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人進了電梯,他默數了一下,剛好十個人,電梯很寬敞,並不顯得擁擠,沒人說話。
他想,或許,當人類把臉藏在了口罩之後,反而彰顯了真實的面目,因為,人與人之間的本質就是淡漠的,勿需虛情假意的寒暄和客套。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自古如此。
不知是誰,忽然放了一個抑揚頓挫的屁,臭味彌漫,但每個人的眼里都蘊起了笑意,終于忍不住相繼笑出聲來,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
他又想,似乎,這也是人類的天性,當共同面臨一種未知的具有危險性的處境,彼此也很容易打破隔閡,抱成一團。
有人笑道︰「響屁不臭,臭屁不響!」
有人說︰「也沒什麼不好意思啦,反正誰也不知道誰。」
有人問︰「怎麼沒人按幾樓啊?」
大家這才發現,確實沒人按樓層按鈕,但電梯已經開始下行,一直下到了負一層。門開了,外面是一條明晃晃空蕩蕩的水泥通道。
他又一次做了領頭羊,第一個邁出電梯,心道這大賽組委會對選手們真是放羊式管理,從進入選手區以後,見到的唯一一個代表大賽官方的人,就是玫瑰。
到了通道盡頭,居然有前、左、右三道門,他看看左右兩道白色小門,上面分別嵌著一男一女的頭像,不用說,是男女衛生間。
他推開正前的兩扇大門,原以為進入了地下賽場,誰知面對的卻是一個弧形橫向兩邊的狹窄空間,在頭頂淡淡的燈光下,一排椅子對著牆一字排開,可以看到兩頭是封死的,跟剛才進來的電梯口形成一個t字。
他心里生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非常不喜歡這種空間設計,一旦發生危險,連個安全的退路都沒有。跟進來的其他選手也是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什麼所在。
站在別人的地頭上,只有听從別人的安排,他用雙手扶在椅背上,感覺硬邦邦的,遠沒有觀看比賽的觀眾座椅舒服,好在空氣還是很清新,通風做得不錯。
「媽的,不是看比賽嗎?怎麼讓我們面壁思過。」一個選手發起了牢騷。
「就當作集體放風吧,總比一個人憋在房間里打手槍強。」另一個選手開起了半葷不素的玩笑。
大家哄笑起來,七嘴八舌,談起參賽的心得,說起來,好吃好住的,待遇確實很不錯,就是有種坐牢的感覺,而且訓練很苦。
他傾听著大家的談話,眼楮卻沒閑著,看出剛好十張椅子,似乎是安排好的,不由插言道︰「大家都坐下來吧,說不定有什麼機關,把我們升到觀眾席上呢。」
大家都覺得他的話有道理,一起坐下來,只听「嘎嘎」的聲音響起來,還真有機關,倒不是座椅升起來,而是眼前的白牆降下去,一座熟悉的賽台呈現在眾人的眼前,周圍是三面護欄,護欄後坐滿了人。
「咦,我們這是在哪?」有人詫異地問。
其實誰都知道他們在地下賽場中,但又好像不在,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只有在現場看過比賽的人才有此體會,而這十個人,幾乎都當過現場觀眾的。
「我們在觀眾席的下方,這牆的外層是透明玻璃!」一個女子的聲音冒出來,她也是選手之一,一直沒有說話,卻一語道破天機。
大家幡然醒悟,怪不得有那種奇怪的感覺,只因他們現在的視角,是完全不同的,仿佛突然之間,男人們才發現身邊有異性,一時都變得斯文起來。
「沒錯,這玻璃應該做了特別處理,我們能看到外面,外面卻看不到里面。」他伸手模著冰涼的牆壁,補充了一句,因為對面的那些觀眾,並沒有看向他們這個方向。
「這位小弟很是膽大心細嘛,看來我們這一期還是有高手的。」女子稱贊道,選手們聞言一靜,不約而同想到身邊的人可是競爭者,剛剛活絡的氣氛一下子生疏起來。
他心頭一警,這女子的觀察力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單從說話聲就听出他比她小,她才是個不可小覬的對手呢!他忽然隱隱捕捉到了什麼,卻又說不清是什麼。
驀地,外面的聲浪撲入大家的耳中,選手們仿佛置身于喧嘩的觀眾之間,同時為之一振,皆想到此行的真正目的,各自收回紛擾的心思,把注意力投向了玻璃牆外。
從他們到賽台的距離,不過幾米遠,角度是平視的的,根本不需要借助大屏幕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可以說是最佳座位。
「各位觀眾,久違了,我是玫瑰,你們想我了嗎?」玫瑰的聲音如天籟般傳來,光線暗下來,輕柔的開場音樂響起,一道藍色的光柱打在一個身材挺拔的倩影上。
從輪廓上看,她頭戴禮帽,身穿燕尾服,似乎是個男人,但觀眾們已猜到這是女扮男裝的玫瑰,都被她反串的造型所吸引,喝彩聲四起。
他注意到身邊的選手也是歡呼雀躍,心道這玫瑰還真是個百變妖精呢,想到她對他面試的情景,不由心頭一跳。
「迷朦的銀河,日月在我心中,遙遠的宇宙,星雲因你交融……」一個嗲到骨子里的女聲清唱憑空而起,帶著一種極度的夸張,空靈若谷,這是一首核爆炸前的流行歌曲《吻落銀河》。
觀眾們也仿佛被喚回了久遠的記憶,安靜下來,音樂漸起,人影舞動,曼妙如仙,那極具穿透力的歌聲仿佛自九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