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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子非那廂對鐘彤開火,「彤彤,你有沒有人性呀,別以為你的好心別人都領你的情。」
郭菁補話說︰「我看也是,小丹不舒服,你湊在一起,這不是給她添堵嘛?」
美鳳緊接口說︰「她呀,這人,嘖——,太自以為是了。」
眾人被鐘彤拖垮的仇還未雪,因此,逮著機會就齊齊指責鐘彤。
小丹不想讓鐘彤太難堪,畢竟這個死黨心眼實,對她更是忠心不二。而且,鐘彤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她自己的確有些怪。還不是因為岳高飛這個冤家一直沒露面。于是柔聲對鐘彤說︰「我知道你擔心我,你就讓我一個人好好的睡吧,要是今晚我睡不好,明早可能連床都起不來。第一堂課只能曠了。」
鐘彤提了提嘴角,「我還不是擔心你,既如此,那我回床了。」
鐘彤站在屋當間,向四周眾人連呸了一氣,「你們這些人,都是落井下石的貨色。今兒搞得很團結嘛,是要將我與小丹劃成階級敵人嗎?」
大家偷笑,子非說︰「彤彤,你可不要擴大矛盾,把小丹扯進來干嘛?「
鐘彤哼一聲,作罷。回小丹床前,小聲對小丹說︰「有什麼事記得一定要叫我。朋友是用來使喚的,你不要客氣。不行,我送你去醫院。晚安,寶貝。」
鐘彤說完,子非出語相向,「真是勢利,朋友是用來使喚的,敢情她施人小利,單等著別人舍命相酬。小丹,你身邊的這個人遲早有一天會因你給不了她要的報答預期,而成為你的死敵仇家。所以,你要小心了。」
鐘彤一听,這話是沖著她來的。被小丹趕下床,心里正窩著無名火,于是躥過去,在子非的面前揮舞拳頭,擺出武力恫嚇的架式,「子非同學,我看你一點也不象累的樣子,皮子癢癢了吧。」
「你才皮子呢?」知己知彼,所以子非不驚,反而笑道,格開鐘彤的拳頭,「哎,君子動手不動口,你不想背上欺負同胞的罵名吧?」
子非口誤,鐘彤干脆將拳頭壓到子非小巧的鼻尖上,「你說的,君子動手不動口。象這樣的要求,我平生是第一次听到。我原以為我是女匪,臭名昭著,可是想不到,我在眾人眼里卻是一個響當當的君子。多謝了。」
「我是這麼說的嗎?我這個漢語言系的研究生會出這種低級錯誤嗎?」子非滿口抵賴。
鐘彤怒目圓睜,子非只得息事寧人,用東北口音軟口說︰「好姐姐,嘛大事呀,看在同室的份上,饒了我唄。」
剛好到了宿舍區熄燈時間,房間頓時一生漆黑。
鐘彤也不真想與子非動怒,姐妹間的這種玩笑家常便飯似的,不會生出齟齬。她拍拍子非的小臉蛋,「小賤人,姑娘姑且先饒了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明天再算帳。」
「別呀,」子非故作認真地說,「你還不如現在就懲罰了,免得我一夜擔心的,無法入眠。」
眾人齊笑。鐘彤模著黑回床。
不一會,漸次听到輕重不一的細細鼾聲。
月光如水般灑落在小丹的玉面上。黑曜的眼眸忽閃著淡淡的瑩光。
小丹心里求,天呀天呀,快些亮吧。我好想快快地見到我的高飛。
天才露出微微的亮,小丹便悄悄起來。走出宿舍,走上操場。
昨晚,受欺後的岳高飛長夜無眠。他花了一整夜時間,數點林蓉種種的罪狀,約略粗計,也有百條之多。大罵這狗日婚姻,狗日的女人。即使他超級尊重自己的涵養,無比自戀自己的品質。但是不罵不足以解心頭之恨。
監獄里大凡意識到自己的罪孽深重,那個罪犯算是開悟了。大多數人犯了罪面對鏡頭時,眼淚鼻涕流進口,不過是為了減刑,掙些同情分。其實心里還是會很堅持自己的所為,沖動只不過是為自己開月兌的托辭。結論是,沒有多少人會指責品質有問題。岳高飛也一樣,前前後後,都是不得已。
岳高飛一吐為快,暢快淋灕。那襠部的隱痛攪得他無法安靜。但凡還有一丁點兒的夫妻情份,是不會下此狠手的。林蓉這一捏,岳高飛當真覺得與林蓉之間的夫妻之情已經蕩而無存。他對于這樁婚姻再不會抱有任何幻想。
岳高飛一夜時間都坐在他鐘愛的椅子上。只有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才會產生擁有與掌控的踏實感。他耷著頭,即使一夜如此坐著,他也再不會苟且在林蓉的枕邊。只是,這日子長著呢,以後該怎麼熬呢?
天一亮,岳高飛迫不及待地走出林家,更象是逃出杜家。
這是一幢公寓式建築,南方大學特意給林老教授配的房子。園林式建築小區是新都市陳市長特批,運用財政之力,為高知分子建設的。五層的樓體,一水的清灰與黑的基調,看上去極為厚重。僅是五層建築,還配備了電梯。岳高飛想過,只要自己當上教授,也可以有一套這類小區的住房,有了蜷身之處,還怕她林蓉?
岳高飛站在電梯間,對著電梯里的鏡面,曲眉細觀。真似那伍子胥,一夜白了頭。滿臉的倦容憔態。臉也未洗,胡子也未刮,看上去蒼老了十歲之余。他用手指往後梳了梳卷發,又用指肚揩去眼角的眼屎,倍覺悲涼。
走出樓,也只有走出這幢樓,墳墓似的樓,岳高飛置于天地之間時,他才突然發現身上具備的青年才俊的價值及優勢。杜家把好端端的他給毀了。
岳高飛步態優雅往小區外走。早有晨練的老人,路經時,大家會與岳高飛打聲招呼。岳高飛收拾一下頭發,將自己放輕松一些。高大帥氣的外表,方臉,稜角分明,未刮的絡腮胡子,倒顯出性感味十足。
晨風習習,岳高飛感覺,如果多一雙翅膀,馬上就可以飛了。至于婚姻的不幸,情感的慘淡,權當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中的之一或之二吧。他不由得覺得出了籠子的感覺真好。
險些與小丹在同一地點相遇。他驚惶而退。他絕然不會再燃與姬小丹成婚的沖動,即使她美到絕倫。如果見面,他該說抱歉,還是沉默是金。應該怎樣,他不知道。靜觀其變,不如躲為上策。
晨光象一面靜止的畫,小丹驚為仙子。如臨風之荷,扶搖有致,美而不華,靜而不寂。如果不是與她有染,岳高飛非常興奮地用更為藝術的眼光,去分析這樣的美。退到樓角的岳高飛的這一望,打亂了岳高飛成型的思路。
岳高飛抬頭望天,日光未升起。只有蒼白而深遠的灰藍。一個男人的身不由己,特別特別的可憐。他的內心原也不象他偽裝的外表那麼華麗。他此時也特別想做一個負責任的男人,這個女人值得一個男人這麼為她做。至少也不吃虧。但是,難兩全。
岳高飛心內躊躇不安。他還帶著研究生班的課程,今天第一節課就是小丹班上的漢語言課。又如何可以避免不與她正面接觸呢?這個女子哪還有什麼分寸,將一個男人帶進宿舍獻身,這個非常之舉,可見她不是一個安分的女子。
退出研究生班的教學,是一大損失。也只能如此了。岳高飛打定這個主意。
再伸頭去看時,空空的操場,空曠而寂寞。小丹不在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