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更顯朦朧。
火焰在燃燒,隨著晚間帶著些微涼意的風,張牙舞爪。
少女靜靜地摔倒在地上,少年默默地望著那火焰。
火光熊熊,竟照亮這一方天地,只是卻也似乎築起了一道無形的屏障橫亙在二人中間。
忽然,克雷兀地從地上爬起,伸手指著墨莎,滿臉凶狠地吼道︰「誰讓你燒的,是誰讓你燒的?」
墨莎只是怔怔地看著那一臉凶狠的少年,低聲道︰「他們都死了,我想讓他們早些安息。」
忽听,克雷猛地拔高一個音節,發出了一聲慘然大笑,口中喃喃地自語道︰「安息?」「安息?」
墨莎見他慘白,竟然似乎已經瘋癥,渾身上下更有幾分搖擺,忙從地上爬起,伸出雙手準備扶住他。
克雷卻忽然狠狠地一擺手臂,口中吼道︰「滾開!」
他雙眼似乎帶著了幾分茫然,幾分無措,看著腳下的那一行行血字,
烈焰熊熊,煆盡魔軀。
神火長明,燃為苦渡。
化世救人,只光明故。
忽然,他又是一聲厲笑,雙眼緊緊地盯著墨莎,慘然道︰「那些人是去追你的吧?」
墨莎默默地看著他,只是喃喃道︰「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是這樣的。」
克雷雙眼一合,胸口處,不斷地上下起伏著,良久,方才睜開雙眼,澀道︰「你走吧,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你。」
烏雲悄悄地不知從何處而起,蒙住了那淒白的殘月。
熊熊的火勢依舊在燃燒著,有一片未燃盡的灰塵隨著火焰騰起,不住地糾纏著,緩緩地升入天空之中,又消失在茫茫地夜色里。
炙熱的溫度烤焦了空氣,二人的身影相視模糊。
墨莎怔怔地看著他,心頭滿是深深地歉意。
克雷亦只是定定地看著墨莎,眼中帶著的是一絲絲的淒然,還有一抹藏也藏不住的情意。
相望咫尺,仿若天涯。
忽而,一道疾風倏地而起。
風未止,卻已有一道人影靜靜地浮立在了墨莎身旁,她輕輕地伸手將墨莎那帶著幾絲可憐的嬌弱身子摟入了懷中。尊貴而神秘的黑色,在這明亮的火光下依舊閃動著那不可琢磨的光澤,長長地黑發似乎還在隨著風而動,她的臉龐與墨莎幾乎有著八成的相似,只是卻有一股從骨子里透出的高貴,威嚴。
輕輕地歌謠聲從她幽幽響起,仿佛自悠遠亙古而來。
柳絲長,春雨細,
花外漏聲迢遞。
驚塞雁,起城烏,
畫屏金鷓鴣。
香霧薄,透重幕,
惆悵謝家池閣。
紅燭背,繡幃垂,
夢長君不知。
一句話,一段詞,有著道不盡的哀傷。
她目光深深地看向遠處,身形蒼涼,也不知是在為誰而唱。
歌聲甫一落下,墨莎抬起頭來,睜著一雙已是婆娑的淚眼,朝著黑衣鳳袍女子道︰「娘親!」
那黑衣鳳袍女子輕柔地伸手,優雅地為愛女拭去臉上的淚珠,不知為何,感嘆了一聲道︰「相思苦,離別苦,有情總比無情苦。」
相思苦,離別苦,有情總比無情苦?你這般高貴,威嚴之人,到底是誰讓你情苦?
她緩緩低頭,在墨莎的額頭上親了一口,方才柔聲低道︰「莎兒,你自幼好強,幾乎從未求過娘親什麼,如今你既然開了口,娘親自然是要幫你的。」
說罷,她緩緩地將摟在懷中的墨莎放下,緩緩轉頭,目光威嚴地朝著克雷看去,身子更是徑自朝前踏出一步。只听她開口淡淡地朝著克雷道︰「其實我非但不喜愛你,而且還有些厭惡你。我最恨別人在我面前說謊,你卻恰恰犯了,若不是看在我女兒的份上,殺了你又何妨?」
克雷被她那滿是威嚴地目光逼視,紅紅的火光映紅了他的臉。一抹猙獰不知何時已經深深地刻入他的神情之中,他聲音嘶啞的咆哮道︰「殺我?憑什麼?」
厲笑了一聲,道︰「你憑什麼說殺我?」
他聲色俱厲的吼著,仿佛是壓抑地爆發,又仿佛在拷問著已經不知去向的那一隊天馬騎士,夜色已深,他猙獰的仿佛深淵惡魔。
那高貴威嚴,風華絕代的鳳袍女子忽地冷冷一笑,道︰「在我眼里,你們這些人簡直連無盡之森中魔獸都不如,因為你們實在弱的可憐,」
她頓了頓,又是一步踏前,逼視著克雷的雙目,道︰「你們死光都不可惜!」
克雷只覺得一股怒火在胸腔中不住地爆發,大吼一聲,雙手拼盡全身力氣朝著黑衣鳳袍女子推去。
二人近在咫尺,克雷雙手一推,幾乎便踫到了那女子黑色的鳳袍之上,只是忽然一道黑色的光華突兀地從鳳袍之上閃出,仿佛一道壁壘。
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覺一股大力突然從雙手處涌來,整個人便身不由己地朝後飛了出去,熊熊的烈焰從身邊擦過,太快,他幾乎還沒有察覺到這火焰炙熱的溫度。身子已在空中飛過,又落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
克雷只覺渾身一疼,忽地,吐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墨莎剛剛一直被黑衣鳳袍女子攔在身後,此時一見克雷被摔了出去,再顧不得其它,忙跑上去。但見克雷身邊流出了一大灘鮮血,竟然已經暈了過去。忙撲上去,抱住他的頭,口中泣聲喚道︰「笨蛋」
又朝鳳袍女子哭道︰「娘親,是女兒害了他們,你干嘛再傷他呢?」
那風華絕代的鳳袍女子仰頭看著夜色,不知不覺間,剛剛那擋住殘月的烏雲已然散開,殘月在天空中幽幽地散發著淒冷的光芒,只是剛剛還在中天之上,此時卻已經快要到了極東的方向。
良久,她方才緩緩地走上前去,見女兒那般傷心的模樣,沉聲道︰「莎兒,我有辦法讓他自願跟我們回去,只是你們這心結怕是解不開了。」
墨莎迷蒙間抬起頭朝著鳳袍女子看了過去,心中愁苦,只是淒然地點了點頭。
那鳳袍女子見她如此,忽地又長長地嘆了口氣,道︰「莎兒,你真的決定了嗎?我知你自幼心地善良,可是你這般覺得虧欠與他,也未必是好事。」
看著遠處,威嚴道︰「他心中必然對我們懷有恨意,這等亂世之中,人命賤如螻蟻,不若殺了他,以絕了後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