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氣,象孩兒的臉,說變就變。
本來是烈日當空,焦烤大地,轉瞬間就起風了。風越來越大,把雲從四處趕來,堆積在湍豐縣的上空,黑壓壓的一片,燕子幾乎貼著地面在穿梭飛行著。
一聲炸雷之後,雨點開始砸了下來,雨點很稀落,但一場暴雨轉瞬將至,公路上的行人開始奔忙逃躥著。
洛風低著頭,拼命的蹬著自行車,從湍豐縣縣城騎到這龍灘鎮,已經有二三十公里了,騎行的微微有些疲倦了。
他翻了眼皮,看見前面的路無人,于是猛蹬幾下自行車,一直沖到龍灘鎮黨委、鎮政府的大門前,正想靠著慣性滑行而入,門衛室里走出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這是鎮政府看門的曹一偉,他怒喝一聲︰「你哪里的,想干啥?」
洛風停下自行車,但沒有下車,只是一支腳支在地上,輕蔑地看了一眼這小子,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話,而是喘了兩口氣,進入氣定神閑的狀態,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眼楮瞪著如臨大敵的看門人,等著他接著發火。
看門小子從崗亭里走了出來,抓著自行車把,吼了起來︰「你是干嘛的?你知道不知道這是哪里?」
洛風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呵呵笑了兩聲,「我知道這是哪里!這是咱們壇原省省政府,對不?」
「咦,你小子有病?咋當成是省政府了?」曹一偉歪著腦袋仔細看了看洛風,黑色的t恤衫,藍色的牛仔褲,腳上穿著著白色的運動鞋,清秀的臉龐,混身充滿著活力。倒不象是腦子有毛病的,怎麼把鎮政府當成省政府?
「我知道這是鎮政府大院,只是我看你牛氣四射,凶巴巴的樣子,感覺你是省政府看門的嘛!」洛風看他不明白,解釋了一下,顯然有譏諷的意思。
曹一偉正要發怒,洛風掏出口袋里的煙抽出一根遞了過去,然後才莊重地說道︰「沒事我才不想來這里打攪大人們的公務!是關叔叔讓我來的!鎮政府是為人民服務的,人們應該隨時能進來--算了,不給你講這個,如果你要不相信的話,你可以打個電話問關叔叔!」
「關叔叔?」曹一偉一時沒反應過來。在鎮黨委鎮政府這個地方,只有關志飛或關鎮長這兩個稱呼,這里,只有這一個姓關的。「哪個人是你關叔叔?」
洛風翹了一下嘴角,笑了一下,指了指大院,「難道這里姓關的人很多?」
曹一偉恍然大悟,「是關鎮長?噢,你找關鎮長,這樣啊,你進去吧!」既然能叫關叔叔,那應該是親近的人,看洛風的樣子,也不是個壞蛋,曹一偉擺了擺手,「你進去吧!在假山後邊那一排房子,最西邊第一間!」
「明白,知道地方,關叔叔交待過了。謝謝哥們兒了!--剛才多有得罪!」洛風右手舉在額角,然後朝上猛一揮做了一個美式軍禮,然後猛一蹬自行車,朝著大院騎了進去。
洛風剛剛畢業了,他以前在苑凌市清華職業技術大學讀書,這學校實在是窩囊,空有一個清華的名號,卻是一個不入流的職業中專。讀了三年書,玩了三年菜刀。他讀廚師專業,本來就沒有什麼興趣,這本來是個沒有什麼前途的行業,一輩子是個伺候人的主。
洛風把自己關在家里三天,實在邁不出外出求職的步子。「君子不近皰廚」,這有錯嗎?多少次面對鏡子里的自己,洛風一遍又一遍地問著。「只要我往廚房里一鑽,一年又一年的過去,我成了一個大月復便便,手指粗大,目光呆滯,全身油膩的廚子,這有意思嗎?」
從那些人身上,他看到自己的未來!那是命運給他鋪設的,如果他按命運之神的指點走下去,未來是無趣淒慘的!
歷數所有的親友,找不到一個達官貴人能為自己安置一份不錯的工作。這次來找龍灘鎮鎮長關志飛,正是想改變一下命運給自己原定的路線。
烏雲又被風吹向別的地方,雨點砸下一陣又停了,夏日的熱力已經消減幾分,鎮政府大院古樹蔽天,院子里更是彌滿著清涼的氣息。
洛風看看周圍,將自行車推進車子棚里鎖上,然後整理一下衣服,朝著最後一排的鎮長辦公室走了過去。
這是一排瓦房,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不過據說這種磚瓦房冬暖夏涼,所以也沒有推倒重修,更重要的原因是龍灘鎮不是一個經濟發達的地方,基本上沒有什麼財政收入,沒有財力建豪華的辦公樓,這才是重要的原因。
走近這排房子,洛風不禁失笑兩聲,各個房門右側上方,都掛著牌子,仔細一看,有「李鎮長辦公室」,「黃鎮長辦公室」,「孫鎮長辦公室」
看樣子,鎮政府這排房子全是鎮長辦公室的,鎮上副鎮長多,看樣子有六七個,但是牌子上面不好直書「副鎮長」,于是全是鎮長辦公室。但是洛風知道,關志飛才是正職鎮長。
他一間一間地看,在西邊看到了「關鎮長辦公室」的牌子。他走到跟前,正要敲門,忽然听到里面有個男人在暴怒地吆喝什麼,這不是關志飛的聲音,于是他連忙收起手,朝後退了兩步。
看樣子,現在不是進去的時候,雖然關志飛說過讓他今天過來,但是得挑個他辦公室沒人的時候。
于是洛風走到牆角的花壇處,坐在水泥台上,靜靜地等著關志飛辦公室里面的人走出來。
突然,一雙手從腦後伸過來捂著了洛風的眼楮,同時一陣清新淡雅的香味彌滿過來,洛風條件反射地去抓那雙捂著自己眼楮的雙手,感覺到一陣滑膩--這是一雙女人的手。
難道鎮政府大院有認識自己的女人?他絞盡腦汁去想這會是誰,同時享受這包圍在身邊那迷人的芳香,只是自覺地松開自己的雙手放了下來,任那雙柔女敕的手捂著自己的眼楮。
洛風喃喃自語,又像是說給身後的人︰「大姐?你能保證沒有認錯人--要弄錯人就不好玩了!很讓人尷尬的,在羞愧之下你會懸梁自盡的!」
背後是一陣格格的笑聲,然後聞到那陣馨香更濃了一些,接著感覺臉腮有些溫熱,原來是背後的女人將臉湊到了自己耳邊,接著听到銀鈴般的聲音叫道,「沒弄錯!笨蛋,你快猜嘛!」
洛風更迷糊了,自己是第一次到龍灘鎮政府,除了關鎮長,真的沒有人認識自己,這背後的女人會是誰呢?
實在想不出是誰,這雙手又牢牢捂在自己眼楮上,不肯放開,洛風靈機一動,又伸出雙手捂在這雙潤滑的手上,嘴上說道︰「快松開嘛,我一看不就知道你是誰了?」自己的手沒有用力去扒那雙手,只是在那手和前臂上慢慢移動著,輕撫著,感覺著那滑潤又有彈性的肌膚!
自己猜不出來又該怎麼樣?吃吃她的豆腐也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洛風打算做的,就是不著急,看看她急不急!
「討厭!壞蛋啊!」那女人感覺到有些不對,明白這小子在佔自己的便宜。于是只好松開雙手,同時手朝洛風的腦袋上「啪」地拍了一下,「笨死了!笨得像豬啊!還操心不善,本姑娘不和你玩了!哼!」
洛風一扭頭,才看到背後的是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姑娘,有些面熟,但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那姑娘穿著一件短短背帶的牛仔裙,露出修長而筆直的雙腿。上身是印有卡通圖案的短袖衫,帶著一頂淺灰色的鴨舌太陽帽,帽檐下露出嬌美的臉蛋和水汪汪的大眼楮,那眼楮清純明澈,讓人一看就怦然心動。
「死人!來這里干嘛呀?」那女孩伸手在他胸前猛地推了一把,「好久沒見噢,是不是交上女朋友,把別人都給忘了?嗯?--你這個重色輕友的混蛋!」
洛風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女孩是關瑤瑤,關鎮長的寶貝女兒。
關瑤瑤比洛風小半歲,在省城爭州市讀醫科大學。這幾年寒暑假的時候,關瑤瑤常和同學們去外地旅游或是考察實習什麼的,所以很少見到她,再加上女大十八變,又愛梳妝打扮,所以洛風幾乎不認得調皮淘氣的關瑤瑤了。
「小風子,來找我爸的吧?」關瑤也在一旁的花壇水泥平台上坐了下來,「你等一下,鎮上的曹不服曹書記在他的辦公室里,不知道又有什麼事要討論,兩人一有事就吵,老是吵,我們在外面等吧!」
還好,關瑤瑤沒有繼續問洛風找他爸爸有什麼事,要不然,說出來也真難堪。
關瑤瑤拉開背包,掏出十元錢遞給洛風,「小風子!去,給主子買上兩根大布丁雪糕!--有你一根,找的零錢我不要了,算是跑腿費賞給!大門東邊副食店就有冰櫃!去!」
洛風接過錢,一躬身,右手在左臂上拍了一下,左手又在右臂上拍了一下,仿佛是將無形的馬蹄袖邊拍打下來,然後右手按在地上,低著腦袋應了一聲,「--奴才這就去辦!」
然後他直起身,一溜煙朝大門外面跑去。這動作,洛風前世做了幾十年,今生做起來依然熟練,動作到位,大方舒展,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堪稱嫻熟優雅,如同舞蹈體操一樣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