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30
君子禮畢還陽,紅蓮轉世投胎。
三官回府暢飲,苦了孟婆熬湯。
話說張百福與三觀告禮之後,用了個還陽的法咒,元神直接歸于肉身。開目之後,見左右賢弟閉目把關,周李二人靜坐養神,美美的舒展了一下脛骨,笑道︰「諸君,此時天道正美,莫在此貪睡了。何不與百福煮一壺濁酒、添上兩三小菜,伴酒吟詩、小食賞春豈不快哉?」
四人聞聲皆醒,精神抖擻的起身圍來,張逸挽臂先道︰「哥哥怎一去便是兩三時辰?都快當午哩。」張金蟬拉著衣袖道︰「哥哥可曾傷著,那邪物可否斬殺?」百福聞二位賢弟心頭掛念,心中甚是溫暖,四顧眾人後,含笑道︰「二位賢弟掛念,愚兄倒是無事,只不過耗費一些法力。」
金蟬亮目道︰「不想那廝還有些道行,能讓我家哥哥盡力的倒是不多。敢問哥哥,那廝是何妖物,身上可有什麼法寶?」張逸聞三弟大口夸君子,眯眼道︰「海口、皮厚,你知道甚!這天下大的去了,諸天神佛無數,便是哥哥也不敢說甚‘敵手少’的大話,你莫要毒口捧君子。」
金蟬怒目一瞪,隨手一點,便見一道金劍朝火兔斬去,張百福搖頭暗嘆,輕指彈碎了金劍,撫須道︰「二位賢弟同心連,莫在此地裝陌人。此事說來尚有些典故,容愚兄稍後細細道來。」語畢,又對李賢笑道︰「愚兄歸時,見春光明媚、和風萬里,正是聞酒賞景的好時候,賢弟可否在《清雨園》備些酒菜,添添雅興?」李賢含笑禮道︰「難得大兄有此雅興,愚弟怎敢不從。」隨後暗點其妻表弟一下,周員外混世圓滑,自然明表姐夫心意,道了個全禮,快步出門安排。
說來李府清雨園倒是有一典故。話說十日前,李賢喜迎仙媳之時,便是在此園招待的諸位親朋好友、左右善鄰。哪知諸君正吃到興處時,九霄忽然飄來一朵惡雲,下起了掃興雨,李府上下皆罵天道作惡,前來賓客也是皆呼晦氣。正當眾賓客準備離去之時,喜聞君子唱道——清風來兮烏雲起,靜雨悄兮降福緣。
無雷水兮瑤池液,諸君安兮享春園。
君子唱畢,忽聞雨停,一道金光撥開烏雲,直照清雨園內。頃刻,春園四花齊綻放,正是那——
牡丹嬌綻含金珠,百合聞風雲裳舞。
水仙素雅芬芳淡,海棠粉玉生靈光。
園內賓客聞此勝景,歡呼‘天賜福緣、天降祥瑞’,紛紛歸案舉杯同歡。一些文人雅客更是詩興大發,借此勝景、祥瑞,口中妙詩妙詞百出,一堂眾賓客好不歡樂。李賢機智,借此良機便請親家賜名,君子聞後含笑取來‘清雨’二字,字意正是——‘清新淡雅月兌紅塵,聞酒含笑沐春雨’。園中眾賓客聞後,商者拍案稱妙,文人撫掌贊雅,故此,春園便喚作清雨園。
典故道完,五人已在園中對酒。你看園中——
青石鋪地,粼粼水光射金芒。
四花伴君,東南西北綻清香。
桃木為椅,玉杯濁酒兩三菜。
五人一席,笑贊君子善心腸。
張百福含笑飲盡杯中酒,扶案道︰「諸君莫贊,可知贊語如刀?愚兄本想前去請教明因果,卻不知其中因果如此深,所做之事,不過是順水推舟。」張逸扶案道︰「哥哥此言差矣。君子隨手推舟事小,苦主百年劫散事大。哥哥不但成全了那紅蓮娘子,又助七位道友月兌困入道,此等大恩大德他等敢忘?天道豈會不知?如此說來,此乃是功德無量之事,論德理當夸贊。」
金蟬面似金花,嬉笑︰「是哩,哥哥日後若是再與此等功德,也喚愚弟一同前去,也讓弟弟沾染幾分造化。」張逸拂袖道︰「去去去,此等功德怎常有,爾命福薄無此緣。有緣沾染幾分福氣也就罷了,還妄想搶奪哥哥無量功德,果然是金鑄的面皮。」
金蟬聞他戲語氣的面紅耳赤,雙目見寒光,張百福見後轉目笑道︰「三弟所言甚是。今日倒是哥哥忘了,日後若是再有功德之事,必喚二位賢弟同去。」金蟬、火兔聞言皆喜,歡快舉杯禮敬大兄,三杯酒後,李賢禮道︰「既然禍根已魂歸地府。敢問大兄,那畜生何時醒來?」
周員外見姐夫替自己禮問,心中甚是感激,雙目不定的望著百福,等他答話。張百福見周李,一個禮問、一個眼急,含笑轉頭,對身旁品酒不語的女婿道︰「仁兒,若是家中青木生了枯葉,你如何助它還青?」
李仁聞岳丈大人發問,斂衣起身,略思片刻後,禮道︰「回岳父,若照孩兒之意,先察其因,再斬病根。」百福笑道︰「如何去根?」李仁道︰「葉枯去葉,枝枯察根。若是根中生了害蟻,先將此樹連根拔出,用清水洗淨,再取來柴草,將蟻穴燒毀!斷其禍根之後,肥水溫養其身,利刀斬其亂枝。」
此話說得干脆果斷,不見絲毫拖泥帶水,張李聞言皆是點頭笑贊,唯有周員外心慌不安,聞百福道︰「仁兒此法深得為父之心,你且坐下。」李仁聞命恭敬歸座。百福待自家賢婿歸座後,轉目對員外道︰「賢弟,方才你也聞仁兒善法,愚兄之意便是如此,不知賢弟何意?」
周員外聞言,心中不定,轉目望向表姐夫,然其目只顧賞花,又望向表佷,但其佷只顧低頭,好一對玲瓏父子心。員外自知此事本該自家定奪,思量片刻後,飲盡杯中美酒,拱手道︰「尚西請大兄做主。」
張百福聞他定言,撫須笑道︰「既然賢弟將此事托與愚兄,寬心便是。愚兄此法不傷賢佷分毫,不過還須賢弟和弟妹苦肉相助。」員外歡喜道︰「全憑兄長吩咐。」待員外表心之後,張逸拉著自己大兄請教妙計,百福見眾人心切,便不在賣關子,一一將心中妙計道出。你道是何妙計?須知天機不可泄露!
金烏歸巢、星月蹬空。
借著諸星銀輝,見城外青山墓地之中,一道慘白陰魂從土中遁出,正渾渾噩噩的四處昏轉,近觀此魂,正是那——
青面綠眼周公子,喪白麻衣草束發。
神魂只感渾渾噩,好似身死過百年。
公子在鬼火地中無神幽轉,一盞茶後,方漸漸回過神來,瞪眼一看,驚見四周——
慘綠鬼火浮空,黑煞陰氣如雲。
四周霧霧蒙蒙,依稀耳聞哀怨。
本以為他會駭得滿地滾打,哪曉得他聞火心歡,只見他飄呼道︰「好姐姐,不想你如此心急,將本公子喚到此處,可是要來歡好?我觀此地,幽冥鬼火朵朵,八方陰雲飄渺,雅哉!正適合在此翻雲覆雨、盡情魚水。」
好個色心膽大周公子,更勝那先秦嫪毐七分!聞他在墳地中四方飄忽不定,口中不淨之語連連。未將情姐姐喚出,倒是將林中暗藏的六仙辱的面紅耳赤,便是張百福也嫌他恬噪,搖頭嘆道︰「昔日嫪毐不及公子半層,天地果然廣大。」語畢,不待他再辱,揮袖將其掃入城中。
再說公子,一心求姐姐前來相會,哪知不見姐姐寸絲,卻將惡風招來。只感一陣頭暈目眩,睜眼一看,見身處一陋室之中,此房雜亂不堪,四壁透風破爛,屋頂可見星月,腳下污泥半邊。又見一對頭發花白的老夫妻正在推讓,至于推讓何物,且聞二人苦言。
老翁道︰「賢妻多日勞苦,還是你吃吧。」老婆道︰「夫君每日幸苦,妾身不過分縫補補,哪里比的夫君一半?還是夫君先吃,妾身不餓。」老翁搖頭嘆道︰「賢妻三日未食粒米,為夫怎安心受用?」
苦命鴛鴦顯情意,逆子好奇探頭看,周公子飄身一看,見碗中之物不過是糟糠半碗、肥肉半塊,心笑道︰「我當是何等美食,你二人讓來讓去,此物狗都不食。」想到此處,頓生戲意,見他賊頭賊腦的揮袖一拍, 地一聲!破碗摔得粉碎,糟糠散落一地。
夫妻二人聞後心中暗喜,周員外連忙跪地,淒慘道︰「哪里來的惡風!斷我夫妻生路!也好!我家孩兒已死,老朽也無顏活在世上。」語畢,抓起地上碎瓷,朝頸部刺去。苦妻聞後撲身搶奪,不了被其利刃劃傷掌心,滾滾鮮血順著其手,流的滿身都是。
俗語雲︰頭皮血流皮肉傷,不及心中半分苦。苦妻血出淚下,奪了自家夫君手中碎瓷,哽咽道︰「夫君若是這般離去,賤婢怎有敢在世間苟且偷生?想必孩兒泉下有知,也不願你我如此。你看,髒是髒了些,洗洗還能吃哩。」語畢,不過手心疼痛、鮮血直流,挑挑揀揀、捧捧搓搓,將糟糠聚到一堆。
周員外見賢妻——
面黃不用法來助,老繭可表其身苦。
操勞半生君負心,至今口中無怨言。
越看越憐,越看越疼,眼淚隨心涌出,哀嚎捶胸跌足,聞他哽咽道︰「江月苦兮!尚西畜兮!昔日紅顏面容老,德行依舊未曾變。淚觀負人迎娘子,三千日夜守空房。此等活寡如何受之?此等負人要他作甚!」話到此時,一頭朝桌邊稜角撞牆
!一聲便是——桌翻人倒鮮血流,情意娘子喚夫君。韓氏散了地上糟糠,慌亂撲到周員外身旁,見他額頭污血直流,老眼淚流心悲。哽咽著將衣角扯開為其包扎,此時一言不發,勝她往日千般善語,員外見後抱起自家賢妻是嗷嗷大哭,好似幼時一般。
周公子也並非天生逆子,見自己不過隨心戲,卻鬧得二老血濺。心中愧疚頓生,借著昏暗油燈,仔細打量二人,片刻之後,駭然道︰「爹爹?娘親?爹爹、娘親!」語畢,欲撲入二老懷中,卻不想直接轉過二人,只見眼前油燈明亮,燈旁立者一張牌位,清晰可見上面寫道孝子周高德之位,余光下,又見靈位前,擺放著一只油光發亮的雞腿。
孝子愣了片刻,又望著地上泥血混雜的糟糠,眼淚不住的從眼窩流下。隨之,見他面目猙獰,揮手猛擊自己頭部!然,他如今乃是靈體,又怎能自殘?急的孝子是——
哀嚎不斷如瘋魔,心如刀割痛殺神!
痛痛痛!疼疼疼!昔日畜生今日人!
閻君你可觀三界?速帶我回十八層!
好個逆子回頭!周氏夫婦只聞屋中哀嚎不斷,不見孩兒身顯,員外推開左右雜物,連連高呼道︰「可是我兒回來了?……」接連幾聲高呼之後,忽聞哀嚎轉痛哭,韓氏哽咽道︰「孩兒快快回話,你父親想你哩。」高德聞言泣得更急,哭的更猛,哽咽回道︰「不……不孝……子子,萬死!」
周員外欣喜萬分,眼觀四周,呼道︰「好孩兒,何時回來哩?陰間可曾食過飽飯?案上尚有一只雞腿,孩兒先來墊墊肚子,莫要離去,為父去尋些香燭。」高德哽咽道︰「孩兒該下十八層,怎敢食娘心頭肉。方才打飯糟糠的正是畜生!閻君何在?無常判官快來帶我回獄,帶我回獄!」
韓氏泣呼道︰「好孩兒莫呼,舉頭三尺有神明哩。你我母子相見甚難,你在城中過得如何?」周高德聞之,哭的更猛,口中只哀嚎、不言正語。 地一聲!忽然,房門被打開,見金蟬身穿白衣、火兔身穿黑衣皆持哭喪棒,進屋同厲道︰「大膽冤魂!大膽惡鬼!膽敢逃離地府還陽,隨吾歸鄉!」
周公子言雖狠毒,卻不想真的招來黑白無常,還未開口求饒,只感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將自己拉入黑無常手中,聞無常冷笑道︰「好畜生!膽敢偷跑,可知森羅嚴律?君上如今正在殿中惱怒,速速隨吾歸鄉。」白無常笑道︰「方才你說的甚是,十八地獄爾故鄉!哥哥莫與他恬噪,若是君上等急了,你我官職不保。」
黑無常反手掐指公子脖頸,嘿嘿笑道︰「不錯,回鄉復命。」忽感腳步一沉,見周氏夫婦雙目含淚,哽咽抱道︰「求老爺容我與孩兒交代幾句。」火兔觀後暗笑,黑袖一揮,便將二人掃到一旁,喝道︰「去,地府森嚴,恕難從命!」
孝子見父母被黑無常掃翻在地,瞪著綠眼咧嘴,厲道︰「休傷我爹爹娘親,我隨你歸去便是。」語畢,又對二老泣道︰「爹爹娘親,孩兒今生不孝,來世再盡孝道。」白無常冷笑道︰「來世?爾稍後入了地獄大門,就莫再想來世了!正美,那地獄之中,皆是與你同類,稍後爾等便可‘把油言歡’!」
周氏夫婦被張逸掃開了靈眼,見自家孩兒滿面慘狀、陰淚不停,心中一憐,險些亂了陣腳。正是此時,見張百福身穿大紅官袍,走著八字步,緩緩入門,趴在黑無常耳旁,小聲道︰「賢弟,抓錯人哩!閻君讓咱們抓的是張家逆子,並非周家畜生。」
黑白無常聞言神色大驚,周氏夫婦暗忍笑意。孝子離得甚近,如何不知二人耳語,聞他叫嚷道︰「既是抓錯,還不快快放我,莫等我前去,告爾等失職之罪!」張逸見他到此還有膽色叫嚷,暗贊其機智,一雙紅目厲瞪,說道︰「恬噪,抓錯如何?」語畢,轉頭對君子冷笑道︰「哥哥,既然抓了,哪有再放的道理?我觀此子忤逆之心常伴、其性甚狂!不如將其就地處斬,你我再去尋那甚張家逆子如何。」
張百福暗笑撫須,皺眉道︰「如此做來……怕是不妥吧?」金蟬舞棒跳道︰「有甚不妥!此等又無他人,正好積一份功德。」周公子聞三位大人言語,駭得鬼膽喪盡,轉目對爹娘求道︰「爹爹娘親快救孩兒,孩兒不想死哩。」張逸見他膽破,戲言道︰「不想死?不死如何見得了我等?你莫要求他等,他等生人怎敢管我地府之事?」金蟬扯其衣袖,厲道︰「與他說甚,打殺便是。」語畢,縱身起跳,揮棒便朝孝子天靈蓋打去,聞孝子臨死呼道︰「孩兒去也,爹爹娘親保重。」
不待三弟孝棒打下,張百福紅袍一卷,便將周高德陰魂收入袖中,含笑望著左右賢弟、前方夫婦。稍忍片刻之後,五人哈哈同笑,周員外如今對君子是萬分佩服,拉著賢妻,跪地拜道︰「愚弟萬謝兄長相助,此恩永世不忘。」
張百福含笑點頭,待他夫妻二人三拜之後,揮袖將二人托起,笑道︰「賢弟此言差矣。愚兄之恩,不及弟妹三分,若是要謝,你該謝的應是自家夫人。方才賢弟一番悔悟,我等听得甚是清楚,你那嫂嫂更是哭的悲痛。我袖中有一泥丸,可助君子表心,賢弟切勿推辭。」隨後,拿出一粒養玉丹。
夫妻二人鼻聞丹香,口中哽咽,周員外拉著夫人退身三尺,禮道︰「兄長恕罪,此等仙丹愚弟受之有愧,還請兄長收回。」張逸點頭道︰「先前你那德行,的確受之有愧。不過你既回了本心,受我哥哥一粒靈丹,倒也說的過去。此丹也並非白給,你安心收下便是,待你回了家中,還需廣積德,施善心,將家中不義之財散半方可服用。我在贈你一言,須知——錢財多者命中貴,其心不善種禍根。」
張百福聞二弟良言,點頭道︰「賢弟所言甚是。」又對員外道︰「不管家財多少,莫要失了本性。此乃人之根本,道祖金丹也換不來。」
周尚西聞君子良言,謹記于心,拉著賢妻跪地接丹,此景正是那——
君子躬身賜靈丹,夫婦含淚抱福緣。
高低無常歡聲笑,此乃堂中萬慈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