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26
驕陽似火,灑下來,只讓人覺得在炭火上灼烤著一般,即便是城牆磚石,模起來,也是燙手的很。
城頭,林願低首看著那數千客家族部眾,眼中不禁閃過惱怒之色,手猛的拍在了垛口之上。
蠻莽之民,只會平添生事,眼下旱災剛起,便呼嘯而來,豈不是要慌了人心,亂了大人之前所做下的安民之舉?
汗珠,順著額頭滾落了下來,目光掃過城下,**著身子的山民正胡亂的叫囂著,使得他不禁覺得胸口悶得慌。
左右的兵卒已經擺弓拉弦,搭上了羽箭,烈陽照過,箭頭上泛著冷冷的光暈。
「大人,這陳山果真不識好歹,兄弟們已經準備好了,不如放幾輪箭,也好省的他在那咋咋呼呼讓人生厭。」
聞言,林願收了目光,轉首望了眼這出言的隊正,「天熱了,火氣也大了,這陳山雖是個木愣子,但他又怎敢攻城?各州府旱災正起,必定已是民心惶惶,若是箭放了出去,傷了性命,豈不是給楊大人添起煩心事?」
听到這低喝,那說話隊正不由得悻悻的退到一邊,而這時,卻有一道身影從他身邊快速經過,「傷便傷了,本官倒要看看,這幫子刁民有什麼能耐!」
待定楮望去,竟是安撫使大人,臉陰沉的嚇人,周身竟有一股駭人的殺氣。
對著行禮的林願眾人擺了擺手,楊延昭手中拿著一邊士卒手中粗簡的榕木弓,拉弓如滿月,「林將軍,領事者何人?」
見這番情形,林願心中不禁駭然起來,這陳山常來興化城生事不假,但若真的射殺了,客家族還不要鬧得凶來?
正打算開口勸慰,又听得楊延昭繼續問來,語氣不容置疑,無法,林願只能往城下雜亂無章的隊伍中指了指。
那人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須,頭發胡亂的扎在腦後,穿著一件獸皮短裙,**著上身被曬的油光發亮。
嘴角閃過一絲冷笑,楊延昭手中的箭矢立刻鎖定了他,羽箭劃空而去,須臾,便听得一聲慘叫傳來,那林願忙探身望去,只見那陳山正手扶著肩頭上的羽箭,滿是疼痛的哀嚎著。
松了口氣,原來並不是要去他性命。
可就在這時,楊延昭將手中的弦弓給扔到了一邊,猛然的縱身躍下城頭,如此,林願忙慌張了起來,大急著命手下的兵卒出城接應,恰好此時蕭慕春等人趕到,見到楊延昭已經沖下了城頭,怒吼著與兵丁一道殺了出去。
而楊延昭躍下城頭後,凡遇到擋路之人,皆被他擊飛,數息的時間,便到了陳山的身前,一只手將他提起,繼而猛的摔在地面之上。
「砰!」
一聲悶響,讓所有的客家族人傻了眼,而身後從城里殺出來的士卒更是讓他們慌然不知所措。
冷目掃過四周面露膽怯之意的客家族人,楊延昭奪過一柄柴刀,指尖用力將它給折斷,「莫要自尋死路!」
信手甩過,斷刀插在陳山臉頰邊,讓本在申吟的他頓時雙目圓睜,嚇得不做聲來。
轉身,止住正殺過來的興化城兵卒,在他們滿是疑惑的目光中,楊延昭慢步往城中走去,蕭慕春幾人自是隨其後,而兵卒則是被城頭上的林願使人喚了回去。
還是不能殺了人,手中砍柴刀的刀柄被捏成了飛屑,一路灑落,楊延昭深吸了幾口氣,才將心中惱怒壓制了下來。
陳山是被族人給抬了回去,怕是經此一事,受了驚嚇,倒是乖實多了,如此一來,閩地雖受災情,暫且也無動亂起。
七月眼看到了尾聲,本是暑氣退去,秋意漸起之時,天卻依舊熱的人異常難受,恨不得躲進冰窖之中,或是找塊冰來吞進到月復中去,那樣才會覺得舒坦。
而至此,躲荒的災民也開始出現,自然,賑災之事由興化城最為開始,楊延昭親自帶人施粥與糕餅之物,一時間,治下各縣皆往城中涌來。
見著那些衣衫襤褸,蓬頭污垢的民眾,楊延昭一邊加緊賑災,一面讓林願日夜派人巡視,免得歹人趁此機會為非作歹。
雖然其他的州府陸續開倉放糧,但絲毫沒有緩減落難流民涌向興化城,不得已之下,楊延昭唯有從福州調來米糧來作應急。
自災民流離失所之後,整個福建道都在楊延昭的調度下運轉開來,蕭慕春等人甚至是各領一營隊士,巡視于各州縣,若是有賑災不利,或貪墨糧餉者,輕則將其入獄,重則直接就地格殺。
此舉,倒是利于放糧賑災,只是苦了蕭慕春等人,終日在外奔波勞累,數日才能回興化城歇上一歇,但是看到楊延昭忙的夜不能寐,即便羅氏女等人也是勞碌辛苦著,那林默娘更是晝夜在外,施藥治病,行走于悲楚無助的災民之間。五大三粗的漢子哪里還坐得住,與楊延昭做了稟報之後,稍做了收拾,便由匆匆的出發,往著別的州縣前去了。
夜色未退,晨曦未染,夜間好不容易聚起的涼意已所剩無幾,城西,施粥的鋪子前,早已經排滿了前來領些吃食的潦倒百姓。
大鐵鍋支在不遠處,幾個兵丁穿著汗衫,奮力的揮著大鏟來攪動鐵鍋中熬著的粥,濕透的衣衫依附在後背上,卻沒有功夫去管它,心思全在了那滿鍋的粥中,得空了,也是抓著脖子上的巾布,胡亂的擦了擦臉頰上的汗水。
「開鍋了!」
聲音落下,那些本是萎靡的災民頓時眼中來了精神,望著那盛滿粥的木桶,以及白色的饅頭,猛噎著口水。
粥鋪前,林默娘拿著木舀子,盛著粥分了起來,滾燙的熱氣之下,卻不為所動,就連散亂的鬢發都全然不知。
待粥和饅頭分完之後,十數輛木板車拉著水來了,這些都是海鹽煉制沉澱後的清水,雖沒有甘甜爽口之覺,但這時候,也只能將就著了。
幾十桶的水放在一邊,放著一隊士卒守著,口渴者,可自行取用,當然,尋日里的換洗便只能用海水了。
待吃喝之後,何鈺便會帶著人前來,虛胖怕熱的他雖然很不情願,但在楊延昭的威逼利誘之下,也只能每日準時前來。
見到何鈺,那些災民頓時來了蜂擁而起,只因跟著他去做修路搭房的事情,可以每日領半斤的米,要是活干得好,甚至還能有些野味。
昨日,那潘老五可是僥了幸,既然得了半只野雞,那香味,饞的一群人徹夜難眠,因而此時何鈺在他們眼中已是尊活菩薩。
「大人,要俺吧,俺李二牛力氣大,搬起磚石來很麻利!」
「大人,俺是幫人蓋過房,做事情肯定拿手!」
……
見著情形,何鈺白胖的手壓了壓,身邊的隨從則是挑走了一半的人來,被選中的人自是歡喜,落下的人只能滿是羨慕之色。
看著何鈺帶人離去,不遠處,徐少陽微笑著道,「小師弟這方法倒是好,如此一來,興化城便要翻了樣子了。」
那郭淮也滿是贊服的點了點頭,聞言,楊延昭則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兩位師兄,小弟也實屬無奈之舉,否則這麼多人,吃飽了沒事做,豈不是要亂了套,倒還不如尋些事情給他們消磨時間。」
「也確實如此,閑散則易生是非。」
又是說道了幾句,見林默娘與花姑給簡易營地中的老弱病殘著檢查了身子之後,徐少陽則是大步走了過去,與二女一道,坐上祝戎駕著的馬車,往著其他州縣去了。
「默娘真是慈善心腸。」
郭淮輕聲道了一句,這些天,林默娘四處奔走,救濟災民,身形日益消瘦卻不願歇息,讓人很是感動。
「恩,默娘自遇見她那刻起,便是不同尋常,心在天下蒼生之處,如今,進了我道家,也算是修築功德,成就自身的圓滿。」
楊延昭則是眼望著逐漸遠去的馬車,此刻,在心中,他越發的覺得林默娘便有可能是媽祖,機緣巧合,與她相遇,還成了小師叔,此事若是後世考證出,不知該有怎樣的轟動?
「延昭師弟說的不錯,功修三千,行圓八百,默娘師佷想來用不了多久,便能得先祖真諦,當真是我山門之幸事。」
又是說道了兩句,楊延昭四處了看了看,稍後,將又是囑咐在此當值的校尉,之後便望著城南趕去,那里,羅氏女,柴清雲等人也在忙碌著,他得趕過去瞧上一瞧,否則,心里始終放心不下。
等楊延昭感到之時,羅氏女等人已是忙的香汗淋灕,見狀,自是要上前幫忙,而那些識得他的黎民百姓則是紛紛行禮,口中道著感謝的話語。
笑著安撫眾人,熟練的幫著在一旁照看染疾之人,待全都忙完之後,日頭已經到了三竿,即便是站在樹蔭下,也是汗流浹背。
擦著汗,看著有些萎靡的幾女,楊延昭不由得心疼道,「玉兒、清兒,你們帶著八妹和排風回府中歇上一歇,可不能將身子給累垮了。」
「六郎,我還不累,不多時,便得派午膳了,默念去了漳州,城西那便需要人照料,待稍後我便去了。」
「奴家也不覺得累,柴姐姐說的是,那便辛勞柴姐姐了。」
听二女這般說,楊延昭也不好再多言,遂讓身邊候著的侍衛帶著八妹和排風回府歇息,兩個小丫頭雖然習武,但畢竟還是孩童,已是疲憊不堪,因而也未作拒絕。
待楊延昭正欲繼續囑咐二女幾句之時,卻見一身著皮甲的隊正飛奔而來,「大人,朝廷的使者來了,剛進了城,正往知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