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物一件件被抽離,下一步,又該是怎樣不堪的場景呢?這般受辱,真不如一死了之。
骯髒浮世,還賴在這里做些什麼呢?是嫌受的折磨還不夠多麼?還是放不下不該的人?
尚宮羽啊尚宮羽,你早就該去死了呢,你為何還賴著不走?走啊,走啊!
手已被折,簪亦毀碎,在完全失去理智前,在受辱前,干脆和他同歸于盡——尚宮羽琥珀色的瞳孔,慢慢變得詭異幽紅丫。
雙腿被提起,五蘊城主的手指,已狠狠探入他的體內,拓展其中的空間︰「別掙扎了,皇起將你賣給了我,你便是我的所有物。」
疼痛。
屈辱。
眼眸已然變得血紅,尚宮羽拼命地催動妖瞳,鮮紅的血從眼眶流出——雙眼猶被針刺過,妖瞳之力霸道,這雙眼楮要毀在今天了吧媲?
血淚流出,五蘊城主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尚宮羽眼前一片血紅,漸漸感覺到鋪天蓋地的疲倦——疲倦之下,眼部的劇痛又時時刻刻保持著他的意識。
堅持住……無論如何,堅持住!至少,至少要在自己被玩弄前,殺了他!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血紅退去,黑暗滾滾襲來,而他的雙眼就快看不見……
以後,再也看不見,看不見美丑人心,看不見骯髒浮世,也便看不見他。
不見、不念,如此,也好……
最後的視線里,他沒有如願看到五蘊城主倒下的身影,意識慢慢模糊,他只覺得瘋狂的壓抑逼瘋了他……
終歸,他不配干淨地去死……
尚宮羽醒來時,眼前一片黑暗,他以為那是黑夜,恍惚了片刻才想起——他已目盲。
手腳俱被牢牢鎖上鐵鏈,隨著他輕微的動作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斷臂未接,腿傷未治,卻為他鎖上了四道鏈鎖。
身下的疼痛,讓他明白了他最終沒能逃月兌掉噩夢般的那幕——這樣的自己,污穢不堪,又有什麼臉面說自己是個男人?
「真髒,真髒啊……」
黑暗使人倍感孤獨,情感使人軟弱,他忽然間顫抖了聲音,迷糊不清地絮語︰「皇起、我也是人,我也有心,為什麼非要這般糟蹋作踐我……」
如此,便算是兩清了?只留兩封書信,竟是連一面也不願見我,便要舍我而去了麼?不是說了去見北國帝君的麼?為何在半途將我留在這五蘊城?
他心中陡然升起無限悲哀︰皇起,我始終欠你一條人命,你自己折辱我就罷了,我不會多難過,心都給了你,身體又何妨?可是,你卻親手將我送到別人的身下……你明明就知道我對你的心意……
真毒、真狠啊……
他顫抖著嘴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心中再無半絲光明。
活著就是惡心。
耳邊有人說話,他听出了,那是死靈之王薩歧修的聲音︰「尚宮羽,苦頭也吃過了,現在,你肯答應與我合作了吧?」
尚宮羽只是低低地笑,笑聲低沉悲哀,他張開口,努力了多次,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死心吧,我寧願就這樣死去……也不願你借我的手,再沾血腥。」
「哦?你就不想去找五蘊城主報仇?你不記得他是怎樣豬狗不如地對待你的了?」薩歧修的聲音帶著怪調,毫不掩飾其中的諷刺意味。
「你與五蘊城主,都是我的敵人……而你,比他更令我惡心,我又怎麼會因為要對付他,而幫了你?」
尚宮羽伏在地上,鎖著鏈鎖的手腕微微顫抖,仿佛正在忍受極大的煎熬。
氣息奄奄,白發散落,看不清表情,尚宮羽聲音低弱卻帶了令人戰栗的狠絕︰「我……去我的地獄,你便回,便回你的封印去吧!」
一線血絲從垂死之人的唇齒間滑落,而薩歧修幾乎在一瞬間就察覺到了尚宮羽的企圖——他要咬舌自盡!
一陣戾氣襲來,將尚宮羽死死地纏住,他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
舌頭在流血,卻不會致命,耳邊薩歧修陰測測地笑︰「是苦頭沒吃夠麼?既然如此,我便看著你能挺到什麼時候!」
他一腳踢上尚宮羽的月復部,看著尚宮羽低聲嘶啞卻無力翻滾,滿意地拍拍手︰「你就好好享受吧,尚宮羽,記住什麼是痛、什麼是恥辱、什麼是恨!」
薩歧修不再說話,很快消散了形體,留下委頓在地的尚宮羽。
隱約間,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尚宮羽下意識地縮了一體。
恍惚之間,他感覺又有人抬起他的腿,生生頒開,斷在腿中的那截簪子刺得更深,尚宮羽嘶啞著聲音,卻無力喊出。
一切都來得那樣突然,令他措手不及。
滑膩的髒物進入他的體內,尚宮羽瘋了一樣掙扎,卻被人一把捏住了斷臂,錐心之痛令他幾乎昏厥。
看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只有身體傳來的疼痛告訴他正在發生著什麼,一次又一次的貫穿,他卻無絲毫反抗之力。
他甚至沒有力氣說話,只有破碎音節斷斷續續從喉嚨逸出。
有人捏開他的嘴巴,酸臭異常的異物一下子頂到了他的嗓口,惡心的窒息感排山倒海而來,尚宮羽發狂般嘶叫出聲,慘叫在沖出口的瞬間被骯髒壓回。
所有的自尊在巨大的撕裂疼痛沖擊下,支離破碎,一顆垂死的心,也在屈辱中這碎成了千萬片。
耳邊是滿足的褻笑和粗重的嘆息,足有七八人參與了其間。
「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玩起來,也這麼夠味,老弟,你是從哪里尋的貨色?」
「自然是城主買來的,此人先前還是南國左相,嘖嘖嘖……」
「城主買來的南國左相?!那你還敢喊著我們一起上他?城主怪罪下來可該怎麼辦?」
「噓……听說城主買他回府,不僅看重了他的樣貌,還看中了他的妖瞳之力,可惜他性子烈得很,竟將自己給弄瞎了,如此一來,城主自然不高興,也便要給他點苦頭吃吃,喏,你看他這渾身的傷哪一處給治了?」
「……早點完事,免得城主知道了,你我別為了玩一個男人而丟了性命……」
而後,劇烈地沖撞開始……
前後夾擊,尚宮羽只能發出垂死野獸般的嘶啞嗚咽聲,整個人在浮沉中支離破碎。
他曾以為,看不見了,世界就干淨了,就能夠身處地獄而不自知,可是他卻忘卻了,他還有听覺、觸覺、他以為已經死去的心仍在跳動——他還活著。
所以他還要承受煎熬,承受折磨,承受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的命運。
只有死人才會對一切無知無覺,不會哭、亦不會笑,死人總是最從容的。
為什麼沒有早點死掉?
為什麼沒有早點死掉?
到底為了什麼,偏偏要他承受這人間極獄?是對他手上所沾血污的懲罰麼?
……
當他一身血污濁白被扔在角落里時,他已毫無知覺。
手腳腕處,血肉模糊。一個手腳俱傷的目盲之人,無論如何也逃不出這樣的牢籠了,況且他也不想再去逃,也無力去逃。
皇起,你要兵力,我也有,可你為何不接受,卻要將我抵在這五蘊城,換那十萬大軍?你可知我會遭遇些什麼?
拖著這樣一副破敗骯髒的身體,胃里翻江倒海,尚宮羽後知後覺地嘔吐,除了苦水和濁白惡臭的液體,再吐不出別的。
無論是誰,遭受了那樣的屈辱後,都不該再苟活。
他試著去取出腿中斷簪,試了多次,冷汗涔涔也做不到——可惜,斷臂殘肢,他竟連自絕也做不到了。
原來,死,也成了一種奢侈。
皇起,生不如死,才是你想給我的吧?如此這般,你滿意了麼?尚宮羽呵呵笑著,簌簌掉下一串淚珠。
他蜷縮起身體。
滿腦子里都是皇起的影子,他的眉眼、他的身姿、他的笑……尚宮羽無力甩去那些揮之不去的記憶。
他記得那些歲月,皇起教他習劍認字,關心他的飲食起居,時時刻刻呵護著,待他如珍寶,他記得皇起的好。
他記得離塵殿中的日日夜夜,彼時年方十四的他,圍著器宇軒昂的少年王儲皇起,滿眼滿心的滿足。
「殿下,你看我這一式對不對?」
「對。」
「殿下,你看這樣揮劍行不行?」
「行。」
「殿下……」
他似乎還能听到,昔日的笑聲,最後,他腦海中只剩下三年前的自己的笑聲,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除了那笑聲,他再也听不到別的。
彼時笑得有多大聲,此刻便听得有多諷刺。
別笑了!別笑了!求你……別再笑了!
尚宮羽壓制不住內心的悲痛欲絕,熱淚長劃而下,他提起全身的力氣,抬起頭,一下一下地砸著地面。
別笑了!別笑了!別笑了……
血,覆了滿臉,被淚沖出道道痕跡,又被迅速流出的血覆蓋……最後,分不清的血和淚,隨著癲狂之人的動作,刻在了冷硬的地上。
雪白長發被染紅,他全身髒得讓人不願靠近。
若有人間地獄,他便身在此中。
尚宮羽心中刮過颶風,颶風過後,一片狼藉,再無寸土生機——原來,在皇起心中,他是隨時可以被丟棄的棄子。
終歸,是他高估了自己,高估了皇起對他的感情。終歸,他失了心、碎了尊嚴、一敗涂地。
心中的弦越繃越緊,到了極致,「啪」一聲斷裂,他幾乎可以听到靈魂被生生剝離的聲音。
心痛到毫無知覺,那股絕望的窒息感緊緊追著他,不死不休,他瑟縮著,哀嚎出聲,嘶啞絕望。
看不見的眼楮,還可以流淚。
死了心的人,卻無法再春。
他曾花了三年等回皇起,漫長的三年幾乎將他折磨瘋。現在,他或許只要花上三個時辰,便能等到他想要的所有的解月兌。
他第一次覺得羸弱的體質還有些好處,那便是可以如此輕易地死去。
渾身開始變得冰冷,意識在多次模糊後,終于徹底遠去。
真好,就快解月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