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贅生物,不是這幾天才長出來的,已經生長很久了。跟石礎沒有絕對的關系。」劉院長安慰大暴。怕大暴自己內疚。
大暴沉聲說道︰「你這麼說,我心里也不會好過。除非老八的眼楮會好。」
劉院長把煙頭滅了,突然換了話題︰「你記不記得,老趙很想要小劉跟他學手藝。而且當時勢在必得。可是小劉沒答應。」
「這和老八的眼楮有關系嗎?」大暴低落的問。
「老趙曾經說過,他要找一個徒弟,最合適的人選,就是眼楮會異于常人。我以前沒听明白,以為他說的是,眼楮長的和一般人不同。」劉院長嘆口氣繼續說道︰「沒想到,他指的是瞎子。」
「他為什麼這麼說,到底是他會找個瞎子當徒弟,還是當他的徒弟會變成瞎子。」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你最好是當面問老趙比較好。」
「我們怎麼找他?」
劉院長低頭想了一會,「我相信老趙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不會因為小劉拒絕當他的徒弟,而不出手相救……但是老趙……他的脾氣很倔……真的不幫……也不是沒可能……」
「劉醫生,你告訴我,趙師傅到底在那里?」大暴焦急的問道。
「我不知道,他沒和我聯系,他經常是這樣的,有時候好多年都沒音信。」
「那怎麼辦,老八的眼楮就要瞎了。」
大暴用手敲自己的腦袋,「怎麼辦……」
劉院長說道︰「我雖然不知道老趙到底在那里,但我知道明天他會在那里出現……」
「什麼地方!?」
「我听老趙喝醉酒了說過,他每年都要到四川資中去守陰關。在七月半陰間的鬼出關的時候,到四川資中的陰關來守……你知道,我是很反感這些東西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每年的七月半在干什麼,也沒問過,四川資中的陰關到底在什麼地方。」
「明天就是七月十四!」大暴一拍手,「就是明天。」
七月半,中國的最著名的鬼節,亦名中元節。在資中,鬼節並不是七月十五,而是七月十四。
每年的七月十四,從中午開始,資中的每家每戶,家庭成員會積聚在一起,找個山地,在地上用石頭,畫上一個不封口的圓圈,然後把裝好黃裱紙的信封,以及紙錢堆在一起燒。信封上寫的祖先的名諱和子女的名字。這個風俗,由來已久。末了,還要炸鞭,家族眾人才會散去。
七月十四,就是每年一度,陰間鬼門開啟,陰世的鬼魂,到人間的機會。
趙一二竟然被選作守陰關的陽間活人。趙一二到底有多大的來歷和本事呢,簡直深不可測。既然如此,他肯定能治好老八的眼楮。
大暴腦袋里想過這些細節,對劉院長說道︰「我知道資中的陰關在哪里,我現在就動身去找他。我去拜他為師。」
「小孫,你要想清楚。」
「我已經想清楚了。這件事,我有月兌不掉的干系,老八若是瞎了,我一輩子都不安心。」
大暴送走劉院長,也爬樓梯回到寓所。
剛開門,就听見老八和李慧在吵架。
我對李慧罵道︰「你少管閑事,這石頭害我這麼慘,我一定要把他扔了。」
李慧把石礎抱著,「這是孫哥的東西,你說扔就扔嗎。」
「啊喲,啊喲,都孫哥孫哥的叫上了,大暴這個混蛋,還扯臊(塘沽方言︰說謊話)說跟你沒有一腿。」我向李慧撲過去,「別以為你是女的,我就對你客氣。老子現在誰都不買賬,別說大暴的東西,張*剛(當時天津,跟一位改變了中國收容制度的已故打工者同名)的石頭,我也給扔了。」
李慧繞著沙發跑,躲著我。
我急了,翻過沙發,把李慧堵到廚房,顧不了這麼多了,動粗也在所不惜。
李慧大聲喊︰「你過來,我用刀砍死你!」
我和李慧正在鬧的不可開交。大暴進來了。
大暴對李慧說︰「慧慧,把石頭給他。」
我訕訕的接過石頭,哼了一聲。扭頭把走向客廳,狠狠地把石礎砸在地上。咚的一聲響,我還不解恨,又踢了一腳。
結果是我馬上坐在沙發上,月兌了鞋,看自己的腳指甲蓋翻了沒有。疼的哼哼唧唧。
李慧幸災樂禍的笑起來。走過來把石礎用沙發的布墊包起來給大暴。
大暴把石礎放到涼台上,「我明天就把石頭還給趙師傅。今天早點睡。」
我懶得理會大暴,仍舊把腳抱著,仔細看著流血沒有。
「慧慧,這麼晚了,你去我臥室睡,我和老八睡沙發。」
李慧說道︰「我回寢室去,他這個人,白天都讓人受不了,別說晚上又那麼……」
我听到李慧的話,連忙說︰「什麼意思,什麼意思,難道我晚上還騷擾你不成。」
「你晚上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麼,跟個野鬼一樣,坐在涼台上曬月亮……還戴個大斗笠。」
「住口!」大暴吼道︰「別說了。」
「大暴,她說的是真的嗎?我真的夢游嗎?」我站起來,質問大暴︰「你告訴她我夢游,我自己怎麼不知道,你怎麼從來不告訴我。」
「如果你還把我當兄弟,听我的,馬上睡覺。」大暴把手指向李慧︰「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慧慧,可是我們成不了。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現在听哥哥的話,洗澡睡覺。」
大暴是怎麼了,今天說話的口氣,為什麼這麼奇怪。好像在交代什麼似的。我一時不明白,但心里惦記著自己的眼楮。也懶得去想了。後來我很後悔,其實大暴真的是在交代我們事情。
一夜無夢。
七月十四,鬼節。
早上的航班到成都,我說︰喊了你這麼多次到資中你都不去,今天抽什麼風?大暴︰你就別問了,到地方你就知道。
兩個人在機艙,無所事事,都各自心懷鬼胎,氣氛凝重的很。中午到達資中縣。
吃過午飯。外面開始下起雨來。悉悉索索的,安靜的讓人煩躁。
大暴看了看手表,走到涼台,抱起石礎,到門口,對我說︰「老八,我把石礎還給趙師傅去。」
「你知道老趙在那里麼?」我冷笑︰「別給我假惺惺的,你到底要拿這個石礎干什麼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就是想把這石礎治好,給你當法器。」我成心氣他,總是不事先跟我講,做什麼事情。
「我不想跟你說,」大暴打開門,「這石礎,我真的是拿它還給趙師傅去的。」
「你就別騙我了,你一點心思瞞得過我麼。你還騙我干嘛,那一天晚上拿石頭出去不好,非要選在今晚。今天是七月半,你是不是想出辦法,在今晚治好這個石礎了。」
「你別管!」大暴說道︰「你別管這麼多,我有我的做法。」
「你叫我別管!」我跳起來,「老子的眼楮就差點被它弄瞎了,你叫我別管。當初是誰把我拉進來摻和這個事情的?」
大暴愣住,一言不發。
「是你!」我指著大暴︰「我要是瞎了,孫建海,你記住,就是你孫建海害的。沒別人。」
大暴把我看著,看了好長時間,才慢慢說道︰「老八,石礎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我現在就去補救。我去找趙師傅去。」
「你不就是想去當他的狗腿子嗎!你們早就背著我知道了該怎麼治石礎,不惜拿我墊背。你為了當他的徒弟,連我都賣了!」我終于把我心里話說出來。我顧不了這麼多了,撕破臉皮。
大暴走出門口,把門帶上。
「滾吧,滾吧,**的今天和那個姓趙的都被鬼整死才好,老子心里才涼快!」我對著門破口大罵,渾然忘了這個房間,其實是大暴的。
大暴走了不久,門又咚咚的響起來。
是不是大暴良心發現,又回來了。我心里一陣激動,畢竟是多年的好兄弟,他不會這麼無恥,連我都算計的。
可是打開門,我就失望了。是李慧和劉院長。你們怎麼來資中了?
李慧一進門,就慌慌張張的問︰「孫哥呢,孫哥呢……」
「他走了,」我咬牙切齒的說道︰「拿石頭去討好姓趙的神棍去了。」
「老趙若是要石礎,犯不著那天在我家里留給你們。」趙院長解釋。
「那……那……我怎麼知道他們的陰謀詭計。」我對趙院長心存感激,說話不敢太過分。
「你倒是告訴我,孫哥去那里了!」李慧對著狂喊。
「你急個什麼,發脾氣的應該是我。」我也對著李慧喊︰「你們早來半小時,不就賓館門口踫見他了。」
趙醫生說道︰「小李,算了,這是小孫自己決定的事情,你就別干涉了。」
「不行,不行,孫哥怎麼能為這個人,變成瞎子。我不干!我不干。」李慧嗚嗚的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