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鬼事 第二章 125節 你有沒有走過夜路

作者 ︰ 辰碩

李夷也向那個小岔道奔去,「華子,回來,華子——」

我走到田伯伯的身邊,看著田伯伯已經被田昌年放到地上坐著,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月復部上方,腦門上的汗,滾滾而落。田家潤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田昌年,又醉倒在地上,呵呵的坐在在笑。邊笑,邊拿出一個骯髒的黑褐色的瓶子,往嘴里咕隆一口,那瓶子以前是拿來裝農藥的,現在倒成了他的酒壺。怪不得我們走了這麼遠的山路了,他還沒清醒呢。

田昌年還在笑著,扭頭對著他的右側說著話︰「劉家ど妹兒,你怎麼還不去喂豬子啊?哦……我忘記噠,你七三年就被竇疤子還魂打死啦……」

可田昌年的右側什麼都沒有。他在對著空氣說話。

「你莫看著我啊,當年我不是故意用挖鋤(當地方言︰即鋤頭)挖你的腦殼的……你曉得撒,那是竇疤子搞的……跟我沒得關系啊……嘿嘿……嘿嘿……」

我能覺得我的身上在發麻,半邊身子都跟針扎一般。我想田家潤看去,田家潤卻不停的追問他的父親︰「爸爸,爸爸,我們的紅寶書帶出來沒有啊?」我看見田家潤臉頰上的酒窩顯現,印跡越來越深。

「老子絕後啦……ど妹兒,你看著我干嘛,老子死都不怕,還怕你啊……」田昌年吼吼的哭起來︰「老子不是故意用挖鋤挖你的……老子絕後啦……」田昌年對著他哥哥說道︰「哥哥,你看啊,劉家ど妹兒來找我拉,哈哈……哈哈。向家拐子,你兒子也來啦,你今晚回來搞什麼,你不是去遠安了嗎?」

我不停的張望,可是什麼人都看不見。

田伯伯什麼都不說,他想說話也說不出來,他現在正疼的厲害。

田家潤卻越來越不對勁了。她現在已經不是對著他父親講話了,而是看著河灘,嘴里喊著︰「光平,你站在那里干什麼,你腦殼還疼不疼?你別走撒,青青昨天還問我,你到那里去了,你別走,你回來。」

田家潤突然就起身跑起來,往河灘的方向跑去。我沒了主意,看著田家潤飛快的在往河邊跑。跑了幾步,被腳下的什麼東西給絆倒了,可她又爬起身,繼續跑著,嘴里喊著︰「你這個死鬼,給我回來……」

田伯伯說不出話,只是用手指著他的女兒,臉上焦急萬分。

「哈哈……」田昌年也笑著喊道︰「家潤追女婿去啦……」

我恨不得上去踢這個醉漢一腳。

幸好李夷和向華及時的又回來了。向華被李夷扯住頭發,往回拖。向華還在掙扎,「我要找我爸爸……別拉我。」

李夷把向華摜在地上,「你眼花啦。那邊沒人——咦,家潤呢。」

李夷看著田伯伯手指的方向,也向河灘方向看過去,田家潤的瘦弱身影正在往河灘奔去。

「你鬧夠了沒有!」李夷把向華的腦袋搖晃︰「家潤往河灘跑啦!」

向華猛的清醒,「別讓她過去啊,我們快去追她。」

田伯伯勉強說了句︰「你們快去,我沒事,華子,用針……用針。」

李夷把我和向華一拉,「老八,你怎麼讓她給跑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快走啊,還愣著干嘛。」李夷拉著我和向華往河灘跑去。

我們飛快的穿過路邊的野草地,跑到河灘上,地上到處都是鵝卵石,我好幾次都差點把腳崴了。跑到河灘中間的地方,看見田家潤已經到了小河邊,蹲了下來,用手在河水里比劃。

李夷更加急了,跑的更快,我也跟著加快,可是腳踩在一個沙窩子,跪了下來。我看見面前的幾個石頭,都是鮮紅的赭石。

我跑到河邊的時候,李夷和向華正在田家潤的身邊站著。

田家潤沒有做什麼過分的舉動。只是她現在做的事情,太不合時宜。

田家潤嘴里哼著歌,「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听媽媽講……她過去的事情……」右手拿著一個洗衣棒子,一下又一下地往河邊的一個平滑的大石頭上敲著,左手還在石頭上擺弄,這是在洗衣服啊。她還間歇的舀上河水,往石頭上澆,仿佛石頭上真的有衣服,在洗一樣。

「家潤……你醒醒……」李夷柔聲說道。

家潤慢慢把頭抬起來,看向我們,臉上掛著微笑,「等我洗完,好不好。」手上的洗衣棍又向石頭上敲去。邦邦的聲音,在黑夜里傳出好遠。

「家潤!別這樣。」向華沖到田家潤面前,從背後掏出一根長針,就是我白天我看見他在祠堂是施法術用的惡那種長針,手一揮,長針貫入家潤臉頰上的酒窩。

「啊」田家潤發出了一聲喊叫。人卻清醒了,站在河邊,不知所以。眼楮向李夷看著,簌簌的流下淚來。

「**的在干什麼!」李夷狠狠的揍了向華一拳。

我走到河邊,想看看,田家潤剛才到底在洗衣服沒有,可是沒有任何衣服在河邊。一個洗衣棒倒是飄在河水里,我小時候見過這個東西。

忽然我看見了河水里的倒影。卻不是我的影子。

那是一排人,看身形都是跪著的。「動手!」我好像真的听見了這個聲音,但我又覺得只是我自己的內心幻听。

河水里倒影的人身,紛紛斷折,人頭掉落。

我嚇的跳起來,指著河水,「砍頭……啊……砍頭。」

河水上一片混亂的漣漪,仿佛真的有東西掉進去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家潤為什麼會發瘋?」我雖然心里明白發生了什麼,卻還是忍不住要喊出來。竇疤子今晚回魂,馬蹄坳不能過梅右坪的人。我知道,可是我還是要問。彷佛這樣能減弱我內心的恐赫。

李夷扶著田家潤,慢慢往回走去。

我把向華看著,七三年的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向華對我說道︰「七三年我還沒出生,但我知道,梅右坪的人在這里死了好幾個。他們平時都不講,但我讀書的時候,就知道了。我听別處的同學說的。」

「馬蹄坳,就是從那年開始蕭條的?」我問道︰「是不是,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能發生什麼?」向華撇著嘴說道︰「竇疤子還魂,那一年最凶。本來特殊時期要結束了,大家都不武斗了,馬蹄坳的茶場要摘茶葉,請了我們好多梅右坪的人來幫忙……」

摘茶葉是女人干的活,我明白了,肯定當時有很多梅右坪的婦女來打短工,掙點小錢,補貼家用。

「可是那天,縣里的造反派突然就沖到馬蹄坳,見人就打。那時候,這一派的頭領,就是田家潤的叔叔——田昌年。」向華說道「听他們說,他們都瘋了,口喊著革命口號,用挖鋤、鐵鍬、籬耙打著坳里的人。馬蹄坳本地的居民,都躲到了自己的家里。可是我們村來做事的那些女人,也都瘋了,赤手空拳的和他們打架,于是……被打死了幾個。我媽媽的腿,就是那次被打瘸的……」

我听了,暗自心驚,原來馬蹄坳的事情,這麼凶險,而且專門針對梅右坪的人。我想起了向華母親在大雨里哭號。

向華繼續說道︰「後來,馬蹄坳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村子的民兵連長才召集人手,把那群造反派給控制住,可是已經晚了……田家潤的叔叔做了十幾年牢,大前年才放回來……他們都說田叔叔是被冤枉了,他們當時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被竇疤子給附身了。一個老人還說,她看見田昌年狂笑的時候,根本就不是他的模樣,而是竇疤子殺人時的表情,竇疤子殺人的時候,就喜歡笑,邊笑邊摳鼻子……」

我們走回到剛才的地方。都愣住,田家兩個老兄弟,不在了。

「他們去那了?」李夷對著向華狂喊。田家潤急的跪在地上,雙手在地上模索。可是她嘴里穿著鋼針,說不上話,喉嚨里咕嚕的響個不停。

「政府答應大家,要讓我們搬得穩、搬得富。在發展中移民,在移民中發展……」

頭頂的廣播,又在響起。

向華嘴里高聲咒罵,爬到旁邊一個土台子上面,又爬上了一棵柿子樹,我看明白了,柿子樹上還掛著兩個老式的擴音器。向華把擴音器狠狠的拽下來,扔到樹下。

下了樹,仍舊不解恨,「老子叫你喊,叫你喊……」向華用腳去拼命的踩擴音器。

擴音器被踩得稀爛。聲音停止了。

我們稍稍清淨。這個詭異的廣播聲音終于停止了。可是,馬蹄坳已經很久沒有人煙了。那里來的電呢。

我正在想著這個問題。

一個充滿嚴厲語氣的聲音又在我們耳邊響起︰

「以竇富倉為首的**武裝……罪大惡極……今天……是血債血償的時候……執行死刑……」這聲音,卻不是從擴音器里發出來的。

我連忙向聲音的來源看去。看見了,心里萬分緊張。

田昌年正拿著一把柴刀,高高舉起。他的身下,田家潤的父親正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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