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節宿命
他盡量不去理會四下的臭穢,而是從隨身口袋里拿出那個金屬的魔法器具。
下一瞬間,馬的影像出現在他面前。
「你不應該這麼早……」馬的神情似乎有點不滿,但是他馬上就看到四下的情況,滿地都是大小的肉末……雖然艾修魯法特估計這個投影魔法只能夠傳達听覺和視覺,臭氣是聞不到的,但是羅金那套已經四分五裂的斗篷卻也很醒目。
「你干掉他了?」馬問道。必須要說,雖然他此刻只是一個散發綠色幽光,半透明的虛像,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是又驚又怒。「怎麼沒有一劍砍掉他的腦袋?!」他有些失態的咆哮著。
「我不知道。」艾修魯法特如實回答。「我真的不知道他們還可以自爆的。」
「我早該想到……我早該想到……」馬的表情簡直就像吃了一大桶的蒼蠅,惡心得簡直想要吐。「那個家伙滿腦都是瘋狂的念頭……瘋一下沒死就是麻煩……」他輕聲的自言自語。此時此刻,馬已經完全失態,甚至已經不在乎艾修魯法特就在邊上看著。
當然了,再尸體,如果是被一個死人看著也沒啥關系。
羅金死了——關于這一點,馬是樂見其成的。但是羅金死了不要緊,他把馬辛辛苦苦弄到手的棋也弄死了。當然,現在還沒死,但是任何一個混沌的巫師都明白納垢部下的那些招數。混沌自身也是內戰不斷的——無數的經驗總結清楚的說明,殺死一個納垢的信徒,特別是一個受到納垢喜愛的信徒,本身就要冒著巨大的危險。
事實上,一個混沌冠軍——哪怕是一個恐虐的混沌冠軍——如非迫不得已,否則是不會冒險去干掉一個納垢的寵兒,他會讓自己的部下去干。
「混沌卵呢?」馬有些心煩意亂說道。「我告訴了你他的位置,但是我沒讓你自己動手去殺啊!」
果然……有什麼蹊蹺在嗎?艾修魯法特把馬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雖然有些細節他也不是很理解,但是他意識到也許那個納垢巫師的魔法……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嗯,不是那種短時間內就會爆發並將人害死的疾病嗎?而是更深,更惡毒,也更隱蔽的詛咒?
至少在一些傳說和故事里,這些詛咒都不是受害者第一時間就感受到的。有的時候,這個詛咒會潛伏多年才會發作,將受害者,受害者的家人(特別是嗣)統統害死。
「一個意外。」艾修魯法特回答。「我沒料到他居然用傳送卷軸……反過來想要干掉我。」
「干掉……」馬是個聰明人,立刻意識到羅金干了什麼。這一刻,他差一點就要發出一聲詛咒了。傳送卷軸是他送給羅金的——當然了,有了混沌卵作為定位點,壓根不必擔心羅金會跑掉。所以表面上是他送給羅金一些保命的好東西,實際上送了和沒送壓根沒什麼區別。但是他卻沒有料到羅金居然會來個反其道而行之,將傳送卷軸當做一種進攻性的武器使用。
「混沌卵也被我殺掉了。」艾修魯法特說道。「我們的交易結束了。」他試探的問。
「該死!」馬是如此的沮喪,以至于他甚至懶得留下來和艾修魯法特爭辯。如果他沒弄錯的話,這個叫做艾修魯法特的男人還能活一天左右——他已經不值得馬為他浪費哪怕半點時間。他也沒回答艾修魯法特的話,綠色的虛影直接消失了。
這應該是結束了吧……
艾修魯法特雖然猜不出背後的緣故,但是前後思量,他卻是佔了大便宜。最有威脅性的納垢巫師已經被他殺了,而他幾乎沒有付出什麼代價——盡管他一度以為自己必須要付出沉重的代價。唯一稱得上代價的就是他胸口的那個據說和生命力勾連的魔法圖案。
接下去,就是慢慢的等候著其他人的趕到吧。不過這滿身的臭氣……這一帶地形高低起伏,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有山間溪流才對。他凝神細听,果然听見流水淙淙的聲音。
那邊應該有一條溪流。
他將自己的皮衣皮褲丟在溪水里稍微沖洗了一下。當然,艾修魯法特不指望這簡單的處理能夠徹底消除納垢的臭穢,但是總比沒洗要好。雖然說他的盔甲擋下了大部分的血肉飛濺,但是這套衣服看樣再也不能用了。
他再一次低頭看著胸口的魔法圖案。
這是一個和生命力勾連的魔法陣——但是真的如此嗎?憑借自己的魔法能力,艾修魯法特看不出這個圖案和他的身體有任何的關聯。實際上這個時候這已經不是魔法陣了,在畫這個魔法陣的時候,艾修魯法特從魔法之風抽取的能量注入這些符號和圖形,但是和所有臨時充能的物品一樣,隨著時間流逝,被注入符號和圖形的能量也慢慢流失消亡,此時它完全沒有任何魔法的氣息,就和小孩在白紙上涂畫的涂鴉沒什麼本質區別。艾修魯法特用手在溪邊抓了一塊粗糙的小石頭,嘗試將這個圖案刮掉。
這比想象的還容易。只是一小會,圖案已經從他身上完全消失。要說有什麼問題的話,那就是他原本如珍珠一樣白皙的皮膚被刮成了粉紅色。
……
馬睜開眼楮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僕人諂媚的笑容。「主人,剛剛……」他話未說完,卻看到自己主人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面孔,剩下的半句話直接吞回了肚里。
每次馬使用這個遠距離傳送影像的魔法後心情都會很好——雖然這個魔法會讓他筋疲力盡,但是累歸累,得意還是得意的。但是此時此刻,馬的表情因為憤怒而變得異常陰沉和扭曲。
「攻城的情況怎麼樣了?」馬喝問道。
「好像我方佔據了優勢……」僕人戰戰兢兢地的回答道。「我軍的部分部隊已經在城牆上佔據了陣地。雖然敵人反攻得非常猛烈,但是我軍的後續部隊依然源源不絕。」
「哼……」馬的臉上浮現一絲猙獰的表情。因為距離的緣故,施展這個隔空傳遞虛像的魔法已經不能讓他筋疲力盡了,此時此刻,這位混沌巫師領主依然有施法的能力。
「讓他們全過來!」馬下令。僕人明白馬要召集所有的麾下的巫師,他立刻領命而去。
馬自己走出了帳篷,來到了前方一個適合觀察戰場的情況。城牆上的戰斗正如僕人說的一樣。依靠著一輛破破爛爛的攻城塔,混沌軍團在城頭上佔據了一個小陣地,而城的守軍正不顧一切的想要將攻上城牆的部隊給趕下去。看起來守軍已經拿出了所有的本錢,精銳的巨劍武士——在軟弱的南方人,這種巨劍武士已經算得上是精銳的部隊了——正在發動一**凶猛的反擊,贏是壓得混沌軍團無法進一步發展,雙方僵持著,城頭上這一片地區被死亡所填滿,鋼鐵的戰歌與垂死者的哀號交織響起。戰斗的雙方似乎在等候著命運的最終裁決。
但是馬知道,這正是恐虐的瘋們所期待的。在那些瘋的眼里,噴涌而出的無盡鮮血映射出眾神的微笑。這種長久的拉鋸戰,最終的勝利者永遠都是恐虐的部下。因為那些軟弱的南方人的勇氣是有限的,當他們的恐懼超過他們的勇氣的時候,他們就會喪失戰意而崩潰,但恐虐的信眾早就在戰斗開始前就將自己的靈魂和鮮血獻給了自己的神。
和很多南方人堅固的城市一樣,高華城有三重城牆。但是這三重城牆的作用並不是同等的——按照一種習慣,最外層的城牆是防御的主要力量,配備著最多的防御設施。一旦這層城牆被攻陷,那就意味著城市的徹底淪陷就不再遙遠了。而今天,如果沒有其他外來的力量干涉,這一重城牆就要被混沌軍團徹底征服了。
在他看著戰局的時候,馬的部下們已經紛紛趕到。
「你們今天做了什麼?」馬問道。之前他一直保持冥想的狀態,等待著艾修魯法特傳來羅金的結果。至于部下們,他只下達了一個很含混的命令,那就是盡量讓這場戰爭拖延下去。
部下們紛紛表示今天基本處于打醬油狀態,最多只是干擾一下城南方人的魔法師施法,甚至干脆就是裝裝樣哄哄那些有肌肉沒大腦的恐虐信徒。
「很好,」馬點了點頭,在他找到下一個可供腐化的目標之前,高華城還不能被混沌軍團攻陷。
……
阿德爾用力的呼出一口長氣。他站在高處的城樓上,身邊站滿了弓弩手。久戰疲憊之下,身邊每個人的動作都變得僵硬而機械。彎腰,踏弩上弦,箭矢入槽,瞄準射擊。每個人都在竭盡全力的作戰,而他卻只能旁觀。
他是魔法師學徒——這個「學徒」的頭餃並不是指他沒有施法能力,而是指他資歷欠缺,年紀太小,尚不能獨當一面。事實也是如此,交戰雙方的魔法師在可見和不可見彼此交鋒,而他卻在這種戰斗耗盡了力量。此時,與其說他用自己的雙腿站著,不如說他靠自己的手杖撐著。更讓他揪心的是,他在這場戰斗——這場生死攸關的戰斗——完全沒有發揮毫無作用。混沌的巫師干擾他的施法,就和從地上撿起一根稻草那麼簡單。
戰斗的焦點已經變成了城牆上的一個小角上。一輛混沌的攻城塔在挨了將近十發炮彈之後,終于靠上了城牆。它看起來搖搖欲墜,但是比起那些途散架的那幾輛,它卻成了真正的關鍵點。混沌戰士踏著攻城塔,源源不斷的攻上城牆。密集的彈和箭矢大大削弱了他們的數量,但是守軍卻始終無法將他們趕下去。
他看到五發箭矢同時射了一個混沌戰士。那個披著黑色盔甲的敵人一聲不吭的直接倒了下去。但是他的同伴們似乎壓根看不到,踏著他的尸體繼續前進。「血祭血神」的吼聲甚囂塵上。在更遠的地方,守軍的城防大炮正在竭盡全力提供火力支援,可惜攻城塔已經進入射擊的死角。打倒幾個混沌戰士根本改變不了戰局。
要是多上一發炮彈就好了。阿德爾有些悲哀的想著。攻城塔已經破破爛爛,搖搖晃晃,如果再多命一發炮彈,它就肯定會解體了。或許這就是宿命?僅僅一發炮彈就決定了一座城市的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