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又是一道聲音響起,卻是讓楊延昭大為吃驚,竟然還有人隱藏著,似乎也是個高手,這該如何是好?
倘若他的修為還在,眼前這將他當做猴來耍的老頭就是在捋著虎須找死,可眼下楊延昭被那神秘的宮裝少女封印著丹田,哪怕對方是悟氣的修為也是他難以對付的。
這便是境界上的差距。
心慌了,出手便慢了幾分,一只枯黃的手打在了楊延昭的胸口,頓時,如同被千斤之力擊中一般,人往後飛了出去,胸口一陣翻涌。
「呵呵,你個胖子哪里知道這其中的樂趣,整ri里便知道提著錘子胡亂砸下,弄得滿身血臭味……」
瘦頭陀的很是不屑的對著身後道了一句,轉過首,看著捂著胸口站了起來的楊延昭,雙眼中露出了驚喜之s ,滿臉的皺子隨著嘴角的咧開堆到了一起,「越是抵抗,才越是有味,好久沒有動過手了,這感覺還真是說不出來的奇妙。」
語中帶著些許的懷念,瘦頭陀的眼神卻是越發的狂熱起來。
話音落下,又是縱向楊延昭,這次他仍是將身形也隱去了,想來是對這做法很是喜歡,樂此不疲的重復先前,閃電般的移動著位置,攻勢被發現後,則是快速的換個角度出手。
就這樣,來了十數個來回之後,瘦頭陀發現楊延昭的動作明顯慢了幾分,嘴角處鮮血溢出,不由得再次笑了出去。
「老了,就容易乏了,不比當年了,今ri便到此結束吧……」
那瘦頭陀突然現了身,有些悲天憫人的道了一句,趁著楊延昭的防御空隙,又是一掌擊向了他。
想著馬上便要看到眼前之人吐血身亡,他興奮與滿足之余也感覺到了絲許的悲哀。
只是瘦頭陀所悲的並不是一條xing命即將消失,而是悲得是下一次該是何時才能找到這樣有趣的玩物?
「砰……」
正在他感慨之時,那枯如樹根的手再次結實的擊在了楊延昭的胸口,如瘦頭陀所期盼,楊延昭吐出了一口鮮血。
可異象也是在此時發生了。
那本該慘叫一聲死去的楊延昭對他露出了一個帶血譏笑,稍後瘦頭陀便覺得他的右手被一只手臂給纏住了,正大急著想要掙月兌時,一道寒光閃過,劇烈的疼痛瞬間蔓延了開啦。
「啊!」
听著尖銳的慘叫聲,楊延昭將手中的一只鮮血淋灕的胳膊扔到了地上,剛想提刀要了這干瘦老頭的命,卻因胸口疼痛難忍,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而那瘦頭陀也趁機往後退了十數丈,左手捂著傷口處,朝著黑暗中怪叫著,「死胖子,還不快點出來殺了他!」
可是一連叫了數聲,也無人回應,這時瘦頭陀慌了,這才想起先前他譏諷他時對方並未向以前那樣還嘴反擊,似乎,有些出乎平常安靜。
難道是出了意外?
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懼怕,額頭上,大顆的汗珠落下,瘦頭陀看著不遠處用刀支撐搖晃身體的楊延昭,眼中不禁殺機大漲。
都是因為他,竟然害的老夫丟了一條手臂,無論如何,也要殺了此人!
心中暗自憤恨著,瘦頭陀運氣了全部的功力,竟隱約生出雷霆轟鳴之勢,順著呼嘯的寒風,朝著楊延昭的面門擊去。
立在原處的楊延昭自然也是察覺到了,可是連受了兩掌,早已經是重傷在身,即便是心中想躲,可絲毫的力氣都使不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猙獰的面孔越來越近。
「他娘的,真是惱人,大半夜的不睡覺!」
憑空里響起一聲怨惱,在瘦頭陀打到楊延昭身上時,一道身影沖了出來,飛躍而起,徑直的踢了上去。
只不過一個照面,那瘦頭陀甚至連慘叫聲都沒發出,就被踢飛了出去。
待那道身影轉過身,楊延昭抬首望去,來人雖然遮著面,但是從輪廓看來,極為的眼熟,像是……
正想著,便覺得天旋地轉,楊延昭再也堅持不住,長刀月兌手,身子便要往著一邊倒去。
那後者趕忙走上前攙扶住楊延昭,伸出手指在他的脖頸處查看了片刻,這才松了口氣,取下捂住臉的黑巾,竟然是平ri那個溫厚而又唯唯諾諾的陳管家!
舉目環視四周,看到那些滿地的尸首,陳管家不由的皺起了眉頭,有些怪責的看著懷中的楊延昭,「本想過幾ri事情做完了,帶著末兒繼續過清淨的生活,卻又攤上這倒霉的事情,唉,忍了十五年了,卻因為你這家伙暴露了出來,當真是造化弄人,希望那瘋子在坐禪中,沒空來理會我才是……」
說著,將楊延昭送到房間,運功療傷後,又急忙的將宅子中刺客的尸首給清理了,否則末兒一覺醒來豈不是要被嚇壞了。
清晨,風還未止息,宅子外便圍上了一列兵卒,為首之人乃是韓德讓的心月復,雖然心中有著不屑,但命令傳來,只得照著去做,率人來護衛楊延昭這宋朝的俘虜。
看著這些突然而來的粗魯兵卒,院子里的家僕皆是不明所以,心生膽寒,即便做起事情來,也多了幾分小心,那陳管家更是臉上帶著怯怕之意,訓斥僕從時聲音也低了許多。
屋子里,一名頭戴氈帽身穿皮襖衣的遼人裝扮的郎中給楊延昭把著脈,不多時,眉頭皺起,砸著嘴搖首輕聲道,「奇怪,明明是五髒皆受了重創,可脈象竟毫無虛弱之象,真是好生的奇怪……」
一旁,那陳管家湊上前,很是擔憂的輕聲問道,「大人,我家大人的傷勢?」
那郎中收了眼中的疑惑之s ,瞥了陳管家一眼,捋著下頜上稀少的胡須,帶著些許的鄙夷道,「死不了,等我開個方子,照著抓藥便是。」
聞言,陳管家忙彎腰低首道,「是,是,有勞大人了。」
楊延昭遇刺,尋常人當然是不知曉的,即便有所听聞,也不過是一笑了之,畢竟他只是個宋國的俘虜。
可是有些人卻因此記起了前ri突然流出的謠言,心里不免生了些想法,有些人憤恨楊延昭為何不死,有些人在暗地里偷著樂,更有些人被罵的狗血噴頭。
淑德殿,望著眼前大發脾氣的蕭綽,不遠處,縮著腦袋立著的蕭天和嘴角抽搐著,稍後擠出個笑臉來,將散亂一地的果子撿了起來。
「燕燕,是兄長不好,不該派人去殺那楊璟,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兄長下成不?」
低聲下氣的說著,彷佛做錯事的孩子求著寬恕,蕭天和確實沒有想到刺殺楊璟會讓自幼疼愛的妹妹生出如此大的火氣。
蕭氏一脈雖說風光無比,但是人丁稀少,蕭天和作為長子,理應擔當起振興蕭家的重擔,可是他有著自知之明,懂得蕭綽的本事在他之上。
倘若妹妹不是女兒身,蕭天和當即毫不猶豫的將蕭家交給她,只是可惜了……
惋惜之余,蕭天和對蕭綽的話也是言听計從,自從接手蕭家之後,便按著‘韜光養晦’四字來為人行事。
不生事,也不作亂,自是保住了蕭家的富貴。
一直以來,蕭天和都修心養xing,處世不爭,可不知為何,昨夜竟突然失去了理智,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失去二弟的傷痛突然涌出,他已經分不清了。
只記得听到那謠言之後,隱忍多年已經變得沉寂的心竟是無比的憤怒,所幸的是蕭天和記得蕭綽給他的囑咐除了‘韜光養晦’之外,還有‘不與耶律氏為敵’。
既然耶律休哥他動不了,恨意自然便到了楊延昭的身上,殺一個宋國的俘虜,即便事情敗露了,又有誰敢拿他問罪?
可惜,蕭天和沒想到這件事會讓蕭綽大為惱怒。
見蕭綽板著臉,不理會他,蕭天和將果子放在桌案上,將臉湊上前,作出一副可憐楚楚的模樣,「燕燕,兄長我錯了,你就饒了我吧……」
滿是哀求,似乎下一刻,便要淚眼汪汪了,見他這般,那面帶寒霜的蕭綽也不好再生氣,伸出玉手將蕭天和推到一邊,「你也是當爹的人了,更是北府的宰相,做事怎麼能不動動腦子,那楊璟要是殺得的,當初大汗為什麼不一刀將他結果了?」
「我的好燕燕,是兄長腦子發熱,只是瓊娥公主近來確實與那楊璟走得太近了,二弟尸骨未寒,且不說那傳的市井皆知的謠言,我蕭家的顏面都被人打了個響亮的耳光,所以兄長才一時沒忍住,這才……」
話還沒說完,蕭綽便橫著眼,打斷了他言語,「哼,你殺了楊璟就有用了?」
這聲低喝讓蕭天和咂了砸嘴,將話給咽了回去,低著頭,不再出聲。
見此,蕭綽不由得嘆了口氣,話語柔和了幾分,「大哥,債有頭冤有主,二哥死在了耶律休哥的手中,這筆賬以後自會與他算來。眼下我蕭家便剩下你我兄妹,凡事魯莽不得,倘若你出了些意外,讓做妹妹的該如何是好?」
聞言,蕭天和深吸了口氣,眼中有著解不開的苦惱之s ,「可是燕燕,真的就這樣看著瓊娥與那楊璟……」
「大哥,為何你不以退為進,謀略全局?二哥既然已經死了,我們揪著不放,與那耶律氏打破腦袋,惱怒的殺了楊璟,這些又有何用?」
蕭綽低低的說著,走下撲著白狐皮絨的座椅,扶住蕭天和坐到一邊,「既然如此,倒不如做個順水推舟,他人若是笑話便由他們去了,只要大汗心中記著我們的好就行了,更為要緊的是我蕭家門生心中大抵會生出些憤恨,到時候,同情也好,報恩也罷,只會更加听從大哥的使喚。」
許久,蕭天和才緩緩的點了點頭,有些不甘與無奈的附和道,「燕燕說得有理,是兄長太冒失了……」
將小火爐上的茶水取下,蕭綽倒了一杯遞到蕭天和身前,「大哥,妹妹知道是委屈你了,這杯茶權當是因為剛才的脾氣與你賠個不是。」
「燕燕……」
伸出手止住蕭天和的話語,蕭綽輕嘆了一聲,「大哥,如今蕭家的情形你我都是了解的,說是外強中干也不為過,爹的門生雖多,但人心叵測,真正忠心與我蕭家的人已經不多了。小妹今ri敢斷言,倘若有一ri我蕭家惹了麻煩,能挺身而出的怕是少之又少……」
端著茶水,聞著那撲鼻的清香,蕭天和卻無心去飲,一股淒楚生了出來,「燕燕說得也是為兄所擔心的,我蕭家乃是大遼名門,卻不想也到了這舉步維艱的地步,都是我蕭天和的錯,辱沒了門楣。」
沉思了片刻,蕭綽美目中jing光閃過,繼而朱唇輕啟道,「大哥無需自責,或許還有辦法。」
听得這話,蕭天和頓時將手中的杯盞放到一邊,滿是殷切的望向她,「燕燕是不是有了良計,趕緊與兄長道來。」
「讓楊璟為我蕭家所用。」
道完這句,蕭綽抬首望著殿外,風雪初霽,一抹明媚的陽光灑了進來,恰到是好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