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夕陽正好。
天邊一痕晚霞,淡淡的給淺金色的天幕敷了一重緋色。一縷斜暉斜斜地投在瓊花樓的匾額上。
「折寒,好不容易出來的,我們就好好見識見識這揚州。」孟玠似在微笑著,卻一臉淡漠。一襲白衣飄渺若仙。
「兩位公子,看著好生眼熟,我們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見過?」看著兩人走進來,老板娘華姑搖曳生姿地相迎,就要倚在兩人身上。撲面而來的脂粉香氣,直讓兩人皺眉。
「我們第一次來這里。」折寒彬彬有禮,不動聲色地避開華姑。
「我說笑呢,」華姑掩口一笑,「公子是要听琴呢還是要觀舞?」
「姑姑,舒瑰欺負我,」一聲埋怨,接著是一抹鵝黃的身影,舞蹈一般的精致步態,飄逸地從門外進來。同色面紗掩了面,雖看不到容貌,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動人心魄的美,像是畫中的女子。「姑姑,你可要罰她!」眼波流轉,倚在華姑身上撒嬌。鵝黃色雖是溫潤至極的色彩,在她身上,卻變得無比靈動。
「越發沒規矩了,在客人面前像個什麼樣子,」華姑佯怒打發走了她,又向兩人笑道,「她是瑤光,平日里被我給寵壞了。」又吩咐了沁煙拿掣簽瓶來,自己走開了。
折寒微微冷笑,這瓊花樓的人確是非同尋常的傲慢。
「二位初入瓊花樓,請掣一簽,」沁煙頷首,折寒隨手執了一支,「山中孤客醒晚舟「雪禪散」。」
「公子好運氣,是雪禪散。瓊花樓琴姬之首的曲子。」沁煙淺淺一笑,又轉向孟玠,「請。」
「我就不用這簽了,瑤光是什麼人?我就去她那兒。」
「朝梔,你帶這位公子去雅室。」沁煙喚來朝梔,又親自給孟玠引路。
折寒和朝梔上了樓,進了一間雅室。
雅室內繚繞著淡淡的茶香,折寒坐到一張青玉幾案後面,抬眼環視這間屋子。
入目盡是茫茫的白色,不帶一絲溫度。眼前是白色的珠簾,一重又一重直延伸到里間,珠簾之內更垂了一副紗幔。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地板,有如置身在琉璃世界,又如置身于剔透的水晶宮。
「不知公子愛喝什麼茶?」朝梔在案旁支起了一個茶架子,正溫著水。
「隨意。」
「那便是‘梅封’了。冰雪之中,皚皚一點紅。今日我家小姐的「雪禪散」,想是這茶才配的了。」
「你不是彈琴的人?」
「我是侍女。」
正說話時,琴聲悠悠響起。
琴弦輕撥,滴滴樂音濺落,折寒感覺這琴聲悠揚一如彌漫了霧氣似的,分不清是霧,還是雪,朦朦朧朧地籠在周身,揮之不去。不由得沉迷其中,捧著茶盞閉目細听。
「睡著了?」睜眼,正對上孟玠含笑的桃花眼。「看來傳說的第一樓也不過如此。」
「我從沒有听過這樣美的琴聲。」
「琴聲美,也不知人怎麼樣。」
「你仔細听听,就不會這樣散漫了。」
「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孟玠隨口敷衍道。
「俗。」折寒冷著臉拂袖而去。
「我說錯什麼了?」孟玠一改嬉笑的神情,接過朝梔的白玉盞,閉目品茶,一會兒才翩然起身,「告辭。」
琴聲未停。
「小姐,客人都走了,您歇下吧。」朝梔到里間盛了瓊露茶。
「堪笑蘭台公子。」玉人輕淺一笑,淡淡的梨渦漾在臉上,指尖在弦上收了尾音。「好像沒人能听的全我的曲子。雪禪是一種境界,所謂世間的一切,無非是空。」
「其實,剛才听琴的那位公子似是個懂琴的,可不知為什麼突然惱了。」
「沒意思。不過仍是那句老話︰‘千金易有,知音難求。’」
「知音總是有的。何況又何須什麼知音?」
「去回了華姑,我以後不會再彈「雪禪散」了。把那支白玉簽撤了吧。」
玉人的眉心是化不開的哀愁,獨自在案前坐了,提筆︰
入墨是墨,入紙是墨。
非墨是墨,是墨非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