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鬼事 第二章 117節 你有沒有走過夜路

作者 ︰ 辰碩

酒喝的是當地村民自家釀造的苞谷酒。六十多度,醇和芬香,入口是苞谷的一股甜糊味,下了喉,就如同一條火線燃燒,一直燒到胃里。

幾個年輕男女,在斗室里飲酒聊天,屋外的山風刮的格格作響。間雜著一聲怪叫,我听得害怕。他們哈哈笑起來,說劉哥你的膽子好小,這是貓頭鷹叫的聲音呢。

「听說貓頭鷹叫的時候,就是有人死掉。」我問他們︰「是不是真的。」

「每晚這麼多貓頭鷹叫,哪里來的這麼多人去死啊。」他們笑我疑神疑鬼。

我也釋然,也笑起來,繼續和他們喝酒。

酒喝到尾聲的時候,其他的幾個朋友就走了,出了門走進山間的夜色。我不禁替他們擔心。想起了來的時候,在路上看見的那個走夜路的人。

把這個事情,又對李夷和他的老師朋友給說了一遍。

老師朋友听了之後,對我說︰「既然你這麼感興趣,我就給你講個我們這里走夜路的事情。」

李夷插嘴說道︰「是不是前幾年上包坪的那個事情啊?」

「是的。」老師說道︰「我給劉哥說說,當個故事講一講。」

我酒喝的多了點,點了點頭,示意我很感興趣。

老師就開始講起來︰

「一個人,到離自家三四十里遠的一個親戚家里串門,吃了晚飯,突然想起自己家里的母豬有可能晚上要下崽,就非要回去。這個時候已經天黑定了。親戚也沒想到他突然要回家,山里人家麼,都是隔得遠的,來了客人,一般都要留宿,第二日再走。

親戚們就勸他,不必這麼晚了走回去,山路崎嶇,容易出事。再說,也不見得母豬今晚就下崽。

可那個人心里惦記母豬下崽,非要回家,無論親戚如何挽留,鐵了心要走。親戚就不再強留了。給了他一個火把,讓他在路上照著走路。

那人本來喝了點酒的,借著酒膽,就出了門。往家里走去。走的都是小路,非常偏僻。走了幾個小時,到了半夜,他的酒醒了,才開始覺得有點害怕。畢竟這荒山野地,很遠都沒有人家,除了山還是山。

那人有點後悔了,想往回走,可是算了算路程,已經走了一半路程,往家里走的距離和往回走都差不多。

他越走越害怕。心里想著,早知如此,就該听從親戚勸說,讓親戚家來個人送自己回家的。也不至于現在一個人孤單行走在孤野山地。

那人心里想著,腳步加快,就想快點回家。山里的路麼,就是爬山下山,再爬山,再下山。其實直線距離並不遠,路程都耗在了山路上。他行走到了一個山頂,然後快速下山。

這時候,他看見了對面的山坡上,有個火把在燃燒。他高興極了,原來也有人跟他一樣,在行走夜路。他連忙對著前面的山坡喊道︰「兄弟,你一個人走啊!」

「是啊,家里有人死了,我回家奔喪啊。」對面山坡上的人也喊過來。

其實兩座山距離很近,可下了山,再爬山還是很遠的。雖然兩人能相互喊話,要真的走近,至少還要走個把小時。

那人現在就想有個人陪著自己走路,連忙喊道︰「兄弟,你等等我啊,我過來,一起走路。」

「好啊。」那邊山坡傳來聲音︰「我在這里等你。」

那人就看見那個火光就停在原地不動了,看樣子是在等他。他飛快的向山下跑著,下到山底,又快速上山。

兩個一起行走,就沒那麼害怕了。

那人腳步飛快的上山,想快速和等著他的陌生人會合。

看著山坡上的火光離自己越來越近。他走的更加快了。

可是。

當他走到那個火光近處的時候,他走不動了。

他看見,那個火光。哪里是什麼火把的光線。明明就是個長明燈燃在那里。長明燈放在一個未入土的棺材上。

棺材旁邊是個土坑,看來是下葬的時候,天色已晚,家屬就把棺材放在這里,等著第二日來繼續埋下去。

那人嚇的癱了,原來剛才和自己對答的人聲,竟然來自于這個棺材。

他就躺在原地,軟倒在地上。第二天,他的親戚不放心,專門有人去他家問候,走的是大路。沒有在路上踫見他。可是他的堂客說他晚上根本就沒有回家。

就知道他出了事,發動村里人去尋找。還沒出村,一個戴孝的男人就來問了,說他們村里有沒有人失蹤。原來是埋人的那家人,早上再上山的時候,發現了他。他已經無法動彈,就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口吐白沫。

這個人被抬回家里,灌了好幾碗姜湯,才緩過氣來,把昨晚的事情說了。然後就又昏迷過去,捱了十幾天,也死掉。這就是我們這里傳了好久的事情。」

那個老師朋友說的我毛骨悚然。眼楮向窗外看去。不免暗自心驚。心想幸好我不用在這個張牙舞爪般的大山里走夜路。我可沒這個膽子。

可是我錯了,我幾日後,還真的在這個神秘的深山里走了一次夜路,遇到的事情,較剛才老師朋友說的事情,詭異之甚,沒有半分遜色。

李夷的鄉醫院一個他分了套房子當寢室。還是個單元樓的一個二居室,和那個老師朋友一樣,也靠在懸崖下面的山坡上。

接下來幾天,我就到處行走游玩。李夷陪了我一天,就去上班。我一個人在鄉集附近的山澗里到處逛。看見和省道平行的是一條小溪,可惜,因為興修山地小型水電站的緣故,河道都干涸。否則,景色更美。

天天白天游玩,晚上喝苞谷酒吃臘肉,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

過了幾天,李夷突然興奮給我說,可以帶著我到周圍的大山深處的行政村去,這樣我就可以跟著他走的更遠了,可以到更多的地方游玩。

這我才知道,李夷所在的鄉醫院,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有醫生到大山深處的村落來去尋訪一下,順便帶點藥過去。讓村民們不至于連最基本的藥物都匱乏。至于費用,因為並不多,縣上的財政就補貼給醫院了。那些村落多數都掩藏在無盡的深山老嶺里面,很不起眼的一個山坳,就居住著幾百號人。交通更為不便的,是那些住在山頂上的村民,估計一年都難得下一次山。

李夷的提議讓我很興奮,但我遲疑的問他,要不要走夜路回來。

李夷笑著說,很多村落,早上從鄉里出發,有可能晚上才到,哪有剛到,扭頭就走的道理。遠一點的地方,住上兩晚都不稀奇。

于是和李夷爬山到四周各個山村游玩,每到一個村子,我們都受到熱情的接待,李夷就給村里的人看看小病,到了晚上村民就熱情的接待我們喝酒。雖然他們都很窮,但只是手上沒錢,吃喝都很豐裕。我天天喝苞谷酒,吃臘肉,看大山里的風景。恨不得一輩子就跟著李夷這樣過下去。

到了晚間,在山民的家里留宿。住慣城市最不習慣的,就是天黑後上床睡覺,那是絕對的黑暗。屋里面是一丁點光線都沒有的。半夜起來上個廁所,找打火機都不方便。

我經常把木制的窗板打開,往屋外無垠的黑暗里看去,看著隱隱的山巒起伏。心里莫名的心慌。

李夷的這個工作很快就結束了,前後不到半個月,他又回到醫院上班。我很希望他能多走幾天的。

我打算走了,老是麻煩他,我也不好意思。

在晚上睡覺的時候,經常就听見有人在單元樓下焦急地喊著某個醫生的名字,我開始被吵醒過幾次,第二天問李夷,李夷說,那是山里有人生急病,抬來就醫。

黑夜里听著那些焦慮的說話聲音,總是讓人不太安心。我若是沒听到就罷了,只要听到就心里惴惴不安,下半夜都睡不好。起來抽煙吧,听著黑夜里貓頭鷹的叫聲,更是填堵。

一個下午,我和李夷在鄉里的集鎮上閑逛,我已經跟他過說我要告辭了,他挽留幾次,見我決意要走,就到集鎮上去買魚,打算用臘肉和魚炖火鍋。算是給我送行。

李夷在集鎮上走的樣子我看了暗自好笑,他把夾克披在身上,手臂卻沒有套在袖筒里,而是反手背在身後,慢慢踱著步伐。跟熟人打著招呼,一副德高望重的樣子。

在集鎮上一個中年婦女看見李夷了,連忙熱情的對李夷打招呼︰「李醫生,好久沒看到你了,你怎麼四個月前來了趟梅右坪(我想了,還是把真實地名隱去吧),就再也不來了。」

李夷有點不好意思,摳著腦袋說道︰「有點忙……」

那個婦女說道︰「那你明天能不能來一下,我家大伯這幾天又嚴重了,老是喊疼。你上次給的藥,他也吃完了。」

李夷嘴里推月兌︰「我忙啊,走不開啊……」

我在一旁納悶,明明李夷前段時間天天在帶著我往山里面跑,給偏僻的山村送藥,怎麼現在他又推辭呢,這本就是他的工作範圍之類的事情啊。李夷肯定也不是嫌這個工作累,他和我幾天前還去了一個山村,那個村子在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上,他沒半點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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