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槐樹下走出來的人 第四十五章水可載州亦可覆舟股民洗劫糧棧

作者 ︰ 金石聲

話說那百姓啊!老實的時候,就像那嗷嗷待哺的小羔羊,如果讓他暴怒了,那可就不得了嘍!像那暴怒的獅子,像那決了堤的洪水,就會勢不可擋嘍!

永興和全部股民,此時在糧棧門口已經聚齊了,有的在太陽沒出來時就在這里等上了,可到現在還沒等出個結果,看太陽已經偏西了,說十二點發紅利,現在明明已經過了這個鐘點了。

「是不是又謊了。」

「他們說的話你也信?哪次算過數啊!」

「都什麼時候了,還不青不紅的,不給個說法,想大門緊閉了事!」

「想得美,門兒也沒有!不開門,不開門砸他的門!」

股民們怒不可遏,不知誰從附近居民家里扛來了一根檁條子,十多個人抱起了這根檁條子喊著號子︰「一!二!三!一!二!三!……」沒多少回合,大門從門軸那劈開,「噗 」倒在了地上,倒地的兩扇門,撲的一下子揚起了地上成天牲口踩馬踏的塵土,三四十口子股民,豈顧那飛揚的塵土,像決了堤的洪水,一齊涌進了大門,撞翻了在門口攔截的四個伙計,沖到了兩位東家的辦公室前。

小劉二先生已是六十多歲的人了,看到這樣的陣勢,坐在椅子上再也站不起來啦,還是瞿老爺子在官場上混過,見過陣勢,臨危不懼,推開屋門,站在門口的台階子上向大家又講了話︰「不是不給大家錢啊!確實是本糧棧目前出了些問題,但是目前出了些問題,不能代表將來總出問題呀?等我們的買賣一有好轉,我還是那句話,‘要加倍償還’!本來我想今年就要發一仟股金來著!」

此時有一個股民發話道︰「你說了多少遍空話了?你的話誰還信啊?你們的買賣還好得了嗎?不給我們紅利!還我們股金!你們這個背興的買賣!年年不是遇見這事兒!就是遇到那事兒!分不上紅利,我們撤股!」

股民們七嘴八舌吵吵著。

一個人帶了頭,股民們想起了自己血點子、汗點子,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攢下的幾塊錢,如果永興和總是這樣下去,不定哪陣兒就濺泡了,大聲嚷嚷起來︰「我們退股!我們退股!還我們股金!」

永興和本想連去年的紅利一塊補上,拿出一仟塊錢分紅利,這一仟塊錢尚且拿不出,上哪兒拿這五仟塊錢的股金去呢?

股民看到自己紅利拿不到,看到自己股金也可能泡湯了,憤怒的情緒升了級,有的大聲吼道︰「他們買賣出了問題,讓人家給坑了,我們不能讓他們坑了,我們要把我們的錢拿回去!

人們的吵鬧聲驚動了牲口圈里的騾子,有一個仰天吼了起來,昂!……!昂……!昂……!騾子的叫聲驚醒了股民,拿不到現錢拿東西,有一個跑進牲口棚牽出一頭騾子,有人看到有人牽了騾子,就一擁而上牽騾子的牽騾子,拉馬的拉馬,騾馬沒有了,有一位看到了栓在樹上那頭小劉二先生常年騎的毛驢兒,這頭毛驢兒在小劉二先生家也有五、六年了,他看到拉它的不是自己的主人,向後趔著身子打著「墮葫蘆」拉它的人看拉不動它,抄起立在樹根兒的一個大劈柴棒子沒頭沒腦的砸了下去,毛驢禁不住棍棒的毒打,趔著腰躲閃著,然後,無可奈何的跟著陌生人走了。

人們踅模著自己能拿的東西,有幾個闖進了小劉二先生和瞿老爺子的辦公室,一個抄起瞿老爺子剛才做著的紅木椅子,另一個抱起了紅木桌子,而上來的又一個,扽住小劉二先生的脖領子,扽起來往旁邊一搡把小劉二先生搡了一個大「馬趴」。說道︰「去你的!」抄起另一只紅木椅子扛跑了。

剩下的股民,看到屋里再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拿,又涌向了院子里,瞄準了一個個頂著房頂的糧囤,他們到處搜尋口袋,找到了口袋,在「席子」上捅個大窟窿,從大窟窿里流出來的糧食灌滿了一口袋又一口袋,有的人從家里拉來了毛驢子;有的人從家里趕來了馬車。永興和糧棧的門口,肩挑的、人扛的、牲口馱的、車拉的……出現了既使在秋收收糧食的時候,也沒出現過的熱鬧景像,附近的居民不知道永興和發生了什麼事情,上前打听,告訴他們的結果是︰「永興和糧棧垮台了,我們要拿回我們自家的股金。」

這些打听的人,看到人們在永興和糧棧想拿什麼就拿什麼,沒人管也沒人約束,也加入了這搶糧的隊伍……

可惜啊!可惜!可嘆啊!可嘆!這偌大的永興和糧棧,和那一個個頂到房頂的糧食囤,被那些股民和附近的百姓一搶而光。

高梁、黑豆、玉米、黃豆……摻雜在一起,在院子里撒了一層,永興和完了!院子立刻靜寂了下來。

小劉二先生派到州里接公人的瞿家老二,到天大黑才回來,兩個轎車子里拉回了六個「公人」。

六個「公人」看著滿院子散落的糧食,為首的頭兒兩手一攤無可奈何的搖了搖腦袋,把大門貼了封條。

六個「公人」,留下四個看守永興和糧棧,派出兩個回去向「縣知事」報告。縣知事找來陳秘書商量對策,縣知事道︰「劉、瞿兩家的買賣垮了台,咱們管不著那‘經’,可他欠著咱們的房租沒給咱,咱可不能饒他們,我看咱們就抓人吧!」陳秘書言道︰「咱還沒跟人家要,咱怎知道人家不給呢?咱現在還不知道人家給不給錢,咱就去抓人恐怕不合適吧!」

縣知事說︰「你說得倒也有理,那你看怎麼辦?」「依我看,還是跟他們兩家打個招呼再說。」

陳秘書派了一個「公人」到永寧去找瞿老爺子,這個公人從永興和後門進去找瞿老爺子,瞿老爺子已經回家了,公人經人指點找到了瞿家,把陳秘書告訴他的話跟瞿老爺子說了,瞿老爺子知道陳秘書說話的內涵,他把老二叫來,如此這般的說了幾句,又塞給了他二十塊洋錢,就跟那公人上了路。

瞿老二隨公人到了延慶州,天氣已晚,公人說︰「你找客棧住下,咱倆明天一早進縣公署去見陳秘書,你千萬不可跑了,跑了和尚可跑不了廟,再說你們家只是欠著點房租錢,並沒犯法。」

瞿老二言︰「這個請您放寬心,我知道哪頭兒輕,哪頭兒重。」

公人回家了,瞿老二想︰「我不能把這二十塊拿到衙門去。」我今天還是到陳秘書家里去一趟好。」

瞿老二以前來過陳秘書家,到了陳秘書家哭訴了買賣垮台的經過,又把二十塊洋錢掏出來遞給陳秘書道︰「現在也只有這些了,您可別嫌少啊!」

陳秘書跟瞿家不是一年兩年的交情,自劉瞿兩家開了這買賣之後,陳秘書又從瞿老爺子手中得了不少「好處」,瞿家遇到困難了自然對瞿家會有所關照,說道︰「回去跟你爹說,關于房租的事兒,就不要讓他掛念了,我一定會給你們抹泥平了。」

第兒天一早,瞿老二不慌不忙來到縣公署跟隨公人見了陳秘書,陳秘書打發走公人,隨便跟瞿老二又說了兩句,就見縣知事去了,見了縣知事道︰「劉掌櫃和瞿掌櫃經過這個事情,現已臥床不起,他們一個五十多歲,一個六十多歲,現在都帶病在身,如果您現在把他們弄來,如果死在獄中恐怕對您官聲不好。依我看還是暫時不要抓他們,等他們病好了再說。」縣知事听了這些話有道理,點了點頭,從此,這個事兒就擱了下來。

永興和糧棧出事兒了,院子里一片狼籍,四個伙計和一個做飯的大師傅看到這個攤場,知道這一年的工錢沒法要了,也就各回了各的家。

瞿老爺子是本城人,永興和出事兒之後就跑回了家,再也沒去糧棧,糧棧只剩下了小劉二先生爺兒倆,小劉二先生自打被人從椅子上扽下來搡在了地上,連驚帶嚇已經不會說話了,現在躺在床上,爺倆沒吃沒喝,兜里又沒有一個子,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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