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 第二百三十四章 藏秘

作者 ︰ 劉玉倌

更新時間︰2013-05-20

心,猛烈的跳到了起來,指尖將那黃色錦緞取了出來,卻只有巴掌大小,上面寫著蠅頭小字。

身旁,柴清雲將油燈挑了挑,暗黃的燈火又是亮了幾分,眉目圓睜,朝著已經打開的錦緞上看去。

字跡骨氣洞達,如騰過樹,柴清雲腦中不禁閃過那張堅毅的面龐,揮手間,千軍外面為之奔騰的男人,讓她不知該痛恨萬分,還是感激涕零。

心中有絲難言的悸動生出,目光而下,卻是換成了無限的震驚,竟使得柴清雲愣在了那里,白玉的手捂住了失聲的櫻桃小口。

「朕戎馬一生,締大宋江山,位列九五,乃千古之風流。只可嘆,人有旦夕禍福,而今子嗣年幼,難握大統,遂留此錦帛,倘若他日有變,便由晉王弟光義代為監國五載,後與王弟廷美為理國事,待十載,扶德昭登基執掌璽印,以興我大宋社稷。」

一邊,楊延昭雙目中也滿是驚駭,沒想到,金匱之盟竟不是捕風捉影,也不是流傳千古的謠言。

只是如今,這隱秘落到了他的手中,頓時覺得這小小的錦帛異常的燙手,趙光義執掌江山,而他更是立了太子,添了東宮之主,顯然已是大宋天下的新主人。

若是這錦帛一出,必定朝野震蕩,太祖一脈定當是順勢而起,可他也會惹來殺身之禍,眼下,楊延昭也算明白了佛宗的算計,只是,很是不明白,佛宗何時與趙德昭走到了一起?

「六郎,該怎麼辦?」

柴清雲輕聲的問著,楊延昭很想月兌口而出將這錦帛毀去,畢竟牽扯到宮闈爭奪之中,是件很可怕的事情,至少,他沒有想過,也不願去想。

可是,嘴張了張,到了口邊的話卻是改了,「玉兒,此事干系重大,還需再作商議,我明白你與燕王情誼非同尋常,只是如今將這錦帛拿出去,也難以助他重掌江山,反而會招來無妄之災。」

話語有些低,卻讓柴清雲心中滿是後怕,自小生在宮牆之內,當然明了這密詔出世的後果,沉思了許久,才點了點頭,「玉兒明白,可這錦帛該如何處置?那些佛宗之人已經懷疑了我,想來是不安全了,倒不如留在六郎身邊,日後,或許能派上用場。」

「也罷,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錦帛放在玉兒這,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倒不如寄于我處。」

沉思了片刻,楊延昭將錦帛重新折好,取出懷中的玉虛,四瓣翠綠的禪語印著如同脈諾的紋理,瓶口恰是空著,剛好將這錦帛放進其中。

將足以震驚世俗的密詔放入胸口,楊延昭又是與柴清雲囑咐了幾句,便在不舍中離去了,如今身在汴梁城,天子腳下,該有的禮數還是得遵守著。

畢竟柴清雲關系著皇家體面,縱使閩南一事趙光義沒有追究,可並不意味著他能夠明目張膽的留在郡主府。

走在寂靜的大街上,不時有一陣夜風襲來,倒是讓楊延昭驚駭的思緒平靜了許多,手下意識的模著胸口,心中猛然生出眾多的疑惑。

趙氏江山乃是從柴家手中所奪,當年的往事,世人雖然不知,但他楊延昭怎能不知曉,而那親身經歷的趙匡胤怎能心中毫無芥蒂,將這密詔藏于柴清雲的紅妝之中?

更為想不通的是趙德昭與柴清雲情同兄妹,而佛宗的悟行每次都是大下殺手,哪里有半分的余手,這般說來,先前猜測趙德昭與佛宗有關聯,又有些說不通了。

月色朦朧,星辰半隱,遠處,打更的聲音隨風飄來,楊延昭獨行在巷子的青磚小道中,腦子中滿是曾經所听聞與趙氏的記憶。

恍然,只見他驚呼了一聲,面色陰晴不定,步伐也停了下來,消瘦的身影被穿過煙雲籠罩的幾縷月光拉長在粉磚青石上。

眉頭越發的彎蹙,楊延昭半晌才啞然失笑,好一個趙匡胤,果然是馬上打天下的君王,竟是這般大膽,將關系宋家社稷的密詔交給被他奪位的柴家後世,這分膽魄著實非同一般人。

這密詔給柴清雲,以柴、趙兩族的恩怨,試問,還有誰比柴清雲更合適拿著這密詔?

而趙匡胤要得便是她為報國仇家恨而拿出來,為日後趙光義或者趙廷美竊權奪位留下一手防備,也為他後脈留了枚翻盤的棋子。

只是可惜他再怎麼深諳帝王權術,也沒有想到柴清雲會將密詔交給了自己,想到這,楊延昭不禁放聲笑了出來,「任你機關算盡又如何,不還是算不出那因緣際會!」

憤恨不甘,卻又暢快淋灕。

憤恨的是趙光義將柴清雲做了棋子,而不甘是為了柴清雲,也是為了自己,天地為棋,他楊延昭不過也只是任人擺弄的木偶,守不住過往,看不清將來。

可是如今,密詔到了他手中,這種掌握動蕩趙氏朝堂利刃的感覺讓他又覺得很是暢快淋灕,縱使千謀百慮,費盡心機,到頭來,還不是被人輕描淡寫的給打亂?

笑聲中,楊延昭甩著衣袖往前走去,巷子深處,幾聲犬吠隨之響起,又是擾了幾多人的清夢。

穿過小巷,走上大街,前面,便是小院所在的巷子,巷口邊,那酒樓已經打烊,兩盞陳舊的燈籠在門頭隨風搖曳,微弱的燈火像是受著了驚怕,不斷的竄動著。

「噠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踩碎了夜中的靜謐,停佇回首,卻見前方斜對的右側巷子中駛出了一輛烏蓬馬車。

馬車朝著楊延昭行來,待到兩丈遠時,身著黑衣的趕車老者很是熟練的將車給停了下來,車簾撩起,車中人探出身子來,卻是溫仲舒。

「延昭兄。」

輕喚了一聲,溫仲舒跳下了馬車,相較于一年前,此刻的他仍是士子裝扮,一襲青色長衫,只是曾經發帶半束的長發用玉簪高高髻著,氣息依舊溫和,只是雙目紅腫,眉宇間也有著疲倦之意。

風,旋然而過,吹著塵沙輕揚,看著眼前這熟悉而又陌生的溫仲舒,楊延昭的心竟然出奇的平靜。

縱使他先前因為听聞曾經的摯交好友漸行漸遠,心中抑郁難過,也因再進汴梁城時見到已陌生的臉龐,感到思緒難寧,而如今,與溫仲舒相遇,他的心卻是不起一絲波瀾。

「延昭兄,你回來了,白日里還不知曉,得到消息,便立馬來了。」

語中仍是熟絡,但不知為何,楊延昭感覺不出當初的那份真誠,或許,是心中已經存下了芥蒂?

心很難為打開,可一旦打開了,必定是生死相依,心也很難合上,而一旦合上了,也就不再會有當初的坦誠相待。

呼出口氣,楊延昭面色如常,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朝廷的命令來了,自是要回來的,只是沒想到白日里會沒有遇見秉陽兄,也沒有瞧見光弼兄和常之兄,倒是有些索然無味了。」

听到這點出的三個名字,溫仲舒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之色,許久,才繼續笑著道,「夜也深了,溫秉陽見到了延昭兄無恙,也就放心了,待過幾日,再邀延昭兄小酌。」

說罷,便鑽進了馬車之中,似乎帶著些慌張,衣角竟被木轅給扯住,在老車夫的幫忙下,才取了下來。

車簾放下,馬車轉身,不再有言語,雖然只隔數尺,但卻陌生的如未曾相遇。

「延昭兄,三館修建一事,還望多多思量。」

窗布掀開,溫仲舒低低的道了一句,繼而,馬蹄乘風離去,街道之上,又只剩下了孤單的身影在夜幕下佇立不言。

許久,楊延昭嘆了口氣,仰天看著灰霾的蒼穹,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怪不得心情有些差,原來都是陰天鬧得,連個嫦娥都瞅不到。」

說罷,落寞的身影前行,留下一路痴痴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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