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14
「嘶……」
輿文堂中竟是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本是因韓國華突然低首認輸而有些鬧聲的地方頓時變得異常靜謐。浪客中文網
台上的楊延昭似乎沒有看到這副詭異的場景,只是依舊面帶微笑,對著木台前的狄青等人行了禮,之後與韓國華微微頷首,便步履從容的往外走去。
「竟然是楊大家!」
「他便是寫那首‘漁家傲’的劉璟啊!」
……
在他走出輿文堂時,身後傳來陣陣驚嘆,而听到這些聲音,楊延昭嘴角咧出一絲的笑意。
既然被張師退到台前與韓?光弼相爭,那不如將能利用的全都利用上,那首‘漁家傲’和瘦金體便是楊延昭最大的資本。
現在身份表露,他依舊會低調行事,謙和做人,只有這樣,才會在士林中贏來更加響的名聲來,也更能結交那些才學之士。
每個朝代君王最忌諱的是臣子的結黨營私,但是,無論怎麼限制,都不能徹底抹殺去官官想通,哪怕是宋朝的官家用天子門生來改變了學子與主考官之間的提攜關系,也不能行之有效。
所以朝廷之上單憑楊延昭孤身一人,是很難立穩腳,因而得趁著他們還未登堂入廟,先交上一交,或許靠著快他人一步的名聲,在士子中樹立起威信,成為讀書人的領頭之人,那也是立身朝堂的重要本錢。
腦子中想著,突然身後傳來溫仲舒的聲音,「延昭兄,延昭兄……」
轉過頭,見他正小跑而來,臉色帶著焦急,當即有些不解,「秉陽兄,何事這般的心急?」
「延昭兄,你這一走倒是輕松的很,輿文堂可炸開鍋了,我來的時候,還有好些人滿是不信的問著左右,剛才台上之人是不是燕王所推崇的楊大家。」
對于溫仲舒的羨慕之語,楊延昭雖然暗自歡喜,但還是輕輕的笑了笑,拿出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秉陽兄,我與燕王從未相識,推崇一詞自然無從說起,況且那些本就是徒有而來的虛名,不言也罷。」
聞言,溫仲舒不禁對楊延昭豎然起敬,「延昭兄不愧是我等學子的典範,對了,剛才張師讓我來尋你,說山長在‘近水齋’等你。」
近水齋,楊延昭知曉,便是張師曾帶他去找狄青時,那間靠著池塘旁的小屋。山長狄青常在近水齋中盤弄筆墨詩詞。
或許,取其名為近水齋,有著先得月之意吧?
溫仲舒陪著一道往書院後方走去,待到近水齋時,後者作揖離去,雖然不知狄青找楊延昭何事,但既然是前往近水齋,所談之事定不是現在的他能參與的,于情于理,都只能止步離去。
與溫仲舒道了別,楊延昭整了整衣衫,此時,狄青突然尋他,十有**是與剛才的紫衣華服之人有關。
若是單論他的詩詞與瘦金體,狄青早就知曉了,所以今日身份表露自然也不會出現問題,因而剩下的緣由定是在那神秘的紫衣中年人身上了。
走過一小段廊道,一方清水池塘出現在眼前,在池塘邊上的小屋前,剛才見到的兩名黑衣武者正立在門外。
收拾好心神,坦然的往著小屋走去,感覺到黑衣武者的氣息已經鎖定了自身,楊延昭深吸了口氣,壓制住內心想要調動氣勁來做抵抗的沖動。
有著修為是他最大的秘密,自然是不能輕易的暴露出來,更何況是屋中人請他楊延昭前來,這做屬下的人怎麼會太過離譜?
額頭上的汗珠溢出,每走一步都要費不少的力氣,那兩名守衛似乎來了興致,已經百步下來,仍然都未收起威壓。
停下來,喘了兩口粗氣,楊延昭索性不再前行,看著還有數丈遠的小屋,對那兩名侍衛笑了笑,繼而朗聲道,「學生楊延昭見過山長!」
這一聲喊出,那兩名守衛自然不能在與楊延昭戲弄,當即互相嘴角翹起笑了笑,垂首閉目,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進來吧。」
這竟是張浩的聲音。
心中生出一絲的驚詫,但隨即想到他與狄青兩人那般的口無遮攔的對嘴,楊延昭也釋然了,看來張師也是知道那紫衣身份的。
此時,再抬起腿,身上已無壓迫之感,遂直行上前,與那立在門口的兩名黑衣守衛微微做了揖,輕手推開門木,走進其中。
仍是一股撲鼻而來的沁香之氣,不要說,屋中的香爐在吐著霧氣團兒。
听到門被推開,屋中正圍在書案前的三人將頭抬了起來,而一邊,躬身立著的,卻是韓國華。
見到楊延昭,韓國華眼中突然閃出精光,不吭聲,但一直盯著他。
「呵呵,果真是少年俊杰,楊延昭,你的才學本王很是歡喜,這則詠梅也別有風味,只是恩師他不願割愛,不知你可否願意為本王也寫上一首?」
竟然是王爺!
听到這稱呼,楊延昭有些吃驚,但更多的是揣測他的身份。
以敢‘本王’自居,又到而立之年,整個宋朝之中,怕也只有一人,那便是被封為秦王的趙廷美了。
將心中的推斷收起,楊延昭對著趙廷美行了一禮,「學生楊延昭見過王爺,王爺之情,學生當從而為之。」
「甚好!」
趙廷美面露喜色,招呼著楊延昭往書案前走去,後者雖上前,但腳步卻邁的有些吃力。轉首看了一眼張師,見他正對著自己面露笑意,楊延昭有些不明白了。
趙廷美乃是皇室之人,身處爭議之中,別人不知道,但是楊延昭清楚的記得,他是被趙光義給逼死的,死在了皇位之爭上。
張師這是怎麼了?
憑他鬼谷後人的眼光,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但為何還讓他提筆作詩,萬一這觸犯了當朝天子的逆鱗該如何是好?
腦子中很是不解與擔憂,所以,不知覺中,腳步便慢了下來,這情形看在趙廷美等人眼中,卻是另外一種景象。
果真是少年強學,言語間的功夫就開始沉思冥想,看來,不多時又是一副佳作面世了。
在數雙含笑的眼楮注視下,楊延昭知道,這次是逃不過去了,既然如此,只能提筆了寫了,心中默哀著今後趙光義不會因此而追究于他。
「宮梅弄粉,御柳搖金,又喜皇州春早。盛世生賢,真仙應運,當日來從三島。車馬喧青曉。看千鍾賜飲,中人傳詔。
最好是、芝蘭並砌,鳴佩腰金,彩衣相照。爐煙裊。高堂半卷珠簾,神仙飄緲。須信槐庭蔭美,鳳沼波澄,屈指十年三到。九敘重歌,元圭再錫,已把成功來告。
四海瞻儀表。慶君臣會集,詩符天保。況自有、仙風道骨,玉函金篆,陰功須報。方知道。八千歲月椿難老。」
默寫出胸中存儲的東西,筆下快若游龍的走著,很快,一氣呵成的寫了出來,放下筆,墨汁還未干,那趙廷美的笑聲便響了起來。
「總是听德昭他說楊家有個兒郎文武雙全,至今看來,果真是不假,現在本王也有了你寫的詞兒,回去之後,德昭定是要貼著臉來討了,哈哈!」
听到這番話,楊延昭只能連聲說著不敢,而狄青與張師則是跟著笑了出來,一邊立著的韓國華眼神不知何時黯淡了幾分。
之後,趙廷美與狄青以及張浩閑談起來,而楊延昭則是離開了近水齋,與他一道的,還有一直未作聲的韓國華。
轉過幾個彎,楊延昭對著身後不說話的韓國華笑著道,「光弼兄,我要去藏書閣了,你是否同行?」
韓國華愣了一下,明顯是從沉思中回過了神,稍後有些呆滯的搖了搖頭,「有些書忘記在明德齋了,我得回去取上,延昭兄請便。」
既然韓國華這般說了,楊延昭便道了句別,獨自朝著藏書閣走去了,不過心中還是想著剛才的事情,不知覺中,再次覺得被陰謀給纏上了身。
無奈之下,只能甩頭嘆了一聲,幸好今日的詞不涉及到敏感之事,也只能暗自祈禱不會因此而染上禍事才是。
接下來的日子,楊延昭仍是在藏書閣查經閱典,生活雖說和以前並無不同,但畢竟身份以露,行走往來之時,總會有人投出仰慕的眼神。
當然,文人相輕這句流傳多年的話也並無道理,楊延昭也深受其中之苦,時常在路上被那些搖頭晃腦的書生攔住,想要和他比試一番。
對于這些或想一戰成名的人,楊延昭都不願理會,大多只是微笑之後,拂袖離去,待進了藏書閣之後,有守閣的老者在,也不敢有人冒然闖進其中,拉著他談學論道。
韓國華在藏書閣消失了兩天之後,又出現了,再來時,見到楊延昭也會主動的點首示意,接著,才坐到一邊,低首認真的看著書卷。
看來他是解開了心中的結了。
有韓國華同在底層也好,這樣,楊延昭有了競爭的壓迫感,看起書來也上心了不少。
時光轉眼即逝,很快,寒風起,一場清幽的皚皚白雪素裹了宋州城。
推開門,迎面而來的寒氣讓他打了個哆嗦,不由得對著手哈了幾口氣,楊延昭這才走出去,將院子中積雪掃去,待掃完之後,剛好身子也有熱,權當是晨練熱身了。
之後,便跟著郭淮練起‘魁衍經’來,這一個多月來,楊延昭已經突破了凝化的境界,接下來的通勁階段也不知何時,索性先將體術練到小成,或許有朝一日,能達到孟闞那種體術宗師的境界。
練完武,二人隨意吃了些挑著擔子來賣的早點,之後,郭淮拿著從集市上淘來的小銅鼎,鑽進屋中研究煉丹去了,而楊延昭則是囑咐了他別再和上次一般將屋子燒著,之後,背著兩卷書,朝著睢陽書院走去。
一路上,看著青磚紅瓦上掛著一抹雪白,楊延昭的心也莫名好了許多。而那些欲找他切磋之人在韓國華放出話來之後,也皆沒了蹤影。
說實話,楊延昭也不知韓國華為何說出‘尋楊璟者,先過韓•光弼’的那句話,或許是好面子,反正他是因此落了個耳根清淨。
冬陽初升,藏書閣中還沒有人來,守閣的老者正在清掃著積雪,楊延昭看後,忙上前放下布包,笑著接過笤帚,「韓師,這點事怎能勞您之手。」
待了時間久了,雖言語不多,但楊延昭也知曉了老者姓韓,至于名號,倒是不清楚。
見楊延昭如此,老者也不謙讓,站起身子,捶了捶背,「看來真的是老了,掃雪都覺得累了,一把老骨頭了,也不知還能看幾場冬雪。」
掃了學,靠窗將書打開,在有些暖意的陽光之下,繼續開始埋頭苦讀,正當日要過正午時,卻見溫仲舒匆匆而來。
「延昭兄,張師讓我尋你過去,說府州那邊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