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哄著五頭騾子到了張家口,找客棧住下,晚上跟客棧掌櫃閑聊,聊的話題,頭三句五句,問問風土人情,之後,自然就切入了正題,問問附近那家的買賣好,那家的買賣大。
客棧掌櫃說的,和那劉元允掌鞭說的,沒有多大出入。
第二天一早,小吏,按著劉元允掌鞭說的送貨的地址,也給這些買賣家送了貨。
這些買賣家掌櫃的,一看,來了個生面孔,問道︰「您是不是走錯了門兒啦?」
小吏回道︰「我沒走錯門兒啊!您是不是‘聚全德’的趙掌櫃啊?」
「我是啊!您是哪位啊?」
「我說沒走錯門兒嗎,我是延慶州嗒。」
「您跟劉元允是一個地兒嗒?」
「是啊。」
「這次劉掌派您來啦?您請屋里坐。」
小吏接著話茬兒,進了這‘聚全德’掌櫃的辦公室。
落座,言道︰「我們不是一碼事。」
「那是怎麼回事啊?」
「我們是新開張的買賣。」
「啊,你們是新開張的買賣?」
「新開張的買賣?想給你們供點兒貨。」
「可是我們這兒有供貨的啦?」
「嗐!您還怕多一家供貨的嗎?」
「我們和劉掌櫃都這麼多年啦,脾氣秉性都模門啦!貨物質量、價格市場都認可啦?您這猛不扎兒的捅進來個新人,我們什麼也不了解啊?」
「您跟劉掌櫃也不是一開始就熟啊?不也是慢慢交往上了,才混熟的嗎?咱們有了第一遭,第二遭不也就熟了嗎?」
「可這劉掌櫃三五天就要送貨來啦?我要是進了您的貨,劉掌櫃的貨我怎麼要啦?我不要人家劉掌櫃的貨,我對不住人家呀?」
「我呀,也不是讓您一下子把他的貨掐死嘍,我勸您哪!我的貨,您也進一些,劉掌櫃的貨也進一些,劉掌櫃的貨接不上的時候,我接著,我接不上的時候,劉掌櫃接著,這樣您不就活泛了嗎?」
這「聚全德」掌櫃,盤算來盤算去,想起來前兩年,劉掌櫃買賣紅火,給他供貨的時候,停過他的貨,想到這新供貨的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兩家供貨總比一家活泛,萬一,一家出了問題,還有另一家接著。
言道︰「我收一些貨可以,但要問問您的價格?」
小吏拿出了自己貨物的價格表,言道︰「這就是我目前給您貨物的價格。」
「聚全德」掌櫃,接過價格表一看,言道︰「這個價格可不行啊!」
「怎麼了?」
「高!太高!」
「不高吧?」
「如果是這個價格?咱們的買賣可成交,也可不成交!」
小吏心里犯起了嘀咕,想道︰「莫非那劉元允掌鞭兒的,沒告訴我真情?不會吧?我前前後後給他沒少花錢哪?」
小吏此時想道,他要是不要我這貨怎麼辦?頭一炮沒打響,往後更不好辦啦!無論如何今天也得開開張,這頭一炮怎麼著也得打響,言道︰「我再給您降百分之五。」
那掌櫃的又搖了搖頭,這小吏一咬牙一跺腳,言道︰「給您降百分之十!」
那掌櫃嘴一咧,微微一笑,言道︰「看著你這人這麼實誠,我要再不收你一點兒東西,就顯得我太不仗義了!」
「你就卸貨吧,一會兒,就照著你說的這個價碼,給你結賬。」
小吏雖然被張家口的商家又砍掉了百分之十,可他一算計,這里邊還有著巨大的利潤空間哪,因為劉掌櫃在張家口的的買賣是一家獨攬,沒有人和他競爭,他原本加價多,一塊錢進的貨,加了一倍,變成了兩塊。
如今小吏的買賣,雖然買賣兩頭兒,一家漲了價,一家落了價,但他是按著劉掌櫃進貨和銷貨的底子漲的落的,這里邊還剩余著巨大的利潤哪!
心里想道,還是做這買賣好啊,比賣那油鹽醬醋可解氣多啦!
他又想起了那窯姐兒,纏纏綿綿的叫聲……
不由自主又哼哼起了山西梆子,「武家坡」
咱放下這小吏,掙了錢如何心中臭美不表,咱反回頭來說那延慶東八里的劉元允。
劉元允估模著,張家口的貨銷得差不多了,打馬哄著十頭騾子到天津取貨到張家口送貨。
劉元允高高興興來到了張家口,哄著騾馱進了「聚全德」。
劉元允沒有迎來,原來「聚全德」掌櫃,那滿面的笑容,劉元允感覺有些不對味兒,但也沒有多想,照樣該卸多少貨卸多少貨。
卸完了貨,找掌櫃結賬。
那「聚全德」掌櫃擺手讓劉元允坐下,然後言道︰「劉掌櫃,這次貨可不能按上次那麼結啦?」
劉掌櫃瞠目結舌,問道︰「為何?」
‘聚全德’掌櫃言道︰「本來這撥兒貨,我都不應該收你的!可是看在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上,我把這撥兒收下啦,可是價格哪?可不能按原來那麼結啦!」
劉元允言道︰「這我就不明白了?這貨物我都是按著時間,按著原來您定的數目字兒送來的,這貨物還是原來質量的貨物?為何您就不給我恁麼結賬了哪?」
「您說得沒有錯兒。」
「那又是為何?」
「您知道恁們延慶州有個陸德厚嗎?」
「有所耳聞。」
「他幾天前給我剛送來一馱貨,價錢比您便宜的多!」
那‘聚全德’掌櫃說完,怕劉元允不信,呼喚賬房先生拿來進貨賬本,讓劉掌櫃一一觀瞧。」
劉掌櫃掃目一看,鄂然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忽然,像又想起了什麼,言道︰「您別盡看價格,您還得看質量哪?」
「聚全德」掌櫃言道︰「要說質量嗎,比您的不差!」
「這我就不明白了,我給您的價格並不高啊?他質量不差,怎麼這貨會這麼便宜哪?」
「您如果不信,您跟我來!」
說著話,「聚全德」掌櫃把劉元允領進了庫房,劉元允,一一查看,原來這貨都是從一個洋行批發出來的。」
劉元允滿臉木然,再不說一句話。
還是「聚全德」掌櫃打破了僵局,言道︰「您哪,也不必犯難,我哪,也不會讓您為難,咱們多少年的交情啦!您只要不高于他的價錢,貨嗎,我還是收下,劉掌櫃您看怎麼樣?」
這突如其來的一盆冷水,把劉掌櫃初到張家口的喜悅,澆了個無影無蹤。
貨到街頭死,也只能這麼辦了。
這頭一家如此,剩下那幾家就不用說啦!結果,這一次送貨啊,弄了劉掌櫃一個灰頭扒腦,劉掌櫃揣著滿月復的苦澀溜回了臨河家里。
劉掌櫃躺在炕上,翻過來掉過去睡不著,是誰走漏的消息哪?這陸德厚給商鋪的價格怎模的那麼準確哪?底于我百分之十,當然啦,商家是是誰的貨便宜人家進誰的貨啊?這事放在我身上,我也是這樣做啊?
雖然落了百分之十,不過這里邊還有利潤,買賣還可以做下去。
再說那小吏陸德厚,從張家口回來,掙了大把兒的銀子,沒有忘記州里那個朋友,到了家里,沒顧得干別的,眉飛色舞找到那朋友,邀去大飯館子大吃八喝了一頓,席間自然免不了要感謝那位朋友的功勞。
那朋友言道︰「這回不罵我啦?」
「我多會兒罵過您哪?」
「你沒罵過我?看你從天津進貨回來的時候,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那個勁頭兒!恨不得當時一嘴把我吃嘍!」
瞧您說得,我有那麼邪乎嗎?」
「你沒那麼邪乎?哼!告訴你,我不求你夸我,你不罵我,我就彌陀佛啦!」
「嘿嘿!您哪,您還記著那事哪?」
「我怎不記著那事啊?挖鼻子逗眼的,得虧我心腸大,心里有些根,要不然哪!我還不得抹脖子上吊去啊!」
「就您這肚量?至于嗎?您本來是個活神仙!」
「你又來了不是?」
「你甭夸我,甭恭維我,我告訴你,你甭高興的太早嘮!你這買賣里邊,存在著巨大的危機哪!
我這買賣里存在著何種危機呀?
你走著瞧就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