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經到了歸寧節,雖然野火城是窮鄉僻野,但家家戶戶仍然洋溢著喜慶氣息。
霍伊的酒館也通宵營業,許多出門在外的佣兵們聚在這里,喝酒狂歡。
但這種火爆情景卻沒讓霍伊感到開懷,安娜也同樣皺著眉頭。
「這麼多天了,那小子還沒回來。」霍伊望著酒館里狂歡的人們,這個念頭時不時地在腦海里升起來。
眾佣兵們大都對酒館大廳旁那坨用透明罩子罩起來的馬糞非常感興趣,這些粗性子的漢子們可沒什麼惡心的感覺,反而紛紛好奇地追問流火是什麼。
有知道內情地佣兵立刻就說著︰「流火是蘇騎士的坐騎,跑起來和一團火焰一樣,快地跟要飛起來一樣。」
戰馬,尤其是這種有名字的名駒,每一匹都價值萬金,對這些佣兵來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這時听到這些,一個個都是恍然,一臉的向往。
城里在慶祝節日,男爵城堡里也同樣在慶祝,作為有封地的世襲貴族,縱使再落魄也要講個排場。
城堡大廳里,點滿了蠟燭,將大廳照得燈火通明。大廳里也擺上了華貴的桌椅,上面擺滿了各式佳肴。
但內行人只要一看,就能輕易地發覺霍爾家族的窘境,桌椅雖是上好的紫雕木所制,但樣式過時,材質老舊,顯是有著數十年沒有更換了。
再看桌上的餐具,同樣如此,銀質的表面依然光亮,但掩蓋不住那些深深地劃痕。佳肴雖美味,但使用的香料卻都是些廉價貨色,真正的貴族一入嘴就能品嘗出來。
當然,這些東西,野火城里這些被男爵邀請的官員是不會知道的,生活閱歷限制了他們的視野,他們的眼里只看到了貴族生活的奢侈和精美,眼里流露地除了羨慕再無其他。
在大廳的主位上,老男爵安然而坐,蒼老的臉上一片安詳,看不出任何喜怒。
茉莉坐在父親旁邊,美麗的小臉上卻寫滿了憂愁,她心里充滿擔憂,因為蘇已經許多天沒有出現了。
每次問父親,他總是說蘇出去辦事了。可今天都是歸寧節了,還沒見蘇的身影。
桌子的對面坐著的竟然是岡森,他的臉容枯槁,臉色慘白地和死人沒有區別。即使此刻坐的椅子也是特別為他準備的,不然他虛弱的身體根本坐不住。
他看著老男爵的眼光,無比的怨毒,恨不得食其肉,寢其骨,盡管他知道這個人是他的姑父,他的妻子還是他父親的親妹妹,他的姑媽!
「岡森,我的佷子,看到你的眼楮如此炯炯有神,我很是欣慰。你能從如此重傷中恢復過來,這體質真是讓人羨慕。」老男爵語氣顯得十分寬慰,似乎真的十分關心佷子的傷勢。
岡森靠在椅子上,感覺著後背箭創處的隱痛,語氣嘲諷地道︰「我很好,不勞你為我操心,姑父!我倒是很想知道,當我父親知道這一切時,野火城如何承受舒沃斯家族的怒火!」
他又將話頭轉向了茉莉,語氣溫柔地道︰「表妹,看吧,如此美麗地你,將被你父親拋棄。然後我仍將娶你為妻,天天折磨你,直到你死!」
他每說一句,茉莉的臉就白一分,但她始終沒有說話,只是任由眼中晶瑩地淚珠不斷流下。
「哈哈哈。」岡森快意地笑著,聲音愈加溫柔︰「看吧,我的表妹是多麼惹人憐惜,多麼的嬌弱啊。你的騎士呢?他在哪?是不是害怕地逃走了?」
這話正戳中了茉莉的痛楚和擔憂,她臉色蒼白,無力地反駁︰「蘇不會拋棄野火城。」
岡森冷哼了一聲,就想要說話,但被老男爵打斷了。
「不要得意,岡森。先想想你自己。你的膝蓋已經毀了,肺也壞了一半,這輩子你將是一個廢人,能不能活過明年還是個問題,或許下一刻,你就會死去。這樣可憐的你,也只能對我軟弱的女兒逞逞威風。舒沃斯家族中,可沒有一個廢人的位置。」
老男爵呵呵笑著,他已經讓人給岡森檢查過傷勢。整個膝蓋骨骼盡碎,除非是教皇親至,給他施展‘大天使降臨’,否則這輩子別想用自己的腿走路了。
而教皇會為了王國西部一個小貴族做這種損耗壽元的事嗎?顯然不可能。
在王國西部,洛迦城還算是個大城,勞倫斯的影響力也還算可以。但放眼整個人類大陸,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地方,領主也是小貴族。教皇連看都會看一眼。
要入教皇的眼,至少要滿足兩點︰家族中出現一位**師!封地至少得超過十萬平方公里。
這同時也是一位大貴族所必須具備的。在王國西部,只有肖侯爵才能被冠以‘大貴族’的稱號。
洛迦城的領地只有五萬平方公里,且只有一個初階法師,不是小貴族是什麼?
當然,這麼一算下來,野火城就是一個大悲劇。
老男爵的話一擊命中岡森的死穴,讓他干脆地閉了嘴。面對這油鹽不入,老奸巨猾的男爵,岡森自認下風,至少在口頭上無法與他較量。
而令岡森感到悲哀的是,現在的他也只能和人斗斗嘴仗而已。
正當三人之間陷入沉默之時,城堡里的守備隊長直接闖進了大廳,他不顧執政官的訓斥,直接半跪在城主面前,急切地報告︰「領主大人,獸人攻進城了!」
這守備隊長叫德科,行事嚴謹,思維慎密,專門負責守衛城堡。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老男爵安詳的面孔瞬間破裂,臉色乍然鐵青。
「獸人偷襲,已經突破了城牆,正在城中肆虐!法師塔已經點亮了‘太陽之球’,目測城里的獸人數目上百!城外仍有大量獸人涌進!」德科也無比焦急。
整個大廳一片嘩然,所有人都驚慌失措,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怒罵聲,響成一片,恐懼抓住了所有人的心髒。
老男爵猛然大吼︰「安靜!」隨後轉頭對德科說著︰「外堡已經關閉了嗎?」
這個時候,已經沒時間發動警報,讓城中平民進入城堡躲避了,那只會同歸于盡。
獸人有多可怕!野火城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
「已經關了。」
「赫爾曼騎士在不在城堡?」男爵又問著,他剛才還見到了赫爾曼,現在環目四顧,卻沒見這騎士的身影。
「赫爾曼騎士半個小時前已經出了城堡,說是家有急事。」守備隊長立刻回答,他心中也是一片冰涼,這時的情況,實在是已經到了生死關頭。
「哈哈哈哈!」寂靜地大廳突然傳出一陣狂笑,接著又是一陣撕心裂肺地咳嗽聲,只見岡森一手捂著胸口正在竭斯底里地笑著,斷斷續續的譏諷從他嘴里吐了出來,帶著血沫。
「你……咳咳……你們等著……咳咳……被獸人蹂躪至死吧。哈哈。」岡森地笑聲悲慘中帶著快意,他已經是廢人,有全城的人與他陪葬,也不錯。
「閉嘴!」老男爵幾步到岡森面前,一個重重的耳光扇了過去,直接將岡森扇暈了過去。
「和我一起去外堡城牆!」男爵厲聲對德科說著。
「希曼,你帶著茉莉走!」
「是,大人。」老管家低頭躬身應命,他瞥了眼暈過去的岡森,眼神晦暗。
「走吧,小姐。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見茉莉猶豫著,希曼上前提醒著,聲音有些急切。
這突發情況讓茉莉有些六神無主,對老管家的提醒,恍恍惚惚地就點了頭,被他攙扶著,走向了城堡後門。
當男爵站在城牆上時,看著在法師塔光芒映照下肆虐的獸人,不禁長嘆一聲,聲音中透著前所未有的無力感︰「聖光之主啊,你已經拋棄我了嗎?」
這個景象老男爵非常熟悉,二十年前他經歷過一次,從此野火城一蹶不振,勉強將獸人打退後,霍爾家族淪為了暴風王國的末流貴族。
那麼這一次呢,情況比上次更壞,獸人進了城,在毀滅著他僅存的基業,殺害著他的領民,但他卻無能為力,他手下一個像樣地戰士都沒有!
但放棄從不是他的性格,二十年來一直如此!
他立刻轉身,臉上的頹喪之色已經變成了悲壯,他對著身邊的守備隊長肅聲道︰「從現在起,你全權負責城堡的防御,我將一直與你同在!不戰斗到最後時刻,決不放棄!」
說這話地時候,老男爵眼中直透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光來,讓守備隊長德科心靈一陣震顫,情不自禁地半跪在地︰「願為大人戰斗至死!」
「好,我將晉升你為家族騎士!」男爵直接抽出附近士兵的長劍,搭在德科肩膀之上,直接進行冊封儀式。
他,萊恩.德.霍爾男爵決心與此城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