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起仍是不語,尚宮羽垂下眼簾,手一翻,一枚精致的匕首出現在手心。
絲毫沒有猶豫地轉腕,頃刻間匕首深深劃過臉頰,鮮血自臉頰滑落,串上了鬢邊青絲,宛如一粒粒血色珍珠,顫顫巍巍掛在絲線上。
皇起一驚,慌忙奪過尚宮羽手中的匕首,那一串串血珠隨著力道被甩落,轉眼便沒入砂石之中。
「你干什麼!」驚怒之聲炸響在耳邊。
尚宮羽看著擰眉看著自己臉上傷口的皇起,看清了他眼中的焦灼之色,怔怔然卻是笑了︰「擰眉的習慣……還是沒有,改掉呢……」
皇起听言,並不搭理他,只是拿出隨身攜帶的簡易療傷工具,細細檢查尚宮羽身上的傷口。
那樣輕微的觸感,尚宮羽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安寧,不禁閉了眼楮,讓自己沉溺在這一刻的溫暖,虛弱地喃喃︰
「阿起,我甘願,為你……自毀容貌……那樣,你是不是……就願意……變回以前?我們……我們一起變丑,誰也……不嫌棄誰……」
斷斷續續的話語飄落在空中,連成句子,仿佛有著某種奇異的力量般,皇起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緊閉雙眼面色蒼白的尚宮羽。
一起變丑……誰也不嫌棄誰?
此生,皇起第一次听見如此簡單卻深情的話語,那樣安定奇異的語調,像是最香醇的美酒,蠱惑著貪杯之人,直到那人醉死在美酒中方才肯罷休。
在那個瞬間,皇起幾乎想要拋開一切,帶著尚宮羽遠走天涯。然而,緊緊是一瞬間的晃神,皇起的眸子陡然清明,看向仍自喃喃的尚宮羽,眼里閃過一絲痛苦,更多的則是冰冷。
這樣的誓言,是由與自己有著殺母之仇的人說出,如何可以接受?更可悲的是,自己竟然還、愛著他。
思至此,皇起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悲愴之意,手臂一陣無力,卻道︰「別說話,你受了重傷。」
尚宮羽果然不再言語,任憑皇起將自己胸口及臉頰上的傷口簡單處理上藥。
「只是一只巨型血尾沙魔而已,你犯得著拿命去賭麼?」皇起收起療傷用的物品,將尚宮羽扶起,半倚在一處隆起的沙丘邊。
尚宮羽無聲地看了眼皇起,下意識地握緊了劍墜,神情間有了剎那的掙扎。許久,才輕輕吐出一句︰「也對。」
尚宮羽再次閉了眼楮,恢復著體力,然而心里卻是矛盾而愧疚的——他沒有告知皇起自己為何會要如此拼命地去對發血尾沙魔。
當他發現那沙魔能輕易喚起沉睡在他體內的可怕力量時,他便下定決心,哪怕魚死網破也要拖那沙魔下水——因為他清楚,絕不能讓那股力量失控,一旦那股力量失控,奪了他的神志,在他身邊的人將遭到滅頂之災!
但他卻沒有想到,他終歸還是低估了血尾沙魔的實力——那全力一擊,即使是在南國以實力強橫著稱的南國左相,也沒有討到半分便宜。倒是皇起,竟以一劍之力逼退沙魔!
尚宮羽深吸一口氣,心中思緒萬千,不禁猜測起皇起三年來到底經歷過什麼,為何實力強橫到如此地步!
皇起沒有再答話,卻是彎腰輕輕咳嗽——沙漠的夜,寒冷徹骨,此刻的皇起,褪去了那一身長袍,慢慢地發覺夜風裂體,寒冷難挨。
平息了咳嗽,喉中又升起熟悉的腥甜,皇起習慣性地伸手向懷里掏去,這一掏,皇起陡然一愣,這才想起,之前與血尾沙魔打斗之時,似乎備著的那瓶藥早已震作粉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