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鬼事 第二章 157節 詭道算術之 听弦

作者 ︰ 辰碩

「就是因為那個浮萍死了。(全文字小說更新最快)」我無奈的說道︰「你才不可能爭贏她,你知道的,大暴是一根筋……」

來了輛車,李慧招了招手,車停了,李慧上去。連再見都沒說一句。

我落寞的往山上走去。現在我也沒心思去思考大暴自己選擇的道路。人各有志,我不能用我的想法,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我走的很慢,到了山梁頂端趙一二的屋門口,天色已經傍晚,太陽已經下山,但還有點蒙蒙亮。我看見趙一二今天精神較前幾日好的多。現在他搬了竹躺椅,正躺在稻場上乘涼,腳還翹著,一顫一顫的,嘴里還哼著調子,看樣子悠閑的很。

我心里一陣高興,趙一二終于開始好轉。可隨即我的興奮頓時化作慌亂。

因為我听見趙一二哼的歌曲,那歌曲調子是《十三不親》,是牢歌。趙一二以前從沒唱過歌。

而且這個唱歌的聲音,並不是趙一二的嗓音。趙一二的嗓音是那種很簡短沉著的聲音,可是這個嗓音,尖銳的很,就像是趙一二在捏著鼻子唱歌一樣。

我知道不對勁了,連忙走進幾步,正面看著趙一二。

我看了,嚇了一跳,趙一二還是直挺挺的躺著,那雙在顫動的腿卻不是他的。窄小的躺椅上,還擠著另外一個人,也不能算是個人,而是個黑影子,正緊緊的靠著趙一二,半邊身子融入趙一二的身體里,沒有腦袋。可是趙一二的臉變了,變成一個陌生人的面孔。那張面孔,嘴里正在哼著歌。看見我來了,嗤嗤的笑起來。

「你是誰?」我大聲喊道。

那個黑影子霎時就不見了蹤影。

可趙一二的表現,讓我手足無措,趙一二不停地嗤嗤的笑著,笑的換不過氣,笑的身體弓起來。笑了一會,就劇烈的咳嗽起來。我連忙端了杯水,給趙一二喝了,可趙一二氣剛順,又笑起來。

我跑進屋內,把大暴留下的那床畫著牡丹的床單,蓋在趙一二身上。可是沒有用,一點用都沒有。趙一二笑的太厲害,用手卡著自己的脖子,舌頭也伸出來,臉開始紫了。

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惶急不已。

正當我焦急萬分,趙一二突然不笑了。又直挺挺的躺在躺椅上,沉沉的換氣。看樣子,趙一二又被什麼東西給纏住。

我就不明白了,難道,連大暴的法術也驅趕不了這個東西。

我扶著趙一二,趙一二劇痛,推開我的攙扶,自己慢慢走近屋內。從頭至尾,沒有給我說一句話。

我不明所以。到了半夜都睡不著。

听著趙一二房間里,又開始唱起歌來,曲調都是什麼《鐵窗淚》、《不該》……之類的牢歌。

嗓音又是那個尖銳的語調,我受不了,走到趙一二房間去看個究竟。我一進門,趙一二就驚悸的喊道︰「別……別進來……」我遲疑不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我一走出去,那個歌聲又響起。

整整唱了一夜,一夜都沒消停。

我想,趙一二是很難過這一關了。我掏出李慧給我的小靈通,撥了大暴留給我的那個號碼,卻始終無人接听,大暴不是承諾我二十四小時開機嗎,他現在在干什麼,連電話都不在身邊。

我實在是想不出辦法,幫助趙一二了。

第二天一早,趙一二又自己搬了躺椅,坐在稻場上,我端飯給他,他和前幾日一樣,吃了兩口,就不吃了。仍舊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我想問趙一二,到底怎麼了,可看著趙一二萎靡困頓的模樣,看來他是沒什麼力氣跟我講話。

接下來的幾天,趙一二仍舊是這個樣子,每天哼著歌,但始終沒有更惡化。我反倒見怪不怪。

一日,我到附近的農戶去買點雞蛋和蔬菜,回來的時候,竟然看見趙一二在稻場上倒立行走,跟個頑皮的少年一樣,雙手支地,圈圈的繞著躺椅在移動。

我扔下蔬菜,沖到趙一二的身邊,對著他大喊︰「到底怎麼啦!」

趙一二摔倒在地。面如金紙。

我不敢去攙扶他,就這麼看著趙一二半死不活的樣子。心里堵得慌,我開始非常恨自己沒有本事幫趙一二。我現在能理解大暴的執著了。

人若是有了愧疚之情,會不顧一切的想辦法彌補。大暴想學道,就是因為他當年的那個浮萍吧。

如果能讓趙一二好轉,回到大鯢村之前的樣子,我想我也不惜學點法術,來彌補我的過錯。

所以當我看到金旋子和金仲師徒,來到我面前。我竟然彷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眼神盡量的閃出祈求的神色,想讓金旋子明白,我希望他們能幫助趙一二。完全忘記了,金旋子身上的殘疾,完全就是拜趙一二所賜,他們師徒和趙一二之間的恩怨。

金旋子看來看趙一二,向金仲頷首。金仲老大不願意的,把趙一二扶起來,用銀針扎趙一二的穴道,扎的是足太陽膀胱經,每個穴道都在扎,甚至在背俞這個穴道上扎了好幾根。

我沒有阻攔金仲,我知道,他沒有惡意,他在幫趙一二還陽。

金旋子看著金仲扎銀針,這過程很長,幾個小時。金仲累的大汗淋灕。

金旋子沒我那麼緊張,他在旁邊找了個椅子坐著,手里拿著個老式的收音機,听著里面的評書,評書完了,金旋子就慢慢的調頻道,找到一個放漢劇的台,又慢慢听著。他倒是悠閑的很,若不是看在金仲在施法術,幫助趙一二,我就忍不住惡語相加。

趙一二好多了,說話又變成平常的語氣,「他來了。」

金旋子說道︰「是啊,他就等著你散功。」

然後兩個人又不說話。氣氛沉默。

過了好久,金旋子才說道︰「跟我回老河口吧。」

趙一二不說話,把金旋子看著,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看來這兩師兄弟的恩怨太深。我覺得我不該打擾他們。就對金旋子說道︰「金師傅,我給你們做飯去了。」

金旋子向我看了看,點了下頭。

趙一二說道︰「小劉,廚房里還有點臘肉。」

金仲走到灶房,在火籠里添加柴火。

我不會做飯,看見金仲在火籠上吊了個鍋子,盛滿水煮起來,又放了點油鹽。我就把臘肉洗干淨,切成塊,扔進去。畢竟我和金仲能心意相通,就是做飯,也配合默契。

肉在鍋里慢慢熟了,散發出臘肉的濃烈香味。

我走到稻場上,我不知道兩師兄弟剛才說了什麼。但我從金旋子失落的表情來看,趙一二不肯去老河口。

我攙著金旋子,金仲扶著趙一二進了灶房,大家吃飯。

趙一二要我給他和金旋子倒酒。金旋子遲疑的說道︰「你能喝酒嗎,你喝了酒,他豈不是更凶……」

「反正是躲不掉了……」趙一二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喝點也無妨。」

大家就在火籠旁喝酒,趙一二身體不適,趴在竹椅上,漸漸的又睡了,酒都沒喝完。可是他不唱歌了。看著他背上上密密麻麻的銀針,我心里難受。把趙一二的殘酒倒進自己的酒杯,向金旋子敬了敬,金旋子點了點頭,和我干了一杯。

「金師傅,你是來幫趙先生的,是不是?」我問道。

「他不願意跟我走啊。」金旋子把身邊的那個收音機又給打開了,收音機里是點歌節目,主持人在介紹某個流行歌曲,接著就傳出張宇的歌聲。

趙一二和金旋子這麼多年,發生了這多事情。趙一二肯定也覺得對不住金旋子,所以不願意跟著金旋子去老河口。

「還記不記得,我給你的那個字?」金旋子問道。

「記得。」我答道︰「狂。」

我想起趙一二當初做三十六的時候,多麼風光,也是在這里,那麼多人道賀。可如今,地方沒變,趙一二卻變成這個淒涼的處境。

「知可為,而不為,是為狷。」我說道。

金旋子接著說道︰「不可為,而強為之,是為狂。」

原來金旋子是這個道理。他勸我入道啊。

可是金旋子說道︰「我當時贈你這個狂字,可不是這個道理,可你這麼想也沒錯。嗯,機緣如此。」

「那你當初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你會知道的。」金旋子在賣關子,「說破了,就沒用了。」

「你到底是不是來幫趙先生的?」

「他不願意跟著我走,」金旋子把收音機又調了調,放在耳邊,繼續說道「那我也沒辦法。」

我沉默了。趙一二心高氣傲,不願意尋求金旋子的庇護。這也在情理之中,金旋子一身的殘疾,趙一二怎麼可能低聲下氣的反過來接受他的恩惠。

金仲手中用火鉗不停的撥弄火籠的柴火,有些人天生就喜歡這樣,喜歡折騰燃燒中的木柴,讓柴火燃燒的更旺。金仲樂此不疲,火光映在他臉上,一明一暗,他臉色還是默然無表情,不知道心里想什麼,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探知他心思的沖動。

「他又來了。」金仲冷漠的說道,口氣卻不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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