯,但是大白天穿著走在街上就很有些回頭率了——手挽著羅蒂雅的手,旁若無人的走在大街央。
「我們這是要去哪?」
「臨時王宮,前攝政大臣的府邸。」羅蒂雅回答道。
「哦,我還以為……你不是說讓艾林恩首相多頭疼一段時間的嗎?」
「頭疼的夠久了。如果現在我們的艾林恩首相現在還沒有腦溢血,那就是諸神的旨意,像我這樣的凡人又有什麼辦法呢?」她突然曖昧的對著貝勒爾笑了一下。「我還以為艾修魯法特很瘋狂了,沒想到還有比他更夸張的。」
貝勒爾立刻意識到羅蒂雅這句話有所暗示。
「我可否問一下,為什麼你把私人的錢給國家充當軍費?」羅蒂雅小聲的問道。「我記得這次教會努力說服……也給了相當不少的好處。」
「你可能不知道我國的財政情況有多糟糕……」貝勒爾低聲嘆息。「說來說去,都是之前我國全力以赴的投入了卡萊安之戰,損失太過于慘重。」
「哦,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干脆的把你每年領地的收入直接上繳給國庫呢?」
「哈,女士,你一定懂得,那種行為是極其愚蠢的。我雖然樂意為國分憂,但是卻不能用錢去買來憎恨啊。」
「哦,我倒真的不明白。」羅蒂雅半真半假的回答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會眼紅?」
「不是眼紅,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貝勒爾耐心的回答道。他已經分出一部分精神觀察四周。「我第一次這麼做的時候,肯定會讓大家充滿感激。但是不需要幾年,這份感激會消失無蹤,每個人都會認為我把自己每年收入上繳國庫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有朝一日我停下這種做法,國王陛下恐怕就會大怒了……」貝勒爾聳聳肩,「按照某個哲學家的說法,人類都是軟弱、忘恩而且不義的……能夠月兌離這種天性的人類萬無一。我承認,這種說法略顯苛刻,但是卻不無道理。」
「呵呵。」羅蒂雅媚笑著說道。表面上她在挽著貝勒爾的胳膊,實際上是她帶著貝勒爾前進。這也難怪,貝勒爾對鷹隼城的道路一點也不熟,只能跟著羅蒂雅的方向走。
而且他也注意到了,羅蒂雅的身份絕不只有「店主」那麼簡單。因為他發現人群有五個看上去就很彪悍的人跟在他們身邊。這些人都和他保持著一個相當巧妙的距離,如果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或許會誤認只是偶然。
貝勒爾雖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貴族,但是他對于大城市的地下世界的情況卻也有所耳聞。而這些黑暗世界的情況,應該是全世界類似的,鷹隼城也不會例外。
羅蒂雅能夠這樣公然、大膽的做出這種舉動,這說明她應該不會是老大的情婦。但是她畢竟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沒什麼戰力的女人……而且這方面的情況……貝勒爾知道在這些地下世界里,貞潔、操守之類的玩意遠沒有金錢來得重要,人類的一切道德規範可能都不通用。
為了一筆大生意,讓情婦出來陪別的男人……對于普通的商人、貴族乃至于平民,這是不可能的,但是對于那些黑幫頭卻不好說。
「羅蒂雅女士,你的部下很不錯嘛。」貝勒爾試探道。「昨天晚上,是他們及時的發現了我的處境不妙了吧?」
「呵呵。到處都在說你是一個了不起的智者,但是沒料到你對自己的安全卻一點也不在意。」羅蒂雅沒有反駁,這就默認了貝勒爾之前的推測。「你應該覺得自己很幸運。」
「不僅幸運,而且榮幸。」貝勒爾回答道。等等,女王的臨時家庭教師……地下世界的一個黑幫頭目……一條繁華的,能夠成為黑幫聚寶盆的街道……一家生意興隆的酒店……在鷹隼城不斷失蹤的諜報人員……這一切東西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完全沒有聯系,但是貝勒爾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一個念頭一下貫通了所有的這些線索,匯聚出一個答案。
「羅蒂雅女士,我可以問一個小問題嗎?」貝勒爾微笑的問道。「您能得到眼下的這個地位,我們的小女王想必出力不少。哦,也許她沒有出力,但是您一定借力不少。」
「哈哈,可以這麼說吧。」羅蒂雅看了貝勒爾一眼。「貝勒爾大人似乎想知道什麼呢。」
「啊,不幸,我沒錢去購買我需要的消息。」貝勒爾故意說道。
「啊,不,我發現我剛才思路出岔了。」羅蒂雅說道。「其實你現在有沒有錢一點也不重要。」
「您願意免費給我消息?」
「只要你的收入是真的,那就行了。對,沒錯,以您的信用,完全可以去借款嘛!任何一個商會都會很樂意借給您的。」她抓著貝勒爾的胳膊,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出乎她預料之外,貝勒爾並沒有怎麼反抗,任憑她拖著朝另外一邊走去。
「說起來,我國的密探在鷹隼城里可是失蹤了不少……」
「呵呵,這麼大的一座鷹隼城,這麼大的一條倫青河,哪天沒有淹死幾個人?」羅蒂雅說道。「明明水性不好,卻在河邊走而不幸失足的倒霉蛋到處都是,而且這種蠢蛋是死不光的。話說回來,要是哪天沒人淹死,那才奇怪了呢。」
「如此說來,羅蒂雅女士的地盤……不止這麼一條街?」
「這里是‘花街’,曾經我只能在這里,但是現在整個城市我都可以隨便走了……」
難怪,如果是地下世界和地上世界勾結起來……就算是受過相關訓練的密探也很難徹底的隱藏行蹤吧。因為理論上,一切以國家為重的宮廷和一切為利益為重的地下世界……這兩者幾乎是不可能聯合起來的。
貝勒爾扭頭看了一眼自己在自己側面的那一位。那一位體型健碩,光頭紋身,穿一件無袖的皮甲,腰里帶著一把看上去很嚇人的砍刀。而他的手始終放在砍刀刀柄上。一句話,這個人全身上下散發著「我很危險,不要靠近我」的味道,來往的路人都本能的避開他。
這也是一個佐證。理論上來說,任何一座城市的護衛力量——當然這是指官方的護衛力量——都不會允許這樣公然攜帶武器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在一座大城市里,通常會有某個區域容納此類人,但是這一帶明顯不是。
貝勒爾已經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東西。實際上,他之前構思的鷹隼城的各方政治力量圖,此刻已經在不知不覺產生了變化。
「艾修魯法特……和艾林恩有矛盾?」
「這是必然的吧。那個老頭腦保守得很,只要不是貴族出身的就會被他敵視。」羅蒂雅隨口回答道。「你不昨天和他也見過面了,難道這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我還以為他是故作姿態。」貝勒爾說道。
「他需要裝什麼?」羅蒂雅反問。「那些家伙……滿腦都是想要把鷹隼城恢復原樣……恢復先王在的時候那個樣。如果不是他們現在確實沒有合適的人選,估計艾修魯法特這一次想要出征抵抗野蠻人都有困難。」
貝勒爾牢牢的記住了羅蒂雅話透露的那些細節。面對面和羅蒂雅打對台,他可能不是對手。但是如果說從對方的話里尋找那些不經意透露出來的信息,他可是個真正的高手。
「不過,這一次艾林恩處置失當,讓我遭受了這麼大的危險,估計他會暫時自覺無顏,偃旗息鼓一陣吧。」貝勒爾說道。
「沒錯,所以你看,邪神信徒偶然之間也會干點好事。」
「您認為我被殺掉是好事?」
「當然不是,我只是很高興看到艾林恩遭到的每一次挫折罷了。話說回來,貝勒爾大人,您要知道,如果您死在鷹隼城,那麼艾林恩就必定要辭職以謝罪。雖然我覺得哪怕如此,提比略……也不會接受。」
「如果我死了,兩國之間哪怕不爆發戰爭,聯軍的事情也會告吹。」貝勒爾就事論事的回答道。「這就意味著哪怕在最好的情況下,格魯尼和野蠻人的戰爭/將失去幾萬盟軍的幫助。所以您不應該這麼想,戰爭,這兩萬人或許就決定了強弱勝負。」
「哈哈,我對這個倒是不在乎。就算戰敗了,教會也會動員各國聯軍的吧。」
「那我真的表示抱歉了,親愛的羅蒂雅女士,教會的力量沒您想象的那麼強。」貝勒爾微笑著說道。
「哦,我一直以為教會是無所不能的。最少,他們還有神聖騎士團。」
「已經沒有神聖騎士團了。」貝勒爾輕輕的感嘆了一下。說起這個,他總是會情不自禁的感慨一下。「自從綠皮……上一次大規模入侵並最終摧毀了奧倫城後,再也沒有新的神聖騎士產生。所以也就沒有神聖騎士團了。說起來,我都有一種隱約的感覺。神聖騎士們是不是專門為了對付吸血鬼而出現的?因為卡萊安戰役之前,神聖騎士源源不斷的出現。可是卡萊安戰役一結束,吸血鬼一族滅亡後,這種情況就完全消失了。而現在,甚至連找幾個撐門面的神聖騎士都做不到了。」
「諸神的意志難測啊。」羅蒂雅並無貝勒爾的經歷,所以對此事完全沒有在意。
在說話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了一個商會的辦事處——不是鷹隼城的分部,而是坐落在花街邊上的辦事處。一名職員出來迎接,而羅蒂雅很快就提出了她的要求。
「很抱歉,貝勒爾先生不能這麼做。羅蒂雅女士,」這位職員是認識羅蒂雅的——又怎麼可能不認識呢?「因為貝勒爾先生已經負債累累,我們不能借款給他。很抱歉,但是這是我們商會的規定。」
「負債累累?」羅蒂雅轉頭看向身邊的貝勒爾。
「您瞧,」貝勒爾看似無奈的攤了攤手。「這個責任不在我。您好像一直沒問這個。為了籌措經費,我不但拿出了我的全部財產,也順帶的借了一大筆款。」
羅蒂雅微笑了一下,她的笑容是那麼甜美,以至于讓貝勒爾短時間的遲疑了一下。
然後下一瞬間,乘著對方遲疑的機會,羅蒂雅朝著男人的兩腿之間一腳踹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