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27
信步走在巷道中,夜風徐徐而來,見身旁的楊延昭低首不言,柴清雲理了理被微風撩、亂的雲鬢,稍後竟是捂著嘴,痴痴的笑了。
「相識這些日子,倒是未見你這般的愁容滿面,是不是三館一事上遇到了難處?」
聞言,楊延昭抬起了頭,深嘆了口氣,「確實,我想做個安穩的翰林郎,可如今卻偏偏不如意,要受著他人的怨恨,去做那吃力不討好之事。更為要命的是,竟然連銀子也大為缺少,只有那區區十萬兩,這與行軍打仗而不予糧草有何差別?」
又是嘆了口氣,略帶煩悶的甩過衣袖,楊延昭撇著嘴,語中多了絲不滿,「當真是讓人惱的很,也讓人頭疼的緊。」
這本是大逆不道的話語,在外人听來怕是早已嚇得雙腿打顫,但相處的久了,柴清雲自是知他很多時候並不按常理出牌,甚至,對官家和朝廷也無敬畏之心。
美目中笑意隱去,柴清雲面色也逐漸變得凝重起來,許久才輕聲道,「不如我進宮與官家請道聖旨,將此事交由別人,或者六郎你稱病不出,暫且躲開了去。」
「聖旨已結,自是不好推辭,而且那些酸腐痴愚的老儒也記恨上我了,就算三館與我不再相干,這些人怕也不會取消芥蒂,倒不如趁此一鳴驚人,即便那幫小老兒日後想刁難,也無了奈何與我的口舌之言。」
仰天望著夜空,星辰滿綴,楊延昭有些無奈,退無可退之時,也唯有奮勇一搏,與其將這三館一事當作索命音弦,倒不如睥睨而上,借此來登居高位。
打定了主意,只覺得胸中陰霾一掃而空,眉宇間再露往日的明朗,一旁的柴清雲雖不解其中為何,但見他少了愁苦,心里自是跟著歡喜。
小聲的說道著,待走到巷子口時,一輛馬車來,拉車的青驪八尺高,雙翻碧玉蹄鞍底卷旋毛,而駿馬後的車身祥雲雕花,瓖金嵌銀,巧奪天工,當真乃是寶馬雕車。
馬車在二人身前停住了,金絲邊的車簾掀開,卻見到滿是笑意的趙德昭探出身來,「玉兒,你總算是回來,怎麼都不來看看王兄,若不是到了此處,怕還是尋不到你人來。」
語中滿是關切之意,待見柴清雲面帶羞澀的低下頭時,他不免的放聲笑了幾句,轉過首對楊延昭道,「延昭兄,別去一載,小王可是想念的緊,不妨到我府中小敘一番如何?」
對于突然出現的趙德昭,楊延昭不禁想起一年前的他請求自己時的真情實意,也想起了前往閩南前趙光義輕描淡寫的那句話。
「若不是燕王請奏,朕倒是忘了閩南之地缺的正是楊璟……」
恍惚間,思緒再次浮動,但在那笑盈盈的目光下,只得強壓了下去,上前行禮躬身道,「下官見過王爺。」
說話間,柴清雲已經上了馬車,楊延昭也只得跟隨在她身後,車廂內,綢緞花團錦簇,明珠光耀奪目,初入其中,竟覺得眼前有些繚亂。
淡淡的香氣彌漫著,卻是一只精巧的瑞獸香爐,柴清雲顯然對這馬車已很是熟悉,打開身旁的暗格,尋著其中珠石珍寶之物。
「玉兒,王兄我這也就這麼點值錢的物件了,你可得手下留情。」
絲毫不理會趙德昭臉色的肉疼之色,柴清雲毫不客氣的將一支銀鍍金瓖寶石碧璽點翠花簪插在了發髻之上,隨即轉過首,望向楊延昭,待得到微微頷首的肯定之色後,頓時美目流轉,傾笑迷人。
見佯裝不滿的打趣無用,趙德昭便由著柴清雲隨意的翻找了,轉首與楊延昭小聲的談起了閩地之事。
當然,多為趙德昭問些道听途說的稀奇之事,楊延昭則是有些哭笑不得替他一一講明,仍有不解時,在柴清雲幾聲諷嘲打趣之下,倒也不好意思再做追問。
一路行來,馬車輕穩,趙德昭笑聲不斷,以至于到了王府前,仍意猶未盡,拉著楊延昭的衣袖,不願下車去。
「德昭哥哥,哪有你這般的,已經到了府邸前,卻讓客人侯在門外的?」
聞此言,趙德昭才拍了拍腦門,繼而朗聲笑道,「姑娘家大了,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延昭兄,來,府中茶水已備好,隨小王移步一敘。」
下了馬車,進了王府,穿過雕欄玉砌的亭台樓閣,行走在花草錦繡之中,不多時,在一片隨風輕搖的君子蘭前停佇了下來。
掛在四周柳杉樹上的大紅燈籠已經夜色燃盡,或許是听到了聲響,那君子蘭之後,走出兩人來,卻是潘集、潘頜兄弟二人。
「見過王爺,郡主。」
對著趙德昭兄妹行了禮,那潘集跨步上前,拉著楊延昭的衣袖,「果真是延昭兄,今日王爺招我來,說延昭兄回京了,還以為是玩笑之言,卻沒想到能在此見到延昭兄。」
如此熱情,楊延昭倒是有些不適,與他剛見了禮之後,和一旁下人做著交待的趙德昭轉過身,笑罵道,「好你個潘文鳳,難不成小王會是信口開河之人?」
聞言,那潘集忙訕笑著,做告饒狀,「豈敢,豈敢,王爺乃是言出必行的真君子,是潘文鳳小人度了君子之月復,還請王爺饒恕才是。」
一陣笑語,眾人隨著趙德昭走進了君子蘭之中,幾張桌案早已擺好,盤膝而坐,置身于花海,夜風微微,花香盈盈。
待坐下之後,一行侍女端著茶盞慢步而來,淡藍色素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于地,挽迤三尺有余,在這群芳之中,宛若翩舞之蝶。
小巧的北宋青瓷鳳紋龍口提梁壺放在案前,壺嘴香氣溢出,見潘集等人喝了茶水,皆已經閉目做陶醉之狀,楊延昭與他們一道,往著白玉盞中滿著茶水,深吸了口氣,香氣繞鼻,飲入口中,齒間亦有甘香之氣,但想起白日的鐵觀音,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上首,趙德昭仍是在回味茶香,潘集手搖紙扇,腦袋晃動,口中默念著細微不可聞之言,那不吭聲的潘頜則是面色陰沉,大口吃著茶水,時不時的抬首望著楊延昭,目光中卻帶著極力想掩飾的敵意。
「德昭哥哥,今晚怎麼有了這番雅興?」
吃著案前的糕點零嘴,柴清雲一邊將頗為喜愛的果木翅羹遞給身邊的楊延昭,一邊笑著問道。
聞言,趙德昭方從沉醉中醒來,恰好看到了這甜蜜之舉,不由得再次笑罵道,「你這小妮子,何事對王兄我這般敬愛有加了?當真是讓人看著吃味。」
一旁潘集本想笑著迎合,但看了眼低首的潘頜,只得將紙扇合上,砸了砸嘴,端起了杯盞繼續飲起茶水來。
或許兄妹之間說笑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柴清雲並未因此埋首不言,現出羞澀忸怩之態,反倒是瞪眼笑道,「德昭哥哥這是在說笑呢,王府中下人成群,哪能不將王兄伺候的周全?倘若再是不滿意,尋個王妃回來便是,逝者已逝,這內院之主總是這般空著,也不是回事。」
說罷,本以為趙德昭會和平日里一般,說著些推月兌之語,柴清雲心里也已做好繼續勸說之言,但哪知,後者並無往昔的垂首嘆氣,眉眼間盡是歡喜之色,正不明所以,卻听得身後傳來一清脆之聲,「郡主說的可是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