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靈氣劍不到七尺,在它出現之後,玉虛莫名的旋轉起來,便見一道綠色傾瀉而出,灑在劍身之上,頃刻間,光芒大漲,靈氣劍變得通體幽綠,竟是硬生生的將耶律明的氣勢給斬成了兩半。
一劍斬暗潮,風平,浪也止。
收了玉虛,上面的四瓣禪葉不知何時縮小了一半,如今從瓶口算起,只能裹著一半的瓶身,但禪葉的紋理更加的通透了,甚至連筋絡都能瞧得仔細。
而剩下的一半瓶身中,那一抹妖異的鮮紅再次活躍開來,如同靈蛇一般游走著,使得玉虛更添了幾分褶褶光彩。
氣喘吁吁的楊延昭將臉上的血漬抹去,一邊警惕的盯著耶律明,一邊用著神識查看著體內變化。
此刻,丹田處的四瓣蓮花翠綠欲滴,花瓣上一絲紅色在快速的移動著,卻是前些日子消失不見與玉虛上相似的神秘紅色。
蓮花蕊上,散著一層金色,恰是之前那些字跡所發出的光芒。
「呵呵,沒想到,你竟然能吞噬了婆娑的‘月華印’,還借本座的靈氣做了突破,當真是讓人驚奇。」
耶律明擦去嘴邊的淡淡血跡,輕笑著說道,雖然之前他沒使出全力,但功法被破,自然是要受到反噬,因而不可避免的受了些內傷。
聞言,楊延昭忙收回神識,雙手握拳,身子繃緊如弦,緊緊的盯著他,尋找著最佳的攻擊時機。
見這情形,耶律明卻是笑了,負手走在殘敗不堪的大殿內,似乎在尋找什麼,時不時的俯身撿起幾只埋在廢墟下的銅器。
此刻,耶律明似乎變成了市井上的小民,看著那碎裂的桌案瓷器,臉上滿是肉疼之色,更有捶胸頓足的懊惱嘆息。
宛然間由高高在上的仙人神祗變成了嬉笑怒罵的風塵之人,這不禁讓楊延昭有些驚詫,也有些看不明白了。
這究竟是這樣的一個人?
在他思索之際,一道身影如風般的吹進了大殿,帶著淡淡的清香,卻是先前離去的左婆娑。
見本是完好的大殿變被毀的殘敗不堪,那漂亮的臉蛋上滿是震驚,竟愣在原地,呆滯住了。
「婆娑,你來的正好,快來給為師找找,我那漢朝的蟠螭青銅鈴可完好!」
被耶律明焦急的喚回了神識,左婆娑大眼盯著滿身是血,但精氣神卻異常充足的楊延昭看了片刻,臉上又是生出一番吃驚的模樣。
封印是她種下去的,以左婆娑的修為,還不能隨心所欲的使出那‘月華印’,所以她動用了隨身寶器‘玲瓏玉’,但也因此受了內創,直到今日還未恢復。
所以眼下看到楊延昭不僅封印已除,而且修為還有所提升,怎能不吃驚,剛才那短短的時間內,到底發生了何事?
雖然很想知道答案,但是耶律明的催促聲音再次響起,左婆娑只能壓下心中的疑問,開始隨著他翻•弄一堆一堆殘碎之物,尋找著還完整的器具。
忽然間,耶律明一陣歡喜的從木屑之下翻出只巴掌大的青銅鈴鐺,鈴鐺之上無角小蛇互相穿插重疊,盤旋出數道精致細美的蟠螭紋。
最為喜愛的東西還在,耶律明不由得松了口氣,習慣性的輕輕搖動著鈴鐺,只听‘叮’的一聲響起,便見銅舌飛了出去,而那鈴鐺應聲裂成幾片。
「我的蟠螭青銅鈴!」
一聲驚呼,耶律明滿臉的慌張,撿起銅舌的手都在顫抖著,悲切的聲音讓楊延昭傻了眼。
這人到底是何種性子?
先前貝倫山上,可謂是天人飄然而來,待將他帶到這宮殿內突然發難,再到現在為一些玩物器具悲痛欲絕,前後的反差,恍若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來。
傷痛了好一會,那耶律明突然起身轉首望了過來,頓時驚得楊延昭運氣了功法,擺出了迎戰的架勢。
哪知那耶律明只是沖上來抓著他的衣襟,憤恨不平的指著被破壞殆盡的大殿道,「你可知道這里是我的法殿,里面有多少珍玩器物,如今都沒了,不行,你得賠!」
听得這話,楊延昭只覺得腦子抽的厲害,半晌才好不容回過神來,伸手將他推開,「這怎麼能怪到我頭上,若不是你莫名的出手,怎麼會毀了這宮殿!」
听得楊延昭這冷聲低喝,耶律明卻是愣住了,一邊的左婆娑當即怒目瞪向他,身後的明日殘像也隨之閃現了出來。
見她這樣,楊延昭不由得想起了當日在雲州城外的情形,正是她的介入,才使得自己如臨大敵,一身的御氣修為毫無用武之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身邊兄弟一個個倒了下去。
體內蓮花光芒乍起,一道冷冽的殺氣從楊延昭身上散開,正在蓄氣的左婆娑只覺得被幽冥猛獸盯著了一般,心里不可抑制的生出絲絲涼意。
「怎麼,想要動粗?」
就在這時,耶律明揮了下衣袖,楊延昭只覺得四周漫天霞光,讓他置身在磅礡浩瀚的仙家霧氣中,心頭不知為何變得明淨如清流,提不起半點的怨恨與殺意。
不好,又被干擾了心境。
楊延昭暗呼道,正欲默念道家經文來守住靈台清名,那迷幻的感覺卻在瞬間消失殆盡,睜開眼,便見那耶律明正湊臉上前,盯著他上下打量。
「小子,動粗你是不可能贏得,即便你剛才有了突破,身上揣著天地之寶,但本座要擊殺你,還是輕而易舉的,至少以你目前修為是難以抵擋本座的全力一擊。」
聲音有些散漫,卻含著不容人置疑的自信,楊延昭雖然很是討厭這種語氣,但也不得不承認耶律明說得沒錯。
一個能信手之間擾亂他心智的人,在境界上,早已經高出了許多。
可有得人,在有的時候,並不會因為擔心害怕而變得怯弱不前,相反,敵人越是強大,反而越是激發出內心深處掩藏的好勝之心。
即便是以卵擊石,也要爭得一口氣。
「當然,本座也活了這麼多年,打打殺殺的事情早已經看淡了」
也許是察覺到楊延昭氣勢上的變化,耶律明又是笑了笑,徑直的走到一張還未毀去的木椅上坐下,指著身前的一片破損之景道,「不過本座殿內的擺設大多是些古玩舊器,曾經所用之人不是帝王貴族,就是能者大賢,如今被毀去,你該怎麼來賠本座?」
這是耍無賴麼?
可是對方不動手,楊延昭也不好發作,更何況先前在貝倫山上還欠他一條性命,于是乎只得強壓下心里翻涌的郁氣,盯著那耶律明道,「你想我怎麼賠?」
「呵呵……」
耶律明笑了,似乎就在等楊延昭這句話來,對那左婆娑招了招手,「婆娑,你經常替為師打掃宮殿,這其中的東西你最為清楚,現在告訴他,這些都值什麼價。」
帶著厭惡的雙眼在楊延昭身上掃過,左婆娑也不明白耶律明為何要這般做,但還是照著吩咐,開口應道,「回師尊,殿內的每一樣都是無價之寶,當世罕見,很難找出第二件來。」
說完又是鄙夷的看了看楊延昭,意思很明顯,他賠不起。
昂著頭,不去理會左婆娑,徑直的望向面帶笑意的耶律賢,楊延昭很是平淡的說道,「我賠不了。」
陪不了和賠不起一字之別,卻是意思大相庭徑。
「既然這般,那該如何是好?」
耶律明低聲道了句,竟是皺著眉頭思索起來,一副痛楚的模樣,好一會才笑著拍手道,「不如你做我徒弟好了,這樣,你我便是自己人,這些瓶瓶罐罐就隨它去了。」
听到這句話,如果有什麼可以形容楊延昭的此刻的心情,唯有‘狗血’二字。
難不成自己是個武學奇才,又或是王八之氣狂散,每遇高人都爭相著收他入門下?
這狗血的事情楊延昭從未想過,但事實卻是如此。
巫教所學在外人看來乃是邪門歪道,但所修之法也不離天地之道,而巫教所信仰的便是神靈乃至天地萬物,因而在靈氣感應上比儒道佛更有幾分優勢。
修為到了耶律明這境界,更是可以在隱約之中得到一絲天機,幾番推演之後,耗費了大量的精血,才使得這天意清晰了開來。
這竟然是落神殺位之象。
不久後將會出現一個命格超月兌凡塵之人進入北地,而大遼也會因此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得知這消息之後,耶律明動用了上一任掌教留下的信物,進入到了後山聖地,與潛心修行巫教先祖求教起來。
一群白發蒼蒼瘦若枯柴的老者佔卜了數次,皆是笑逐顏開,眼角的皺紋都合成了一朵朵蟹爪菊,滿是歡喜道,「此人,三魂七魄皆不在塵世間,確實是仙神下凡之象,這正是上蒼給我教送來的聖者啊,與巫祖預言如出一轍,沒想到本座有生之年竟然等到了。」
滿是歡喜的笑聲下,耶律明吞了吞唾沫,猶豫了好一會,才弱弱的開口道,「各位老祖,可是簽文下句可是殺位之相……」
聞言,這些巫教的老祖對望了一眼,又是笑了,「巫教延綿千年,早就看盡了塵世間的榮辱繁華,這殺也好,滅也罷,都是遼朝的命,既是命,又何必去爭之,改之,換之?」
掩飾了眼中的苦楚之色,耶律明躬身離去,又過了兩日,聖地傳來消息,老祖們推算出這應命之人將在雁門關一代出現。
甚至還給出他的畫像來。
震驚之下,耶律明自然是找了人各方打听,最終弄清楚所畫之人是楊延昭,而此刻正隨著宋軍來襲,于是乎便派了左婆娑隨遼朝大軍一道前行。
雖然天意不可違,但耶律明卻想順天意為人事。
因為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大遼江山付諸一炬,思量了多日,也終于有了心中的計較。
此刻,看著滿臉驚詫的楊延昭,耶律明起身往前走了兩步,臉上帶著恰似融化寒冬的溫和笑意,輕聲又道了一遍,「做我徒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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