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城位于玫瑰公國西部,是離雷霆山脈的最近的一個城市,原本是高階法師洛爾尼的駐地。
但現在一切都已經變了,城市的名稱被改為聖西爾城,城中新立了一位城主,是平民出身。
這位平民之所以能踏足高位,只因為他是一位聖光之主的狂信徒。
城中改變最大的,莫過于位于城東富人區的聖約翰大教堂了。在一個月時間里,這教堂就被從頭到尾地翻新了一遍,耗資甚巨。
教堂的主要牆體結構,全由‘化石為金’法術加固過;外牆上,舊的秘銀合金紋路被剝去,全部換上了嶄新的純秘銀紋路。
光這二項,就耗費了十幾萬金幣,將西爾城三年的財政收入花了個精光。
教堂門前的台階上鋪著的地毯,也從原本劣質貨色換成了名貴的蜥鼠絨地毯。
地毯很柔軟,很華麗,半月一換,一次一百金幣,很奢侈,但這些東西是教會的臉面。
大門兩邊,每時每刻都有兩個全副盔甲的聖殿騎士守衛,這些騎士身形沉凝,身上聖力光芒隱隱現現,代表著新教會的力量。
相比于這座散發著煌煌神威的建築,位于城西的法師塔,就顯得有些簡陋了。
至少從外表上看,是這樣的。
今日正是周末禮拜之日,一大早,教堂門前的廣場上,就不斷有馬車趕過來。來者都是西爾城中的名流富商,貴婦名媛。
城東是富人區。聖約翰大教堂也一直是西爾城最大最奢華的教堂,能到這教堂里祈禱禮拜的,身份自然不會太低。
不過最近一個月時間,教堂中卻發生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感興趣的事。
這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以致于這些主的信徒們特意等在教堂門口,遲遲不願進去。
信徒們沒有失望,當快到早上九點的時候。一輛低調的黑色馬車緩緩向教堂行駛過來,慢慢地靠在廣場最邊上。
隨著這馬車的出現,整個廣場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轉了過去。
馬車的車門被打開了,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神秘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他的斗篷極寬大,遮住了面容。但從略微傴僂的身形上看,是個老者。
人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我知道那人是誰。」有人一臉神秘。
「這又不是秘密,那就是洛爾尼法師!」有人不屑,看馬車不就知道了。
大家都是生活在一個城市的,這些事根本瞞不了人。
「噓~輕聲些,法師都是脾氣古怪的家伙,別被他听到!」更多的人則是保持這謹慎的態度……
洛爾尼對身周的一切听而不聞,他走進了教堂,直向著懺悔室走去。
這是他每周必做的事情,也是每一個在玫瑰園中屈服的法師要做的事情。就是向聖光之主懺悔自己的罪孽。
這是徹頭徹尾的羞辱!
有法師因此發了瘋,有的則選擇了自殺,更多的法師,則選擇了徹底屈服,改為教會效力。
但洛爾尼卻承受了下來。
原因無他。因為他有家族之累,他不能倒下,倒了,他的家族就完蛋了。
同樣的,他心中也堅持著真理,所以他為此來承受羞辱。
當夜兩位師的決絕。他心生佩服,但他自問做不到。
這也許就是他至今還未踏足師領域的最根本原因吧,他的心中除了真理外,還有太多的東西放不下。
懺悔室只是一個小木頭隔間,洛爾尼走了進去,就見到里面早已有一個牧師等著了。
這牧師是聖約翰大教堂的主教尼拉,今年五十多歲,這年齡和洛爾尼的孫子差不多大。
但現在,這位尊貴的高階上位法師,卻跪在了年輕主教面前,親吻著對方伸出來的手背上的聖戒,然後就開始絮絮叨叨地懺悔。
剛說了一會,他就被對方打斷了︰「要有誠意,洛爾尼,懺悔的是你的心,而不是你的嘴!」
洛爾尼低著頭,閉上眼楮,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狠狠一咬牙,說道:「我有罪,因為我擅自使用神的力量。我有罪,因為我探詢神的秘密,褻瀆神明……」
尼拉主教認真地听著,臉上浮起了滿意的微笑,他輕拍了拍洛爾尼的肩膀,欣慰地道︰「聖光之主寬容憐憫,只要真心懺悔,就能得到救贖。」
主教的手每拍一下,洛爾尼的身軀就是輕輕一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憤怒和恥辱。
他的力量能夠將這主教滅殺到靈魂破碎!
他的知識淵博無邊,這教堂中所有的的聖典,他都能一字不差的背出來,對這聖典的理解,勝過這主教的百倍!
但這些都沒用,他還是跪在這里,因為他無法對抗主教背後的那一個力量龐大凝聚的教會。
一直說了半個多小時,洛爾尼才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又向著這主教躬身一禮,恭敬地退出了懺悔室。
這懺悔讓這位老法師心力交瘁,他踉踉蹌蹌地走出教堂,到了教堂門口,腳下竟打了個趔趄,整個人滾倒在地,直接沿著高高的台階一路滾了下去。
他本能地要使用法術護身,但卻有忍了下來,因為這里是教堂門口。
到了台階底部,他的斗篷也被掀開了,露出了蒼老枯槁的臉龐,一對母女正好走過他身邊。
那個女兒想要伸手扶他起來,但卻被她的母親死命拉走了。
「不要多管閑事!」這母親如是說。
「可那老人摔倒了,媽媽,我只是想扶一把。」女兒辯解道。
「你小小年紀懂什麼?快跟我回去。」母親狠下心重重拍了下女兒的背,強拉著她上了馬車。
洛爾尼摔得七葷八素的,只覺地天旋地轉,躺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至始至終都沒人過來幫他一把。
對這個老法師,所有人都是避之不及。
老法師緩緩地爬了起身,拉上了斗篷,長長嘆了口氣。
這種從雲巔之上摔下來,被人唾棄的日子,真是辛苦啊。
老法師攏了攏長袍,忍著身上的疼痛,慢慢地走向了遠處的馬車。
他艱難地爬上去,靠在座椅上,疲憊地道︰「杰夫,回去吧。」。
馬車啟動起來,駛向了遠處的法師塔,半個多小時後,馬車夫杰夫輕輕敲了敲前壁,輕輕提醒道︰「主人,到了。」
洛爾尼應了聲,動了體,感覺自己身上摔傷的地方越發痛了,只得給自己加持了個‘漂浮術’,才慢慢地從馬車上走了下來,進了法師塔。
塔中法師學徒們走了個干淨,原本熱鬧地充滿人氣和活力的法師塔,此時顯得空蕩蕩的,只留下幾個僕從。
一個僕人走了上來,恭聲道︰「主人,有客人在等您。」
「哦。」洛爾尼精神一振,這個時候還有訪客,可真是難得。
他沉重的心情微微放松了些,加快腳步,走進了大廳。
到了大廳中,洛爾尼見到一個陌生的年輕人正坐在屬于他的專椅上。
這年輕人正閉目養著神,神態慵懶至極,好像是將這當做了他自己的地盤。
若是以往,面對如此無禮的訪客,洛爾尼早就火冒三丈了,但現在,他卻連生氣的心氣都沒了。
他走前幾步,隨便尋了個位置坐了,然後一臉苦笑地道︰「年輕人,你難道不知道謙虛一些嗎?」
對面的年輕人正是蘇銘,他睜開眼,看著這位法師的狼狽形態,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
「洛爾尼,你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嗎?」
說話間,蘇銘身上那件轉變為黑色的龍鱗法袍發出了微微的紅光,一雙法術龍翼在他的背後快速伸展了下,又極快地縮了回去。
洛爾尼立刻認出了這法術波動,他驚喜的道︰「你是……梅林師?」
在這種艱難時刻,有這麼一位力量強大的師前來拜訪,實在是一件讓人欣慰的事。
「是我。你怎麼就悄悄地走了呢?野火城可還有你的法師塔呢。」蘇銘微笑地道。
提到這事,洛爾尼神情黯然道︰「都過去了。以往我向往玫瑰之都。現在,那地方對我來說是地獄!」
「我听說了那件事,對于兩位師的死,我感到很遺憾。」
洛爾尼心中憤怒,提高音量嚷了起來︰「教會的那些狂信徒跟瘋狗一樣。在我眼里,他們愚昧,無知到了可怕的地步!」
蘇銘對此不置可否,大部分狂信徒確實愚昧,但這些人終歸成不了氣候。
但總有少數人是清醒的、智慧的,他們從靈魂深處認同聖光之主。
這種狂信徒就可怕了,比如那些大主教,比如教皇。
他說出了來此的主要目的︰「我听說玫瑰大公要加冕成國王了,我對此有些好奇,你能跟我細說下嗎?」
洛爾尼沉默了會,隨即將他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蘇銘耐心听他講完,然後才鄭重地對洛爾尼道︰「野火城隨時歡迎你回去。」
洛爾尼苦笑︰「謝謝,但我也許撐不到那一天。」
他也許會死,也許會屈服,轉而為教會效力,最終和這年輕人戰場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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