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暴高興的說道︰「那好，這就好辦了，問題出在他自己的心理上。就好辦了。」
「你說好辦？」趙一二把大暴斜著眼楮看著︰「我曾經治好過一個胃癌晚期，讓他多活了五年。可是我從沒治好過一個精神分裂。」
「老八……老八……」大暴苦笑道︰「當年是誰給你起的外號……」
「小劉沒瘋，每個人都有多重的人格，只是大多數人的主要性格佔絕對的強勢，壓制了其他的人格狀態。你難道沒有想過，突然沒來由想做一些你平時認為很難堪或很不屑的事情。或是你喝醉了，說出你一直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困擾。這都是亞人格的表現。」
「草帽人的狀態，就是老八的另一個人格。」
——「快停車，快停車。」我喊道︰「退回去。」我哭起來，靠著車窗狠狠的嘔吐。
劉院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把我看著。把車熄了火。
李慧嚇得不做聲。
「怎麼啦，小劉，干脆這樣，我們先送你去醫院吧。」
我開始低聲嗚咽。
「不行，」老八說道︰「媽的，必須得過去。」
劉院長問道︰「到底怎麼啦？」
「前面好大的血腥氣，好多鬼在路上攔著。別開車過去，開車要出事的。」
老八還喊︰「一定得過去，不過去大暴就瞎了！」
我對劉院長說道︰「您開車，從旁邊的巷子繞，我和李慧走路。」
「我為什麼要听你，跟走路。我不下車！」李慧喊道。
「你要扶著我，我走不動。」
我和李慧下了車，李慧把我的胳膊扶著，拖著我走路。劉院長把路往夷陵路方向開，我告訴他從一馬路繞到沿沱江大道等我和李慧。
二道巷子的路口到了。我停下，不敢再往前走。路上的情形太凶惡。
十幾個鬼魂，都是殘肢斷臂的鬼魂，並排牽著，沒有手的鬼魂，之間就拖著血淋淋的腸子，攔在沿江大道上。惡狠狠的盯著往來的車輛，他們在尋找，找著路邊冒失的行人過馬路，在觀察走過車輛的司機，是不是火焰低，霉氣重，或是喝醉了酒……
有兩個鬼魂看見我和李慧。
李慧把我往公路中間走去。我不願意走，李慧狠狠把我拉著，往路中間的鬼魂拖。我喊著，但聲音太小︰「別去……別去……」
李慧听不見在喊她。仍舊把我往路中間拖。我看見遠遠一個大客車的燈光。
攔在路上的鬼魂開始激動了，有幾個在格格的笑。他們很開心，總算找到人來了。他們在邀請同伴，他們想讓我和李慧明年跟他們一樣，站在這里等待火焰低的倒霉蛋。
李慧仍舊把我往公路中間拖。我掙扎，但也不能放手。李慧現在的力氣比我大得多。
我被李慧一步一步拖著。
我和李慧從人行道走到機動車道旁邊的綠化帶了。和那一排鬼魂很近了。我開始狂吐，血腥味道，惡臭的血腥味猛烈的灌入我的鼻孔。
李慧面無表情，緊緊拽著我，向路中間繼續走。那輛大客車已經看得見車頭了。是個疲勞駕駛的司機，估計已經走了幾天的218國道，剛從最後一班汽渡過來，司機現在很放松了，到了縣內，他以為沒有318國道那麼復雜的路況。司機在打瞌睡。
我尖叫起來︰「我不去，我不去。」
李慧听不到。我一個胳膊勾住了綠化帶的灌木，另一個手死死拉著李慧。李慧不耐煩了，一下一下地猛拽我的胳膊。
我看見了，一個鬼魂把身上的腸子套在李慧的脖子上，正在用力拉著李慧。長長的腸子就如一條繩子，勾住李慧的意識，而我只能勉強的拉住李慧的手臂。
這情形，就如同拔河一般。
老八在大喊︰「用力！用力！」
鬼魂又來了一個，他扯住了李慧的頭發，我支持不住了，胳膊被從灌木上扯月兌，我手指胡亂模索，摳住綠化帶的泥土上，又摳到水泥牙子上，我不能松手。
老八喊道︰「抓緊嘍，忍一忍！」
我覺得我手指要斷了。
大客車呼嘯而過。把那幾個鬼魂又撞得魂飛魄散。套在李慧脖子上的腸子也撞得斷掉，一截一截的飛在空中。
李慧一聲尖叫，喊聲泯沒在大客車的喇叭聲中。
尖銳的喇叭聲刺得我腦袋鑽心的疼痛。一直疼到胸口。
旁邊的幾個路人在慌亂的喊道︰「好險，好險，就差一步，這客車就軋死他們了……」
空中的魂魄重新又站到馬路中，慢慢的，有條不紊的，一個一個牽起來，有的鬼魂，又從旁邊鬼魂破爛不堪的肚子里掏出腸子，給旁邊的鬼魂拉住。仍舊安靜的、惡毒的看著路上的行人，車輛上的司機……
李慧清醒了，「我怎麼走到這里了？我怎麼走到這里了？剛才怎麼回事，我怎麼了……」
「快走，別耽擱。」我無力地說道︰「背著我，我沒力氣了。」
「你老是想著你朋友，該為自己考慮一下了。」趙一二把腰間的摳機拿出來看了看，「馬上子時就到，你做好準備沒有？」
「做什麼準備啊？」大暴愕然。
「你不知道！」趙一二驚訝的說道︰「你今天來找我，竟然不知道……你不是要跟我學手藝嗎？」
「跟你學手藝，需要做什麼準備呢？」
趙一二嘆一口氣，「如果是小劉，就知道跟我拜師，要干什麼事情。可是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兒到底要我干什麼？」
「你當詭道這麼好學啊，你沒看過武俠小說麼！跟老子學手藝，就得先過我的試煉。」
「我懂很多東西，很多法術都會，還不夠嗎？」
「不夠，當然不夠，**的還差得遠呢，我老師當初是怎麼整老子的，那個王八蛋……現在我也用這個方法整你，沒辦法，我們是ど房，ど房的規矩就比長房多。」
「我該怎麼做。」大暴沉聲答道。
「你膽子大不大？」趙一二不等大暴回答︰「我看你膽子小的很，膽子小的話，就別應承我，跟我學手藝的事情，就算了。」
「膽子是可以練出來的，我試一試。」
「說的好，今天就讓你試一試。」趙一二說道︰「你說實話，見過鬼沒有。」
「除了邱阿姨養的小鬼，我從沒見過。」大暴老實的回答。
「你知不知道，小劉為什麼能看見你看不見的東西？」
「我一直以為是他八字問題，天生撞鬼，」大暴撇了撇嘴巴，「可是你剛才說了，正好相反，他的八字是避鬼的。其實是草帽人能看見鬼。」
「那你想過沒有，草帽人為什麼能瞧的見。」
大暴搖搖頭。
「因為草帽人不是個人，」趙一二看見大暴不知所措，接著說︰「怎麼跟你解釋呢，她不是個完整意義上的人，草帽人比常人少了點東西。」
「少了什麼？」
「人有三魂七魄，草帽人缺一魂一魄。」趙一二說道︰「缺魂魄的人，一半在陽世，一半站在陰間。」
「這和我跟你學手藝有什麼關系？」大暴遲疑的問道。其實大暴心里已經隱隱知道趙一二要干什麼了。
「子時一開，我就收你一魄，你就什麼都能看見啦。你本身的罡火就沒了，跟鬼一般無異。你要憑你自己的本事，去對付糾纏你的鬼魂，特別是那些很凶的，你要當心。」
「你兒在我身邊，那些鬼魂不都怕你嗎……」大暴剛說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趙一二就是要故意讓他這樣的，怎麼會幫他鎮鬼。
「誰說我會在你身邊了，我收了你魂魄，你就從這里走，順著沿江大道，從汽渡折到夷陵路，一直走到污水河的天然塔。卯時前到不了天然塔，你就給我滾蛋，別再來煩我！」
大暴眼楮睜得老大︰「還有這個規矩？」
「還有，」趙一二嘻嘻的笑著說︰「若是你命不好，在路上被什麼惡鬼凶煞給拉去了，出了什麼事情，我可救不了你。我要在陰關守著，一直到天亮。你要是怕，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大暴想了想，「好，我試一試。」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想學道法，你是不是跟小劉一樣，受過什麼刺激。說實話，你的命格太一般，不是學道法的好材料」趙一二把大暴盯著︰「除了你一根筋的德行，我還瞧得起。其他條件，在我眼里，一無是處。」
「我決定了。」大暴說道︰「從小到大，只有我不想做的事情，沒有我做不好的事情。」
「嗯，這點你也不錯，你腦筋還是比小劉靈光，這點像我。那個小劉，太玩世不恭。」趙一二長呼一口氣︰「就這樣啦，子時到的時候，我就帶你走陰。」
大暴身上在輕微戰栗，也許是有點害怕，也許是略微緊張。
趙一二把一個通紅的知了殼子遞給大暴，「這個東西，是我們這派的螟蛉，別弄丟了，丟了我跟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