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擱下筆，看著寫下的句子出了一會兒神。「朝梔，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睡吧。」
朝梔也不多言，鋪好玉人的床榻便退了出去。
玉人留了榻前兩盞瓊花燈，臥到榻上。掌中的玉璧不似初時溫潤，涼得好像那日的雪。滿目的雪，紛紛揚揚飄落，很快覆上了他離開的車轍……
原來，他的眉眼也是冰涼的。
眼淚無聲，如沉默的溪流，肆意流淌。
靜謐的夜，縱有些什麼聲響也是輕微極了的，漏聲，蟄聲，聲聲交織在耳畔。自己的心跳，也在痛苦中，一聲一聲沉鈍的響。
不知何時，一縷簫聲幽幽盤繞，是她從來沒有听過的曲子，眉頭不覺間漸漸舒展。
一聲嘆息飄落。
「朝梔，你還在麼？」玉人拭了拭淚，聲音略微喑啞。
又是一聲嘆息，朝梔輕輕道，「傷心人何止小姐一個，你難過，總會有人為你難過而難過。」只怕，那才算真正的傷心了。
簫聲听來有些落寞。
一夜無眠。
清晨。
有人輕輕叩門，連綿不斷的聲響頗為惱人。朝梔迷迷糊糊地起身，身上披著的薄衾滑到地板上，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倚在青玉案上睡著了。打了個呵欠，開門，「誰啊？」
一個面生的小侍女怯怯地施了一禮，「姑娘，有人讓我送來的香餌和茶袋，還有這個方子，說是對消腫有奇效。」
朝梔明了點頭。「回去說費心了。」
合上門，朝梔淨了手燃起茶爐，將送來的茶仔細烹好，沁人的香氣隨著茶鍋中的水漸沸，氤氳一室。盛在竹杯中，少添一匙薄荷粉。她深深嗅了嗅，「真正用心對你的，你看不到，沒的為了別人白白傷心。」
染霧進來，面色有些不悅，向朝梔道，「剛才白公子遣了人來，說是用過早膳便過來听琴，「梅花三弄」。」停了停，「華姑也真的為難。」說罷，轉身出去了。
朝梔熄了茶爐，自己梳洗完畢後去給玉人備下盥沐的水。侍候玉人起來，照送來的方子一番料理，腫腫的眼楮已消去七八分了。
朝梔把染霧的話復述了一遍，撂下巾帕，「白折寒昨天不是還說行程匆忙嗎，今天怎麼有空來听琴了？昨天晚上擾了一回，今天一清早又讓人不得清靜。」火大地哼了哼，「一會兒便回絕了去。」
「不必。不過是一個不相干的人，他來听琴便听琴，何必過多理會。」玉人面上並無波瀾，眉眼間更添一抹清冷。
鳥鳴聲漸漸多了。
晨光熹微中，夜闌從柳樹上飄然躍身下來，落到正走過來的孟玠面前。他抬手拂了拂孟玠的肩，一重薄露微涼。
「我昨晚沒看星空，卻是足足听了一夜的曲子。」夜闌唇角微勾。
「昨晚的星空太美了，一時興起，賞了一晚上。」孟玠笑了笑。
夜闌笑意斂去，「星空畢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你希望如此嗎？」說著伸了伸胳膊，懶洋洋地回房間去了。
「玠樂師，我已經把你交代的東西送過去了。」小侍女垂著頭，細聲細氣地回話。
「謝謝你了，」孟玠揚起唇角，想起了什麼，「還要告訴你師父，以後都不要準備梅花膳了。」
「嗯。那我這就去回了，」小侍女點了點頭，轉身之前，撲閃著晶亮的大眼楮，「玠樂師，你對琴首小主可真好。」身影一轉，往錦食台去了。
向月經過，正听聞此話，面色變了幾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柳樹垂下的枝條千絲萬縷，相互牽絆著搖曳。
孟玠略有倦色，墨玉簫的流蘇晃了晃。算了算時間，折寒此時也該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