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節眼光
「我確實對行軍布陣,運籌帷幄什麼的一竅不通,」克里奧回答,「雖然說我很擅長說服別人。」
「這個事情可以這麼理解,當你力量強大的時候,你應該盡量表現的仁慈一些。當你力量並不那麼強大的時候,你就必須就盡量表現得凶殘。比方說現在,」埃辛示意遠方的城堡,「守軍區區五百人,而我軍近兩萬,勝負可謂一目了然。雖然這座城堡很堅固,但是我只要花十五天到一個月的時間準備攻城器械,然後付出三千人傷亡的代價,我就一定能在三天內攻破它。正是因為我方佔據了極大的優勢,所以反而要顯得仁慈而克制,這樣能夠有效的減少日後攻略的難度。這種情況,和阿迪亞斯公爵的時候是不同的。」
「打仗的事情我管不著,也不想管。」克里奧想了想,回答道。「采取什麼策略是你的權力。你的公爵位置,恐怕已經沒什麼懸念了。」
埃辛和克里奧出發的時候,手下只有五百名士兵。幾乎沒人對他的前途有太大的希望。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小女王許下了厚賞的承諾也沒人提什麼意見。但是現在,埃辛已經通過招叛納降湊齊了一支頗有規模的軍隊。素質暫且不提,至少在數量上已經足夠支持他完成這個討伐叛逆的任務。
如果沒出什麼意外的話,埃辛的這個公爵恐怕跑不掉了。根據各種不同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鷹隼城里有人對于埃辛取得的成就很是眼紅,各種誹謗那真的是層出不窮。不過幸好小女王這方面倒和拜倫截然不同。至少,當有人向小女王提出這方面的質疑時,小女王的回答都是「如果真的有不妥,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現在我已經許下承諾了。」
不過,埃辛好歹有女王的承諾作為保障,但克里奧的這個外交大臣的職務——好吧,這個事情並不是小女王的承諾,只是埃辛對克里奧的一個許諾。
像克里奧這種類型,想要擔任這種職務,要麼只有熬資歷——等到他頭發斑白(也許要全白)之後,再加上政治立場正確,或許就有擔任這種職務的資格了。這個最佳例就是當前的艾林恩首相。這位首相在各方面其實也沒有什麼絕世驚艷的才華,但是資歷老,威望高,立場正,就很自然的成了首相。
另外一條路就是想辦法立下奇功。如果能在某個事件上做出了超乎尋常的表現,那麼或許就會因此進入國王的視野,從而擁有了資格。從這一點來說,埃辛並不算欺騙朋友,但是這畢竟只是有「可能性」,而不是肯定。
「克里奧,這件事情上,或許我們應該和拉馬斯伯爵來一次談判。」埃辛遲疑著說道。「他肯定不肯出城來,我們必須派人進城去。當然,進城談判的人……有很大的危險。」
「埃辛,你到底想干什麼?你覺得你還有機會說服拉馬斯伯爵妥協?」克里奧有些不滿的問道。他听得懂埃辛的暗示——埃辛想讓他進城去說服拉馬斯伯爵。「你要明白,不管是說服還是收買,都是有極限的。有些人是你是沒法說服的,有些人是你壓根買不起的。你不是說三天就能攻下城堡嗎?那就直接攻城就行了!」
「不不,克里奧,我必須把我的思路告訴你。你知道,我並不是想說服拉馬斯伯爵本人,而是想要說服他的部下。眾寡懸殊,勝負一目了然。我軍又是平叛的王師,我確信拉馬斯伯爵的部下,絕大部分是不會想要和他一起死的。所以,如果能讓他們理解這一點的話……我軍就能不戰而勝!」他壓低了聲音。「克里奧,我想,這場戰役,盡可能不要流血。」
「你到底想要干什麼?」
「我說了,表現一下仁慈。如果發生了激烈戰斗話,那拉馬斯伯爵就必須要被處死。相反,是無血開城的話,那麼情況就會比較好,事情會顯得比較模糊,容易處理。你想想看,如果試圖舉兵反抗的拉馬斯伯爵都得到了寬恕,那麼我就能進一步瓦解剩下的叛逆領主們的抵抗意志,讓他們明白我軍的底線何在,促使他們做出正確的選擇。然後呢,我們接下去的戰斗就會變得很容易……我希望能在三個月內徹底結束這一次的討伐作戰。哪怕不是徹底結束,也是基本結束。」
「為什麼這麼急?女王陛下沒有限定我們的時間啊。就算有,我覺得她也不會那麼嚴格的。」
「克里奧,這是多方面的……嗯,第一點,你應該知道很多人在鷹隼城說我的壞話。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他們自己沒能力,卻見不得別人有能力。一旦發現有能力的人,他們就會產生嫉妒,不遺余力的詆毀他。女王陛下對我的承諾,那可是公爵的身份,一塊可由我自主選擇的領地……這已經引起了很多人的眼紅了,不是嗎?」
「但是……」
「我知道,我們的小女王暫時還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但是你應該听說過‘積毀銷骨’這句老話。我們應該盡可能的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听天由命!我們在女王陛下的宮廷里沒有任何根基,我們對于她身邊的各個人物幾乎都不熟悉。唯一的只有斯卡德拉大主管,但是我覺得他不會特意的為我們說話。一句話,我們在宮廷里沒有盟友,只有敵人。再加上之前我們的選擇,他們有足夠的題材來發揮想象力。遲早,女王陛下會受到影響。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快的把事情搞定,在情況沒發生到那一步之前,兌現我們的獎賞!」
「你說的很對。」對于埃辛的顧慮,克里奧深以為然。
「我知道,克里奧,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我已經多次將你的功績向首相、女王稟報過。至少艾林恩首相的回信之,對你發揮的作用頗有贊美之處。」
「嗯,我知道了,這一次進城商談……重點不是說服拉馬斯伯爵,而是向他的手下表達我方的態度。讓他們……能夠采取措施?!」
「是的,所以你不必刺激拉馬斯伯爵,特別是不能激怒他。這會有危險。」
「嗯,好吧,我去擬一個談判的章程來……」
很快,將軍大帳里只剩下了埃辛一個人。他的手還端著酒杯,杯殘留著半杯酒。
「埃辛公爵……」他輕聲的重復的這個稱呼。當然,不僅是公爵這麼簡單,毫無疑問,憑借這次討伐的出色表現,女王的宮廷內部必然會有他的一席之地。「埃辛……公爵?听起來真的蠻不錯的?我也終于……賭贏了這一局了!」
不過,這樣也許還不夠。女王可以冊封,也可以剝奪。也許應該用一個什麼方法來加深女王的印象?
雖然一路上磕磕踫踫,雖然一路上做出了很多錯誤的選擇,但是這最關鍵的一局他賭贏了。他的前途再也不是水月鏡花,而是非常真切的踩在自己的腳下。埃辛自己明白,這一次的賭博的風險其實並不比他在鷹隼城斷後的時候更大,但是得到的成果卻是天差地別。他已經知道拜倫城破自殺的消息,現在想起當初的那位君主,他只感到可笑。
有聲音從外面傳來。埃辛轉過頭,看到自己的一個副官過來了。
「將軍,軍營外有人求見。」
「求見?什麼人?」
「他不肯說自己的身份,但是他讓我轉交這個給您。他說,如果您看了這件東西,就知道他是什麼身份了。」
言畢,副官畢恭畢敬的將一件物品送到埃辛面前。
那是一件比較少見的煙盒。很多貴族不會使用小木盒裝煙,而是準備一個專門的金屬盒盒來隨身攜帶這些消遣品。而這個煙盒是金做成的,上面用紅寶石瓖嵌成一個圖案。任何人都能看出煙盒的主人必然大富大貴。
這個是……埃辛看著眼熟。回憶半響之後他才想起這玩意的來歷︰這個盒正是拜倫公爵生前的用具。他曾經在幾次會議上看到過拜倫從這個煙盒里模出煙來抽。
「把那個人抓起來的!」埃辛立刻下令,順手將這個值錢的煙盒塞到自己口袋里。這玩意如果送人的話,應該是一個相當珍貴的禮物。「那個人是拜倫的殘黨!」
「遵命!」
幾分鐘後,副官再一次回來。「將軍大人,他已經不見了!我已經派出騎兵去搜……」
怎麼回事?拜倫的殘黨會來找我?想要刺殺我?埃辛深表疑惑。他原本以為在他燒掉倉庫,殺掉拜爾海姆之後,他就和拜倫一方徹底的勢不兩立了。但是從這樣看起來……似乎……到底是什麼意思?一個試探還是什麼?一個試探的話,是拜倫的殘黨,還是某些別有用心的詆毀者布下的陷阱?
「把魔法師們叫來。」埃辛立刻下了結論。最好是由教會的人為他背書。這樣一來,任何人都不能用這件事情來攻擊他了。因為搜查出崇拜邪神的祭壇一事,教會已經將拜倫定義為攪亂國家的混沌信徒。
在埃辛向魔法師們說明此事,並且提出讓他們「協助搜索混沌信徒」的時候,在距離軍營不遠的一個隱蔽之處,有人擁抱了魔法之風。那不是什麼強大的魔法,所以未能引人注意。
「嘖,果然還是不行嗎?」在距離此地更加遙遠的東北方,馬站在自己的魔盤之上,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咒罵。他扭頭看向遠方的天空。此時落日已經沉入遠山,唯有天邊的雲霞依然明媚嫣紅。
「還以為能行的呢。那個家伙,還真的聰明又慎重的說。」
他獨自一個人飛著。魔盤保持低速,但是實際上要比步行快上很多。因為飛在天上就可以選擇直線前進。以這個速度,三天後應該就能見到羅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