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再度升起,夏州城內卻是傳出一則驚天秘聞來,將軍李繼捧竟然與親生姐姐李明珠私通,這消息不管是從何處傳來,也不管是由何人說起,便如巨石入湖,激起了千層浪來。
頓時,滿城風雨盡起,盛怒異常的李繼捧不得已之下連斬了數人,這才使得夏州百姓噤若寒蟬,不敢多言。
可百姓哪里會真正的忘卻了這件事,而李繼捧越是嚴刑處罰,越是激起好奇之心,一時間,流言蜚語更勝先前。
于是乎在外人面前溫和的李繼捧性情大變,在府中帥砸了不少物件兒,將軍府的下人無不提心吊膽,就連那為金花郡主修建樓閣一事也停頓了下來,蕭慕春等人只得留在暫且安身的小院中,一邊佯裝吃喝不愁的歡喜王,一邊靜候楊延昭的吩咐。
而此刻楊延昭正在因謠言而停下建造的水榭前,立在清水之間的方台上,看著腳下游魚弄水,劍眉緊鎖,似乎在極為用力的想著何事。
這兩日消息傳了出去,昨夜更是有人來李繼捧的府中鬧事,雖說家丁僕役被退去,但楊延昭還是打听到來人為李家二房,李鶴年,也就是李繼捧的族叔,李明珠的婆家。
隨著李繼捧父親離世,長房權勢自然是越發不如往昔,所以李明珠才會屈身于曾經不以為意的他房,而李繼捧也會一夜之間病倒臥床。
怕是下手不輕啊。
只是為何不下殺手?
想來也是有顧忌的,要是這般,可就達不到楊延昭所想要的。
或許應該再添把火。
沉思中的楊延昭眉頭猛的翹起,眼中閃過一絲恨厲,也許是被他殺氣給驚到了,本在楊延昭腳下吐著圈兒的小魚嚇得往四處躲去,生起一池的漣漪。
自古紅顏多薄命,要怪只能怪這李明珠亂了性子在先,怪李氏成了趙光義的眼中釘,肉中刺!
是夜,李繼捧臥床不起,將軍府寂靜遠比先前,也暗淡了不少,就連那絢爛奪目的花燈之類也無人去點上。
清冷皎潔的月光下,四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了將軍府,避開街道上巡視的兵卒,很快消失在了黑幕之中。
城南,一棟富麗堂皇的府邸里,李明珠正滿帶著傷痕的躺在一間柴房里,正吃痛的獨自垂淚時,本被鎖緊的木門不知為何開來,抬起頭來還未看清來人,只覺得一陣風吹過,便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而幾條街不遠處,李家三房的屋舍里,年紀輕輕的李繼遷正在書房燈下靜坐著,這兩日的傳言讓他很是頭疼,雖說他不是長房,也不必承擔世人的詬罵,可是李氏本就一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著實沒有想到謙和溫文的兄長竟然做出了這種苟且之事來,再去做那惱恨,卻也是沒有絲毫的用處,如今所想的應當是該怎番去消弭這越傳越盛的流言。
想了許久,他的手突然握在了一起,解鈴還須系鈴人,想要將這有辱門楣一事化解開來,還當用到傳言所涉及的二人。
只要二房那邊出來聲明並無此事,更讓李明珠和夫君在外人面前做出恩愛模樣,再找出幾個替罪羊來,時日久了,這風頭想來也能過去。
對,就當這番辦,先去找二叔叔好生的說說情。
猛地起了身,李繼遷便要往外走去,可正在他打開木門時,一道煙霧撲面而來,當即就暈死了過去。
‘翠春樓’是夏州城中小有名氣的酒樓,平日里打尖住宿,喝酒吃飯的人不在少數,因而酒樓中的小廝每日都得早早的起身張羅忙活起來。
作為雜役,張小ど自然也不列外。
好一陣子忙活之下,才將大堂與後院收拾干淨,因為他是新來的,又被欺生的派到了馬廄去添加草料。
張小ど只得照著去做了,否者那斜眼的顧二狗又得與肥胖的掌櫃說他偷懶,那這個月的銀錢可就被扣光了。
「呸,一個倚老賣老,一個吝嗇鬼。「
口中好生的低罵著,張小ど花了小半個時辰將馬廄給打掃好了,這時太陽也露出了半個臉來,更是能听到街道上嬉鬧叫賣之聲。
擦了擦滿是麻子臉上的汗水,又在心里咒罵了幾句,張小ど走到後院,見其他人已經吃了早膳,當即覺得肚子越發的餓了,趕忙端起涼透的清水稀飯沾著冷饅頭吃了起來。
可他還未吃完,便听到耳邊傳來顧二狗那惱人的聲音,「小ど,趕緊的,去打掃房間了,否則客人該不高興了!」
雖有怨恨,張小ど也沒有辦法,為了糊口,只得任由他來使喚,忙三兩口的將碗中稀飯吃完,陪著笑的往外走去。
‘翠春樓’每日都會給住宿的房間清掃,清潔的環境,再加上掌櫃的布置了些書畫花草文竹之類,頓時成了清新雅致的地兒,這也算是它生意能紅火的重要緣由。
好不容易收拾了兩層,遭了不少的白眼,張小ど撇了撇嘴,這事情吃力不討好,大清早的,又真有多少人願意讓他進去收拾屋子?
不過如此也好,倒也能省事。
手放在背後錘了捶發酸的背,張小ど繼續向前,就剩下最後一間了,做完之後,便能找個地兒偷偷的歇上一歇,不再去听那顧二狗令人生惡的模樣。
「客官,小的是店里伙計,你這屋子可要清掃一番?」
一連叫了幾聲,屋中都沒人應聲,張小ど正欲打算離去,可是手卻下意識的伸出在門上輕輕敲了敲。
門當即開了下來。
似乎屋中並沒有人,或許客人一早已經離去了,這般想著,張小ど便走了進去,可這一進去,當即就嚇傻了。
白色的羅曼紗帳卷起,床榻上,睡著兩個人來,女子薄沙遮體,光滑如藕的小臂上隱約可見清淤之色,正被一穿著褻衣的男人摟在懷中。
再向前走了兩步,張小ど愣住了,即便是夏州城最為卑微的他也識得二人,女子是近日鬧得滿城沸沸揚揚的李家大小姐,而男人面孔還顯稚女敕,卻是李家三房的掌權人,李繼遷。
這事情可就鬧大了,張小ど一身冷汗,當即便要拔腿往外走去,可就在這時,那顧二狗幾個小廝不知怎麼走了進來,恰好與張小ど撞了個滿懷。
顧二狗剛要發火,眼光也掃到了床榻之上,當即張著嘴,下意識的道,「娘啊,這是……」
很快,整個‘翠春樓’沸騰了起來,留宿之人與樓下的食客紛紛上來偷瞄兩眼,還有什麼比這消息還勁爆的,即便李家夏州城獨大,這人的好奇心始終是擋不住的。
「滾開!」
不多時,便有人匆匆趕來了,見到來人,本是圍著想要一瞧熱鬧的人當即一哄而散,憤怒的李家任何一房都不是他們能惹的。
更何況眼前這吃了丑的二房。
此刻,李鶴年的臉色漲的通紅,手中攥著的馬鞭,大步跨進了屋子,紫色菱花長袍上不知從何處沾著灰塵,梳理整齊的花白頭發散亂了開來,而他卻渾然不知。
李鶴年進了屋子後,門外便有數十名魁梧的漢子守著,酒樓那肥胖的掌櫃只得戰戰兢兢的在樓下翹著脖子張望著,並在心中默默禱告著莫要受到牽連。
似乎有些出奇的寂靜,並沒有所預料的哭喊打罵之聲,很快,便見怒氣沖沖的李鶴年再度疾步走了下來,只是他手中的馬鞭不知去了何處,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染著鮮血的長劍。
一直走到門前,李鶴年才發現手中提著劍,回過神來的他將長劍丟在了酒樓內,回首瞪了一眼已經嚇傻的掌櫃,一聲冷哼轉身離去了。
不多時,樓上的侍衛扛著一床錦繡被褥離去了,在被褥的下面,一雙小巧的女人腳很是明顯的搖晃著。
這是殺了人了啊!
這場景讓所有人臉色大變,仿若鐵索捆綁在身,竟一步都不敢邁動,更是不敢上樓去那屋子中查看究竟。
小半個時辰後,終于見到一蹣跚落魄的身影走了下來,卻是那披頭散發的李繼遷,神色渙散,面色極為憔悴,白色的褻衣上後背已經破爛開來,滿是觸目驚心的血紅色。
將軍府,胡管家臉色慘白的跑進了李繼捧的臥室,仍躺在床上的後者見他這般慌張,不由的出聲道,「出了何事?」
「將軍,那……那……」
見老管家這般,李繼捧當即心驚了,這胡管家在府中服侍多年,何時有過這般慌張,定是出了大事,遂冷聲喝道,「說,到底怎麼了!」
「將軍,大小姐……大小姐死了,二房將大小姐送了回來,說大小姐在酒樓與二將軍私通……」
听得這話,李繼捧也顧不得疼痛,一躍從床上起了來,咬著牙,飛速的往外走去。
待到前廳,看著被褥之上已經閉上雙眼的李明珠,薄沙羅衫之下盡是血跡斑斑,猩紅的雙眼瞪得似乎要裂開,李繼捧雙拳緊握,,一口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來人,替我將張宇,成新等人招來。」
低低的話語猶如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帶著駭人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