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18
眾人聞他苦言,深感憐惜,王氏主僕更是為其抱不平叫冤屈,暗則其父母心腸甚恨。片刻後,朱含章見六位上仙皆不言語,強作歡笑道︰「讓諸位上仙見笑,含章想必前世罪孽深重,才遭此苦難。」
張百福驅了酸心,撫須道︰「含章寬心,敢問案上那盞油燈可是你家之物?」金蟬等人皆是聚目看著他,朱含章轉頭望了一眼破木桌上的無油泥碟燈,疑問道︰「此燈乃是山下君子所贈,敢問上仙,此燈有甚不妥?」眾人聞後對視一笑,張逸整衣道︰「倒無不妥之處,不過那油燈若真是你家之物,不妥的怕是你哩。」朱含章慌道︰「有甚不妥?」
張百福瞟了火兔一眼,正目道︰「我二弟言語雖危,但也不錯,含章可知,為甚你‘夜過不知白日事’?」朱含章又驚又喜,提起長袖兩步走的百福身前,拜道︰「請老師指點」張百福含笑將其托起道︰「含章請起,你之所以如此,正是受山膏禍害。」
朱含章心中微顫,緊握他的手臂,不安道︰「那山膏為何物?可是什麼邪物?」張百福觀他惶恐不安,微渡一道太陰真氣助其安神,見他神情稍安後,點頭道︰「含章莫慌,若說他是邪物倒也不假,我等來此正是為他,至于山膏乃是何物,含章還須問問永昌道友。」含章得太陰真氣相助神魂漸安,轉頭望向永昌道人,道人見後便提袖撫須一一將昨日之言重復,听得含章泣呼‘賊子誤忠臣’,聞賊子日受萬剮火燒之苦撫掌大塊,片刻之後,提袖禮道︰「多謝老師告知,敢問老師,他為甚住我神府不走?」
張逸憋了許久,含笑道︰「你那神府既是他家,你兄弟二人若是分家,天父地母豈不傷心?」張百福聞他點出其因,點頭道︰「賢弟所言非虛。」又對含章道︰「若是百福猜測不錯,你乃是一體雙魂,幼時他藏于神府靜養,其神恢復之後,便趁金烏西下,陽氣衰減之時佔據你身,這便是為甚你白日讀書、夜晚東流之根。」朱含章恍然道︰「原來如此。」語後跪地拜道︰「還請老師救我。」百福揮袖將其扶起,撫須道︰「既然我等知其禍害,又怎會袖手旁觀,不知含章可否容我查看一番?」
朱含章聞言大喜連忙點頭,張百福見其同意,眉心金光一閃,入其泥丸之中。含章神府之中昏昏暗暗,忽然,一團金光劃破天邊黑煞,其光萬丈似金烏,照其神府一片輝煌。金光入府之後其光內斂,萬道光線匯聚化成百福模樣,你看他此時——
太陽金芒聚其身,光衣飄渺如煙雲。
眉心一點紅光盛,眼如皓月冷光俊。
百福入他神府之後縱目四望,見中央一團虛影正在閉目貪睡,一步走到朱含章神魂面前,見他神魂——
鼻似山豬面似人,其頸上下鬃毛立。
雙手如爪寒光盛,哪有絲毫君子形。
妖形不堪陰氣旺,三味神火似燭光。
飄飄散散欲歸去,山膏陰煞克其陽。
其若無陽三魂去,只留七魄怎做人?
便是閻君也瞪眼,六道輪回已無緣!
張百福細觀之後,見其陰氣奇重,心知乃是山膏所致,又見他神魂已變的半人半妖,劍指一結頓生一團金焰,‘嗖嗖嗖’各點在他三味真火之上。朱含章三味真火得金焰相助,火光瞬漲三寸,又見百福在他眉心一點,喝道︰「含章醒來。」含章聞言,黑氣瞬間縮回其神,神魂也恢復肉身模樣,神魂一顫睜開雙目,忽見眼前‘光人’,唬得他三味真火飄忽,慌亂中又轉駭為喜,拜道︰「原來是老師,老師法力無邊。」百福含笑將其扶起,說道︰「君子莫贊,百福乃是末法小道,你可知,方才你是甚麼模樣?」含章問道︰「甚麼模樣?」
張百福金指撫光須,說道︰「你雙目無神,面似半人,手腳如蹄如爪,脖頸已生鬃毛。鬃毛黑煞陰氣重,陽氣如絲欲散魂,神魂散盡山膏喜,他願送你月兌紅塵。」此言一出,唬得含章三味真火,又是一陣搖擺不定,聞他駭道︰「他怎這般凶狠!我與他往日無仇,近日無怨,為甚害我?求老師救我。」百福將他神魂一定,點頭道︰「君子莫怪百福危言聳听,此乃你先前實情,若照此下去,不出半載,你必魂散歸天,便是地府也與你無緣。你可願意讓百福試試?」含章聞他實言,又听連轉世投胎之機都沒,心中更是恐懼,忙呼道︰「請老師施法。」
張百福見他同意,不在多話,左手化光沒入其印堂之中,用力一扯,疼的朱含章面目猙獰,痛不欲生,只見其掐著山膏的頸部,慢慢向外拖拽。如今山膏,被太陽真火封住周身怎能言語?銅鈴大的黑眼萬分驚恐的看著百福,身上陰氣被真火燃得欲散欲盡。片刻,其身已被拖出,唯有雙腳依然連在含章眉心,正當百福欲將山膏完整拖出之時,忽聞主人一聲慘叫,三味真火瞬間縮為一點。張百福見後,右手抓住山膏脖頸,瞬將其推入朱含章神魂內,左手焰指,各在他頭頂雙肩各點了一下,其火又重新燃起,見他神魂恢復穩定後,暗松一口心氣,身化金光,飛出其府。
茅屋外五人圍成一團,盤坐在百福四周為其護法,忽聞朱含章一聲驚天慘叫,之後仰頭跌地。張逸閃身將他扶穩,只見他眉心一道金光遁出,心知自家哥哥已回,張口問道︰「哥哥所生何事,為甚他如此慘叫。」張百福神歸肉身後,先聞其弟發問,嘆道︰「本以為他天生雙魂,豈料他二魂合一。」語畢,從袖中拿出一粒安神丹為其服下。
王氏、翠兒、金蟬、永昌四人見君子已回,將真氣一收齊齊圍上,永昌道︰「若照老師之言,那他二人豈不是性命相合?」百福點頭道︰「正是如此,方才我入他神府,見他陰陽失衡,陰盛陽衰,其命不久矣。本想將山膏陰魂抽出,誰知他二人,三魂相容七魄共體。若是硬將含章二魂分離,他必魂飛魄散。」張金蟬疑問道︰「那若照哥哥之言,他豈不是無路可走?」張百福撫須笑道︰「世上豈無路,落腳便能走。路倒是有,只是此路坎坷,好似登天哩。」
張逸五人雙目同亮,王氏挽起自家嚴君衣袖,問道︰「夫君可是有意收他為徒,傳他無上妙法?」金蟬瞟了還在昏睡的寒子,說道︰「他有甚造化德行,敢受哥哥無量神通?」張逸點頭笑道︰「三弟幾日來總是說了句實言。」語後,無視其弟怒目,轉頭又對大兄道︰「哥啊,你看他貧如青石,寒如冬雪,哪似有福之人,哥哥造化無量,我怕他無福消受哩。」百福撫須含笑道︰「我可未曾說要收含章為徒,不過相見即是有緣,見死不救怎做仙?我觀他眉心一點紅光,半本純陽經還是能受,再傳他一字,穩固其命,那山膏怕是永世不得翻身哩。」
五人聞後皆轉頭細望,結指掐算,稍後朱含章睡醒開目,見諸仙眾目聚身,起身禮道︰「諸位老師這是?我怎又?」張逸嘿嘿笑道︰「含章睡醒見造化,還不快快拜天恩?」朱含章聞言,漸漸響起百福入他神府施法之事,以為山膏已去,正欲跪地拜謝,忽感雙膝如被灌鉛動彈不得,唯有拱手禮道︰「弟子拜謝老師天恩。」張金蟬嬉笑道︰「你拜謝甚麼天恩?」
朱含章疑惑道︰「自然是拜謝老師除妖之恩。」張逸接道︰「你這人怎生的這般無情,那山膏與你乃是同母所生,同父所養,乃是你自家兄弟,他死你不哭也就罷了,這般高興是何道理?」朱含章被火兔責的體無完膚,面似紅碳低頭無言,張百福暗責其弟一眼,上前道︰「含章莫要自責,百福法力低微,並未將他拿出。不過我還有一路,可供君子行路,只是此路甚是艱辛,君子還需三思。」含章聞張逸之言句句在理,正低頭自責,听聞山膏未除,提袖禮道︰「那位老師教訓的極是,多謝老師未傷家兄,敢問是何艱辛之路?此法可傷家兄?」
張百福暗暗點頭,提袖撫須,說道︰「此法不傷令兄,乃是歡喜雙全之法。此路上通九霄下接地府,神魂受天道三災阻攔,肉身還須在紅塵苦熬,東西南北有四海攔路,四面八方見群魔亂舞,稍有不慎便魂歸天父,一個不好便身還地母,這般凶險君子可敢行路?」話已至此,便是憨兒也知其意,更何況飽讀詩書之人,朱含章面色喜紅,跪地便拜道︰「徒兒拜見老師,老師福壽無量。」
張百福撫須大笑,扶起他道︰「道友果真乃大毅力之人,百福有《純陽歸元經》半部,可助道友添陽御兄。然,令兄陰氣甚重,半部純陽經怎可抵他?我再為你添一表字,可助你穩固性命,你可願意?」朱含章大喜道︰「多謝老師賜經賜字。」語畢,跪拜行禮,張百福清風穩托,含笑道︰「道友莫拜,我與你無師徒之緣,只有傳法之恩,先前那一拜一將因果還清。百福本欲將全法皆傳授與道友,然道友此時尚無福受之,百福只好先傳半部與道友,還請君子莫罵百福小氣。」
朱含章哽咽道︰「弟子福薄,今日有緣結識老師,乃是弟子永世之福怎敢怪罪,生我者父母也,養我者天地也,塑我者老師也,請老師賜字。」說完,深深唱了一大喏,含淚靜等。
王氏等人見他這般心性,甚是喜歡,張百福含笑唱道︰「
君子真心百福收,日後還望道心留。
點亮神魂三味火,練就純陽甲木身。
甲木之身難御火,陰火魔煞擾清靜。
百福一字助君子,喚作克念意如何?
克念生來見百福,作念縱欲魂難安。
雙木純陽丙火旺,穩固君子求道心。」
朱克念聞唱面歡,斂袖整衣唱喏禮道︰「朱克念拜見恩師。」張百福哈哈大笑,揮袖卷風將其托起,張逸探身嬉笑道︰「你倒是爽快,可知此字大造化?」克念拱手禮道︰「請師叔指點。」張逸聚目南望,笑道︰「大兄出生之時,家父曾雲︰克念者自生百福,作念者每生殃。大兄賜君‘克念’二字,便是將自身福緣加持與你,此造化通天哩。」克念聞言淚如雨下,雙目無言的看著面前恩師,翠兒聰慧取來香帕為其擦淚,羞得君子面紅,慌忙接過香帕退避擦面。王氏主僕見其神態,掩面嬉笑不已,張百福含笑點頭,轉目對其弟道︰「嚴父慈母已得安寧,賢弟莫在傷心。」
張逸回神笑道︰「嚴兄何時見弟弟落淚,落淚的另有其人。愚弟是在思哥哥不公哩,我和三弟可無福受‘克念’二字,更做不來聖賢。」張百福挽其手臂笑,罵道︰「你這火兔甚是恬噪,三弟何在,將這廝拉去刀剮千日。」金蟬前言一句未懂,後語听得甚清,呲牙笑道︰「謝哥哥成全。」話後挑釁的望著二兄道︰「你敢來?!」張逸紅光匯聚含笑道︰「小兒不是天地大,一日不打你便上房揭瓦,走來。」語畢,縱身一跳化光遁入虛空。
金蟬面喜心歡,亮出七尺兵器,隨後入雲,永昌見他二人這般情義,面笑撫須,對百福道︰「二位老師真乃爽快之人。」百福點頭笑道︰「道友見笑,我那二弟三弟生來如此。」語畢,又對克念道︰「道友,事不宜遲,我觀山上有一處清靜之地,正好可助君子入道,不如你我現在便去,如何?」克念手中攥著香帕,面色通紅的瞟著翠兒,連連點頭道︰「弟子遵命。」隨後,尷尬的將濕透的香帕歸還主人,喜得主人嬉笑不已。
異靈山巔,一陡崖山洞之中,張百福、朱克念對面盤坐在白石床上,碧藍水波化作光罩,將二人包裹其中,透過粼粼波光,可見——
百福含笑語不停,細細傳法講真意。
喜的克念頻撫掌,聞道心喜面容歡。
歡快之余感師恩,福師笑說莫走神。
一說一笑如故友,天道定的此番情。
旁人入道須百日,君子克念十日還。
還來虛丹謝恩禮,感慨恩師無虛言。
洞傳秘法十日,朱克念從入定醒來,不顧查看丹田狀況,先行拜謝恩師。禮畢之後,張百福將闢邪寶珠收回,贈道︰「此珠乃是百福入道之時,恩師所賜,放在我身已無用,不如寶珠贈君子,也好助克念成道。」朱克念聞言,心中諸般感恩不提,恭敬接過闢邪寶珠,放于懷中藏好後,禮道︰「弟子謝恩師賜寶。」百福含笑托起其臂道︰「我二人此處甚是相似,借孫兄之言便是——道友不該生此地,北國君子爾故鄉。」
朱克念面容一怔,禮道︰「老師神通無量,克念正是君子國人氏。」百福撫須長笑道︰「逢人便禮呼君子,不想遇到國中人。原來克念乃是君子國之人,正好,我那兄長甚喜君子,你去之後他必《醒春》待之。」克念斂袖慌道︰「老師可是嫌弟子愚笨,不願讓弟子侍奉?」
張百福見勾起君子舊苦,挽起其臂道︰「克念莫急,容百福說來其因。百福並非嫌克念愚笨,乃是百福此去前路未知,你又才入道門,正該靜心養神,若是與我同行豈不是誤了修行?再有,若造化低時,遇到甚麼凶妖惡人,被其傷到甚是不美。百福之意,便是修書一封,你持書信前往青雲山,與諸君一同品茶論道、把酒言歡,總好過跟我風餐露宿。不過君子也莫要擔心,少則三年,多則十載,百福定回山中與君暢飲。」
朱克念心中通達,怎不知恩師句句真心?含淚稱諾禮拜不住,張百福見他又做女兒姿態,含笑不語挽其手臂,大步朝洞門走去。透過玄冰洞門,隱約可見洞外,七八道人影正在來回走動,聚來真火輕輕一拍,玄冰瞬間氣融,提目望去,只見——
洞外飯菜堆如山,清香美酒五六壇。
吳翁面急心中亂,還有七八擺香檀。
百福化冰而出,王氏剛好轉目相望,與自家嚴君對視之後,歡喜向前道︰「夫君出關了?」張百福撫須笑道︰「夫人有笨哩。」此番暗語喜的王氏心如含蜜,吳翁、張逸、金蟬、永昌等人聞聲望來,皆是欣喜圍上,紛紛見禮不提。禮畢之後,張百福道︰「壽翁怎會在此?」王氏挽臂先道︰「夫君恕罪,妾身怕村中善民急等,夫君入關後便去與壽翁說明,請夫君責罰。」
張百福含笑點頭道︰「倒是夫人知我心意。」拱手又對吳翁禮道︰「數日勞煩壽翁牽掛,百福感激不盡。」吳翁赤面帶著魚尾笑道︰「上仙如此相助,吳思怎不思君?」二人對目一笑,眾人皆歡,借著眾人高興之余,張百福又喚克念與諸位苦主賠禮,村中善民已知其身世,見他入了仙門回歸正途,均是一笑免恩仇。張逸酒興隨心起,見洞中寬廣可容百人,喚起兄嫂弟友,一同入洞吃酒。諸君聞邀,端起飯菜,提起酒壇,歡笑進洞。
正是——
寒子功成眾人歡,退去山膏道心還。
從今往後無含章,還須喚吾朱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