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姆多是王國西部的小城市,很小,方圓不過五千米,人口不過六萬,有著小城市獨有的寧靜和悠閑。
不過即使如此,這城市依然有著明顯的貧富分化,在城市的東部,房屋要比其他地區高大的多,全由巨石砌成,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雕刻著花紋,很是精美。
在這建築群中,有一座名為楓葉花園的庭院建築,就是紅龍露娜的住所。
此時,她正在花園里,半躺在靠椅上,眼楮眯著,半醒半睡,懵懵懂懂的。
幾個女僕陪在她身邊。她們坐在矮凳上,手上忙活著一些針線活計,一邊低聲聊著天,低笑聲時不時傳出,非但沒打破花園的寧靜,反而更顯靜謐了。
一個女僕忽然輕聲呼痛,她被針刺了手。
這聲音很輕,但仍然驚醒了花園中的女主人。露娜睜開眼楮,眸光轉動,看向了身邊的女僕,又轉向花園外,眼神有些復雜。
最終,她暗嘆了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當初在風雪王座的沖動,讓現在的她付出了代價。
她的手動了動,從身上帶著的錢袋里模出一些錢幣,溫和對一旁忐忑不安的僕人道︰「拿去,收拾行李,走吧。」
女僕們面面相覷,年長地那位小心地道︰「夫人,是我們做錯了什麼嗎?」
這位夫人長得十分美麗,相處的時日雖短,但人顯得很和善。這種尊貴的人兒。在有身子時自然是需要人精心照顧的。
她們若是冒然走了,若是發生了什麼事,如何向以後歸家的先生交代。
「和你們沒關系,別問了。」露娜神色有些疲憊,看起來十分地嬌弱,這狀態讓人無法放心。
那年長地女僕還想開口,但露娜的臉色已經轉冷︰「拿去。快走!別惹我發火!」
這時的她,終是顯現出了一些巨龍的威嚴,花園中的氣氛頓時壓抑起來。女僕們大氣不敢出,只能無奈領取了露娜給出的薪金,不舍地離開了花園。
等幾個女僕們收拾好行李。走出這楓露庭院時,就見到房子外面的街道上,不知在何時,已經圍上了一圈騎士。
這些騎士身穿亮白色全身鎧甲,鎧甲外面的罩袍和披風也是白色的,白色的底紋上,繡著精美的金色十字。
這種肅殺的陣勢讓這些女僕們一個個花容失色,站在原地瑟瑟發抖。
那個最年長些的女僕見過一些世面,認出了這騎士團的來歷,是教廷中追擊強大的異教徒和褻神者的軍事力量。
她們只是普通人。當然不可能驚動教廷動用如此可怕的力量,這只能是針對屋中那位美麗的夫人。
這女僕實在難以想象,那麼溫和的人兒,怎麼會和邪惡的異教徒搭上邊。
街上的騎士自然也看到了這些從楓露花園出來的女人,騎士長米諾看著這些毫無反抗之力的女人。揮了揮手,說道︰「放她們走。」
他身邊一個年輕的副官立刻低聲勸道︰「大人,這些女人服侍過褻神者,身上沾染了黑暗的氣息,按律應當就地淨化。」
騎士長若不這麼做,雖然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難保教廷中的有些人會拿這事做借口來攻擊他。
米諾搖了搖頭,堅持著下了命令,他輕聲道︰「你我都知道她們是無辜的,連里面的紅龍都不願牽連她們,吾神的慈悲和憐憫難道連一個褻神者都不如!」
說著,米諾下了馬,抽出腰間的十字劍,獨身走向楓露花園。
他身後的幾個副官和護衛騎士立刻跟著下馬,緊走幾步,搶到了他的身前,一個個臉色冷肅,嘴唇抿緊,將手中的劍握得緊緊地。
這些年輕人們,還是第一次面對史詩中才出現的巨龍,緊張是難免的。
「不用緊張,我們的對手只是一位有身孕的女人,沒多少戰斗力。」米諾緩聲安慰著。
全副武裝的高大騎士走在木質走廊上,鋼制的靴子重重踏在上面,木板立刻發出不堪重負地咯吱咯吱聲。
肅殺地氣息傳遞出來,迅速地傳到了花園中。
很快,騎士們就到了花園邊的走廊上,見到了他們此次行動的目標。
花園中,明媚地陽光映照著,一個面容祥和的女人正靜靜地坐在那里,望著他們。
女人身上穿著寬松的淡紅長裙,火紅的頭發,精致如畫的五官,尤其是那雙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明亮雙眸,在陽光下,展現出一種不似凡人的美麗。
騎士們都被震住了,就連久經風浪的騎士長米諾,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
他成為光明騎士團的團長二十年,抓捕的不是黑暗的死亡法師,就是泯滅人性的殺人狂魔。
這種美地一塌糊涂,毫無邪惡氣息的褻神者他還是第一次遇見,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下手。
他身邊的一個年輕的副官湊上來,問道︰「大人,該怎麼辦?這不太對頭啊。」
這怎麼看,怎麼不像傳說中的凶橫殘暴的紅龍,倒像是天國中的神女。
米諾感到握劍的手有些沉重,這個時候,他甚至不想跨出腳步,破壞這花園中的美麗。
「先等等,看看對方的反應!」半天,騎士長才憋出這麼一句話。
花園中,露娜轉過頭看著躲在走廊陰影里的光明騎士,微微一笑︰「還是被你們找到了。」
以前她還有力量躲藏一二,現在卻做不到了,有了聖光之主的印記,無論她躲在哪,總會被找到的。
米諾上前一步,溫和地道︰「夫人,請跟我走吧。」
露娜沒有反抗。她也不想反抗,月復中的女兒經不起任何力量的折騰,她緩緩站起身,小心移步,走向了騎士。
米諾對著一旁的副官一揮手,命令道︰「去,扶著她!」
他又對另一個副官道︰「你去叫輛馬車。剛才走的女僕,也去叫一個回來。」
兩個年輕人應命而去,竟罕見地沒有做出抵觸之色。
說實話。米諾對這個所謂的褻神者沒有任何惡感,她在這世界,也沒有一丁點惡跡。更多的反而是對她的同情。
但他深知,他的情感是沒用的。等這女人到了教廷的裁判所,面對的將是最無情殘酷的審判。
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在路上稍稍照顧罷了。
等對方到了近前,米諾對露娜行了個騎士禮︰「夫人,失禮了。」
露娜微微側身,避過了這一禮,溫和的笑道︰「年輕的後輩,同情只會蒙蔽你的眼楮。我親手抹殺過無數的生命,手上沾染的獻血多到你無法想象。」
她越過了這位騎士長。向屋外走去。
米諾心中巨震,轉身問道︰「那現在面對神明的審判,您害怕嗎?後悔嗎?」
「不。聖光之主只是你的神。而我有我的所愛,我若僥幸活著,他會救我出去。我若死了。會有許多人為我陪葬。我深信!」
這話確實是在褻神,但其中表達的卻是一種堅定的愛情,米諾心中提不起任何怒意,甚至生出一種生生拆散伴侶的罪孽感。
他半晌無言,默然跟著露娜走出了花園。
一直到對方上了馬車,他才說道︰「你最好希望他別來救你。我們早有準備,你的丈夫來了,只會陪你一起喪命。」
露娜笑︰「或許吧。」
馬車緩緩地啟動,加速,向著百里之外最大的教堂—敏斯大教堂駛去。
在這大教堂,大主教將宣判這紅龍的罪,並當場處罰。
一路無話,到了敏斯教堂,教堂內素有威望的西庭康大主教毫不耽擱,在確認了聖光之主的瀆神印記無誤後,立刻宣判了紅龍的罪行,並給出了最嚴重的處罰。
「釘上十字架,吊一夜,讓她懺悔!等明日太陽初升時,準備聖火焚燒!」大主教如是說。
「主教,這……」騎士長在一邊試圖反駁。
「對任何褻神者,我們只有一種情感︰憎惡。米諾,你該反省了。」
騎士長的話被無情地駁回,他看著這美麗的女人被騎士拖了下去。
她沒有反抗,神色始終平靜無比。
很快,教堂外的大十字架上,就響起了輕輕地‘咄咄’聲,作為光明騎士團的騎士長,米諾非常熟悉這種聲音,這是帶有倒鉤的鐵樁穿越,釘入木架時發出的沉悶響聲。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听到一聲慘叫聲,這反而加重了這位騎士長心中的壓抑感。
他終于忍不住,跑到了教堂的頂層,透過窗戶窺視著。
廣場上,那個最高大的十字架上的情景,讓他觸目驚心。
女人身上的衣服被剝光了,顯現出了巨龍的本像,她全身包裹著鮮艷如火的龍鱗裙甲,垂在十字架上,如流淌而下的火焰。
那雪白柔膩,猶如藝術品般的手腕變得血肉模糊,上面釘著兩根堅硬冰冷的破法釘樁,拉扯著那女人,將她吊在冰冷骯髒的十字架上。
除了微蹙的眉頭外,她沒有表現出更多的痛苦,只是仰著頭,望著天空,眼楮里流動著一種期盼。
這情景震撼了這位騎士長的靈魂。
米諾內心劇烈掙扎著,終于還是沒忍住,不顧自己在教廷中的前途,跑了下去。
他跑到廣場的十字架前,大聲道︰「向神懺悔吧,懺悔了,你還能活著,你的孩子也能活著!」
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女人沒有任何動作,只用眼角余光瞟了他一眼,竟然帶著一絲憐憫。
正當米諾不知所以時,一聲悶雷聲從天際滾滾而來,天地開始顫抖。(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