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朗月色灑落大地,點點篝火幽幽而明,數十頂營帳環環相接,靜靜侍立,仿佛是森嚴的甲士一般。
這個方向,負責守夜之人,是一名年紀越只有二十幾歲的少年佣兵,名字叫作流川楓。至于他的身世,倒也有著幾分離奇,在他尚是嬰兒之時,便深受這亂世所害,兩國開戰,父母在逃亡途中,遇到四處流竄的強匪惡賊,雙雙被殺,只留下獨自一人在荒郊野外,受風吹日曬之苦。一連三日過後,終于被當時尚是少女的蒼月所發現,竟尚有一口氣在。
「英雄莫問出處,有志不在年高」
他雖然年紀不大,卻已經是佣兵工會八大佣兵團之一蒼月佣兵團團長蒼月麾下的得力干將。
只見他身材高大魁梧,一臉少年老成之色,靜靜地端坐在火堆之前,火焰跳躍,映照著他的臉,神色似是有幾分恍惚。
這時,遠處一道人影緩緩從深沉的黑暗之中顯出身形來。
流川楓目光一凝,往身後幾人道︰「速速通報蒼月團長,就說撒旦副團長已經回來了。」
身後一名佣兵,稱是領命,朝著眾營帳最中間的一頂跑了過去。不過片刻,便回轉過來,道︰「蒼月團長吩咐下來,按照她先前所說,將撒旦副團長直接領入她的營帳之中,蒼月團長有要事要和撒旦副團長仔細商談。」
流川楓身子站起,雙目深深地看著那道人影,臉上神色卻更顯復雜。
撒旦臉上面具凶惡,一道道渾然不似筆畫所能勾勒的線條帶著莫名的深沉。冷冷踏來,神秘莫測。
流川楓一整神色,快步迎上去,低頭道︰「撒旦副團長,蒼月團長交代下來,有要事要和你相商,命我等在此恭候,務必立即領副團長去帳中詳談。」
月光傾灑,天地朦朧。
遠處,一頂月白色帳篷仿佛便是一輪圓月一般,瑩瑩生輝,是仙鶴立與雞群之中,分外顯眼。
「可是有什麼發現了嗎?」撒旦微微看去,眼中光芒一閃,點了點頭,低沉道︰「我這就過去。」也不用他人領路,便越過流川楓,直向中帳走了過去。
流川楓看著他的背影,雙眼之中,忽然莫名閃過一抹狠光,這光來的也快,去的更快,只是一閃之間,便又消失不見。往身邊眾人吩咐道︰「你們幾人守在這里,這‘龍谷’之中,各種猛龍異獸無數,千萬馬虎不得。」
這山谷不知多少年無人踏跡,怎會有什麼名字?所謂「龍谷」不過是因為這山谷之中,龍類魔獸出沒的蹤跡出奇的頻繁,不知是誰給取了這麼一個稱謂。
……
軍隊安營扎寨之時,中軍大帳一般皆是三軍統帥所居之地,四周百帳環繞,千甲護駕。雖然佣兵不是甲士那般紀律嚴明,但大多卻也不會例外。
撒旦二人來到帳前,帳內有盈盈火光在不住跳動,映照著月白色的帳篷上也是忽明忽暗,有著幾分的模糊。
流川楓站在帳前,朗聲道︰「蒼月團長,撒旦副團長已經到了。」
「來了嗎?」蒼月聲音帶著幾分慵懶,幽幽從帳中透出,道︰「讓他進來吧。」
流川楓抬手正待推門,卻听蒼月又道︰「川楓,今天你也忙了一天了,早點下去休息吧。」臉上表情一僵,遲疑了一下,將手收了回來,道︰「那我這便下去了。」
轉向撒旦,微點了下頭,朝後方退了幾步,只是不知為何,卻並不離開。
撒旦看他一眼,也不說破,隨手一掀,便進入了營帳之中。
微弱的火光,滴滴點點,再次被關入了營帳之中。月明星稀,淡淡的光芒傾瀉下,流川楓一個人孤零零地立在帳前,兀自不肯離開。
忽而抬頭,仰望夜空,臉色復雜,時而微笑,時而傷心。
你可是想到了什麼?
……
營帳不大,雖是團長居所,又是女子香閨,卻也是簡陋至極。
一張木床,一角桌椅,一方茶壺,兩盞玉杯,便是全部。不,這般說或許不對,另外還有一樣最重要的,一個滄桑柔美的絕代佳人!
蒼月身上只簡單的披了一件外衣,雙手握壺,輕輕提起,彷若無人,靜靜斟了一杯茶。柔柔一笑。遞到撒旦跟前,道︰「你回來了。」
仿佛是閨思家中的妻子一般,欣喜迎接著夫君的歸來。
她的眼很美,仿佛秋水,她的臉很柔,不帶稜角,她的鼻很巧,似是瓊玉,她的唇很淡,透著蒼白。她整個人便仿佛就i是這杯中的溫柔之水一般,只能小心地捧在手心里,不然她就灑了,淌了。
撒旦只是冷冷地看著她,靜靜不語。
蒼月也就這麼舉著茶水,微微而笑。
片刻之後,撒旦伸手接過,將面具揭下少許,一飲而盡,低沉道︰「你這是何意?」
蒼月臉上神色一緩,輕聲道︰「也沒有什麼意思,就是忽覺自己老了,可是卻從來沒真心對別人好過,就想試試到底是什麼滋味。」
修煉之人就算是那些不入流的佣兵也能延年益壽,更何況她這般的聖階武者?尋常二三百歲也是不在話下,哪里到現在就i說什麼老于不老的?
攏了攏額前的長發,微微看了撒旦一眼,道︰「況且我們如今這般同居一室,早已四下傳開,我若是不做點什麼,只怕你日後一走,別人就會說我不夠賢惠,所以惹得被夫君所拋棄。」
她的衣服有幾分寬大,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了起來,一抹春光似是關不住的紅杏一般,悄悄泄出。
撒旦微微斜目,徑自坐了下來,又自斟了一杯茶水,但卻並不飲。只是冷淡道︰「是嗎?」
是嗎?
這仿佛就是一切的落幕一般,二人之間,一時靜了下來。
沉默本該令人壓抑,只是卻也不盡然,二人此時就是一副悠然自得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