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29
心里亂的很,但為了不讓排風這小丫頭難過,劉延昭還是強忍著將半碗粥喝完。
之後,八妹來過他的院子,大郎他們也來看了看,可是劉繼業終究沒有出現,甚至是晚膳時都沒有消息。
晚膳菜肴有些簡單,大郎他們回來後又匆匆的走了,只有劉延昭,與府中的婦孺以及被罰在家里的五郎和七郎。
胡亂的吃了些,劉延昭便放下了手中的筷箸,與折賽花請示,欲上城頭,後者聞言,端起的碗放到桌上,未說話,卻是點了點頭。
起身與眾人到了聲別,劉延昭回院中拿出那把點鋼槍,自去晉陽的時候,特意將它留了下來,如今再次觸模,心中竟覺它有哀怨之意。
左手輕撫槍身,口中輕聲喃語,「老朋友,或許這次你我得同生共死了。」
明天正午之前,劉繼業還未投降,宋軍必須攻城,到時候,身為劉家一子,披甲上陣殺敵是定然的。
能做的都做了,到最後,該做的也就是人子之道了。
左手提著長槍,劉延昭大步朝外走去,出了門,卻發現五郎和七郎已是戎裝在身,靠著馬在等著他。
「諾,六哥。」
七郎一邊將韁繩遞來,一邊自言自語的解釋著,「我與五哥也是劉家的兒郎,無論爹做出何種選擇,終究依他的話來作數。」
看來,他兩人也想到了,劉延昭點首接過韁繩,將長槍斜插在馬鞍邊上,跨上馬,左手拉住韁繩,雙腿夾著馬肚,一言不發的率先離去了。
營地中,劉繼業仍是跌坐在屋中,誰都不見,劉延昭三人也被守在屋外的王貴攔了下來。
「少將軍,此刻還是別進去了,有些事情,將軍需要自己一人慢慢來想通。」
王貴跟著劉繼業多年,對他的品性還是頗為了解,更何況眼前的這三兄弟都與北漢皇室受滅有關,讓他們進去,豈不是讓將軍再次怒火中燒?
劉延昭三人對望了一眼,轉身往營外走去,取來之前的馬,直奔宋朝大軍壓進的東城牆而去。
城頭,大郎正巡視左右,加緊防御著,見到劉延昭等人,眼中一絲驚訝閃過,隨即對他們點了點頭,便不再理會,忙著布防事宜去了。
登上城頭,俯身往下,竟是密密麻麻的火光,夏初的晚風吹的劉延昭心里有些發 ,只能緊緊的握著長槍。
天亮之時,營地仍沒有消息傳來,劉延昭的心也越來越涼,盯著城下的眼楮中滿是血絲。
正午還未到,但宋軍已經開始擂鼓集結,隆隆的鼓聲震撼著城牆上每個人的心頭,劉延昭右手猛然抓在那青石牆磚上,渾然沒有察覺肩頭的傷口再次溢出一片鮮紅。
城下,宋軍先鋒已做進攻之勢,無數的長矛散著幽幽寒光,城頭上,大郎與趕來的王貴正不斷下著命令,身邊的侍衛奔走于各個垛口之間。
「攻城吧!」
昨日與劉延昭相見的老者身穿明光細網甲,手中提著仗八的長矛,眼中不知為何,閃過一絲失落。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宋軍的鼓聲更加轟鳴,做好準備的先鋒齊聲低喝,頓時露出一股強大的氣勢。
城頭上,羽箭紛紛上弦,臉上雖有驚駭之色,但是守城的代州將士皆未有退意,哪怕知道接下來是一場勝算寥寥無幾的慘戰。
還是功虧一簣,心中突然涌出許多的無奈,劉延昭長槍橫過,槍頭朝外,誰要從他身前的城牆過去,必定會受到致命一擊。
宋軍越來越近,隆隆的腳步聲甚至快要蓋過了那後方的鼓聲,大郎連呼吸都屏住了,眼楮眨也不眨的算著放箭的最佳時機。
就在他要下命射擊之時,一直未現身的劉繼業突然出現在城頭,手中的大刀晃著耀眼的寒光,隨即當啷一聲,插進了城頭的磚石之中。
「都住手!」
聲音中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壓,劉延昭這時才發現他到了城頭,轉眼望去,只見滿是憔悴之意的劉繼業。
整個人那里還有之前的那份自信與剛毅,雖身穿鎧甲,頭盔卻未佩戴,盤起的發髻顯得有些凌亂。
隨著劉繼業的出現,更準確的說是隨著城牆上那柄仍在搖晃著的大刀出現,宋軍後方的鼓聲頓時變了調,正在前進的先鋒人馬滿是不明所以的往後退去。
「藏用,這是?」
在穿明光細網甲老者的一旁,身穿虎肩鎧,與他年歲相仿的武將輕聲問著。
「國公,戰事結束了。」
隨著兩人言語間,城牆之上,滿是蒼老蕭瑟的劉繼業忽然面朝南,雙膝跪地,頭撞在地磚城牆之上,發出清脆咚咚之聲。
一聲跪拜,兩行清淚。
守在城頭的代州城將士已經明白了將軍的選擇,一時間眾多唏噓想起,即便是劉延昭也眼楮酸澀,雙膝跪地,對著南方那已經沒有劉氏的晉陽行著跪拜。
這一拜不為別的,只因那顆為民的赤膽忠魂。
良久,寂靜無聲,劉繼業緩緩的立起憔悴的身軀對著大郎擺了擺手。
後者遲疑了片刻,朝著城下走去,很快,代州城那厚重斑駁的城門緩緩打開,發出嘶啞的聲音。
城下,宋軍發出雷鳴的歡悅之聲,而城牆上的代州將士則皆是面如土灰,長矛刀劍落手于地。
身邊的二郎等人眼光復雜的看了看目光呆滯望著城下的劉延昭,隨機上前去攙扶身形搖搖欲墜的劉繼業。
城外,佇立在宋軍之前的老者冰冷的臉上露出了難見的笑容,猶如春風一掃嚴寒,眼角處的皺紋都因此清晰可見。
你終究是輸給了我。
「藏用,城門如今大開,其中是否有詐?」
扭過頭,高懷德臉上笑意不減,仲詢帶兵打仗的本事不下于自己,但卻是太謹慎了,而且則也不了解城上那人。
對劉繼業來說,投誠便是投誠了,高懷德很清楚,他不是輸不起的人。若不是如此,也不二十多年不在再用那九尺長槍。
「國公多慮了,這代州城已經是我大宋國土了!」
大笑著,這位雄風健在的老將率先驅馬進城,身邊的其它幾名將領猶豫片刻,緊隨其後。
「無敵將軍,老夫終于和你再次見面啦了!」
城門內,高懷德駐馬止步,望著前方面容苦槁的劉繼業。
或許這是一種炫耀,但對于勝的一方,他有著炫耀的資本。
臉上一絲抽動,劉繼業半晌才應了一句,「劉某已拜,請善待代州將士與百姓。」
說罷。劉繼業便轉身意欲離去,卻被從馬上跳下的高懷德攔住,「繼業何需如此,今日之戰勝負早與你我無關,眼下的結局當屬最佳,要是硬分個輸贏,那便是我們都贏了。
你保住了滿城百姓,而我完成了管家囑托之事。」
一席話讓本要離去的劉繼業停住了腳步,剛從城頭下來的劉延昭也有些錯顎。
這宋軍將領這般言語是替趙光義收買人心,還是單純的武將之間的惺惺相惜?
「不管怎麼說,我劉繼業敗了,再次敗在高家人手中。」
說完,不再停留,在二郎和三郎的攙扶下離去。
高家,此人竟是高懷德,劉延昭一陣震驚,怪不得他不在汴京,原來早就到了真東定府,那趙光義豈不是早就在打北漢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