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白,一場暴雨剛過,黎明前夕,空氣中帶著絲絲的涼意。
克雷悠悠醒來,只覺頭痛欲裂,看來已然病了。抬頭朝四周看去,整個房間靜悄悄地一片,昨夜的一切仿佛如置身在夢中一般。那個在風雨中陪著他的墨衣身影,究竟是無痕大夢,還是心有牽掛,亦或是……?忽覺,渾身發軟,四肢無力,只是拿雙眼呆呆看著懸掛在天花板處的幽幽燈火。
不知許久,輕輕地腳步聲從遠處響起,一聲一聲,正朝著這房間而來。
不知為何,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懼意,莫名地,雙眼默默地合住。只是內心地深處仿佛又有一股期盼。
腳步聲,緩緩接近,它靜靜地停在了床前,便再無聲響。
一瞬間,克雷仿佛覺得有一股目光溫柔地在自己臉上注視著。一雙帶著些微涼意的小手一如昨夜般,輕輕地在自己額頭上撫模著,那雙小手是那般光滑,觸在臉上,絲絲滑滑。
克雷緊緊地閉合著雙眼,這一刻,他不知自己到底是何心態,許是呆了,許是茫然,竟就這麼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良久,不知為何,頭上疼得越發厲害,整個人更是昏昏沉沉一片。朦朧中,不受控制地睜開了雙眼,神志昏沉中,卻只能看見一道模糊的人影正在身前,光影扭曲,一片不清。
又是許久,他再醒來時,卻已經是時至傍晚了。
宏大的梵唱之聲,從下方的禮堂中傳出,一聲一聲,仿佛是在引動著心底的共鳴,直讓人覺得威嚴莫測。
恍然間,這一覺好長好長,仿佛有數個朦朧的夢境依舊在腦海中徘徊不去,刻骨銘心,竟如同真實經歷過一般。
茫然轉頭間,一道身影正在遠處忙碌著,那一頭深栗色的長發尤為顯眼。矛盾地,心中似乎有著一股深深地失落。呆呆地看著那道身影。
深兒偶爾回頭間,見克雷已然醒了過來,不由高興地跑到床邊,道︰「聖子殿下你終于醒了,你感覺好些了嗎?」
克雷茫然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深兒道︰」聖子殿下,你昨天晚上淋了雨,姐姐將你帶回來的時候,你就已經病的糊里糊涂了,姐姐身子一直弱,一樣和你淋了雨,也生病了,就讓我在這里照顧你了。」
克雷一愣,道︰「是淺兒將我帶回來的嗎?」
深兒一撅嘴,道︰「你昨天晚上突然不知怎麼的沖出了人群,我和姐姐一路追著你,卻到了城北的廢巷中,不見了你的蹤影,那時天又下起了暴雨,姐姐讓我先回來,找些人手,誰想,我前腳剛找好人,姐姐已經扶著你滿身濕透地回來了。當時我扶住你的時候發現你已經病的神志不清了,渾身發燒。」
克雷一呆,不由地喃喃問道︰「那墨莎呢?」
深兒笑道︰「墨莎殿下,今天一早清晨就和墨菲娜教皇殿下一起去前往傳說中南方大陸中的神恩學院了。」
克雷心中忽然一低,蕩起一股空落之感。
真的已經走了嗎?
只听深兒又自顧自地說道︰「其實我也想去,只是墨菲娜教皇殿下不許。聖子殿下,你知道嗎?我和姐姐自幼父母雙亡,蒙黑暗教堂收留,一直便住在了這黑暗城中,根本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我真的好想好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聖子殿下,听說你是和墨菲娜教皇殿下從外面帶回來的,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麼樣的。」她正說道出神處不由轉眼看去,只見聖子殿下目光暗淡,不知何時竟已經輕輕地眯起。
深兒恍然想起聖子殿下正大病著,忙道︰「聖子殿下,你怎麼了,還不舒服嗎?」伸手朝他額頭處模去,只覺已經沒有那麼燙了,似乎高燒已經褪去了。不由喃喃道︰「已經退燒了啊,怎麼感覺病的還這麼厲害?」忙轉身取來熱毛巾,替克雷敷上。同時口中低低道︰「聖子殿下,你要是不舒服,就在好好再睡一覺吧。」
又看了一眼,見克雷只是安靜的躺著,轉身朝門外走了出去。隨著她的出去,房門又緩緩地閉合在了一起。克雷茫然地睜開了雙眼,怔怔地看著天花板。
……
昨夜突然的那場暴雨,傾盆不止。今天又是一個晦暗的陰天,此時,時間雖然尚未完全到深夜,只是天色卻已經深深地暗了下來。
神恩學院名立大陸,是整個人類最富盛名的學院。它屹立在大陸的極南之方,是當年黑暗教堂和光明教堂實力平衡之際,為了競爭人才的時候,建立而成。它位置特殊,建立在無盡之森從朝南面延伸的迂回線上,被茫茫的無盡之森包圍。平日里,學院的學員們便會在這森林之中與各種魔獸搏斗,廝殺,練習武技。
只是此時天色已暗,夜間的無盡之森,沒有半點人影。林中幽幽森森,遠處,不時傳來一聲聲不知名魔獸凶惡的厲叫。
忽然,密林中,傳來了緩緩地腳步聲。
漸漸地,一道人影慢悠悠地從遠處踏來,踩在地上的碎枝落葉間,發出「沙沙」的聲響。一個滿頭華發,暮色蒼蒼的老者手中杵著一根拐杖顫巍巍地走在林間。一步一步地走著,直到林間深處。
他抬起頭,朝著遠方望去,一棵棵巨大的樹木環繞在他四周,古木參天,將他佝僂的身影藏在這林間。
南方,光明的榮耀無處不在,被光明教堂統治者。
一道參天巨像靜靜地矗立在九天之上,他高大威武,光輝神明,六對神光燦燦的雪白色羽翼是最美的襯托,綻放在他背後,雲霧騰騰將他的身影渲染的如夢似幻,有了幾許模糊,只是他目光卻是極其悠遠,透過朦朧的雲層靜靜地俯瞰著這廣袤無際的南方大陸。
他便是高居在九天之上,神聖的光明殿堂之中,威能無窮的光明之主所羅門!
白發蒼蒼的老者只是深深看著那矗立在遠方天邊光明之主所羅門的虛影,嘆道︰「不知不覺間,數百年的歲月都已經過去了,我都成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歲月不饒人啊!只是這歲月從沒在這神明的臉上留下一絲絲的痕跡,他依舊如同曾經一般光輝神武,每次看到他,我都有一種想要沖他膜拜的沖動。」
風不時從林間吹過,從老者佝僂的身子吹過,那老者迎著風,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沉沉的夜色仿佛是他身後的背景,只是渲染著這一股英雄遲暮之感。
此時,驟然,一道漆黑的門戶兀自從他身後處浮現,晦暗的光華,卻迥異與這夜間暗淡的天色,是那種最深最濃的漆黑。隨著光華閃爍,一道碧玉突然浮現,正懸在那漆黑的門戶上方,仔細看時,方才看清原來那道碧綠的幽光竟是一枚碧綠的指環。
碧綠的幽光幽幽大放,如同瀑布般,倒懸而下,掛在了整個門戶之上。緩緩地,那門戶隨著這垂下的瀑布,漸漸而開,二道人影,在這漆黑門戶之中,慢慢浮現。
一個是身穿鳳袍的高貴女子,一個是穿著墨色衣裙的嬌美少女。竟是黑暗教皇墨菲娜和少女墨莎。
墨菲娜教皇依舊如同往日那般威嚴,只听她淡然道︰「就算你想要改去投入光明神的懷抱,只怕斯格列也不會容的下你。」
白發老者也不轉頭,顫巍巍地說道︰「是啊,光明,黑暗根本不是我們所能抉擇的,一出生我們的所站的隊伍便已經定下,我們只能順從這命運的選擇,而一步一步地朝下走去。」說道此時,他慢騰騰地轉過身,朝著那鳳袍女子道︰「你說對嗎?墨菲娜教皇殿下!」
墨菲娜靜靜地看著前方那白發蒼蒼老者,冷淡道︰「貝德老師,想不到你都已經老成這樣了。這個充滿光暗之爭的大陸,已經不再適合你了。」
原來那老者竟是神恩學院的院長貝德。
那老者听了她的話反而一笑,似是陷入悠遠的回憶之中,嘆道︰「是啊,真的老了,我記得當年我出任神恩學院院長的時候是何等的雄心勃勃,意氣風發,當時光明教堂與黑暗教堂的斗爭正是最為激烈的時候,我貝德便要立志要在這大陸上開闢出一片屬于我貝德自己的天地。只是現在真的老了,時不時便有力不從心之感。」
墨菲娜教皇威嚴一笑,道︰「是嗎?不若你帶領著神恩學院投入我黑暗教堂吧。我會給你個機會,讓你好好安享晚年的。」
貝德院長和藹一笑,不答,轉眼朝著一直靜靜的立在墨菲娜教皇身後的墨衣少女,道︰」這便是你女兒吧?想不到竟然都這麼大了。」
墨菲娜教皇也不執著,話非所問道︰「我要的東西你帶來了嗎?」
貝德院長和藹的臉上一肅,眼中突然幽光一閃,緊緊地盯著墨菲娜教皇的雙眼道︰「你終于找到了合適的人選了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