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時間緊迫,黎川動用了水神之力,抱著宮羽,帶著菁扣御空飛行,短短一日,便到了西國天堂鳥境內。
再過一盞茶的時間,五蘊城出現在了眼前丫。
放眼望去,整個天堂鳥宛如一片巨大的花的海洋,在微風中掀起陣陣漣漪,花香醉人,見此情景,所有人都會為之沉醉。
在這片花的海洋之中,間雜著繁榮的城鎮,肥美的田地,百姓在此安居樂業,家禽在此怡然自得。
這樣安靜恬淡的國度,前不久卻刮過一陣駭人旋風,百姓間流傳著這樣一個流言——五蘊琉璃珠照人命運、窺探天機,觸怒了天神,故而城主府在一夜之間被夷為平地。
五蘊城主府被天神以滅頂之力封進了地底,城主府中將近千人,俱隨城主府那座奢華的宅子,葬入地底。
「據說那天神仿若殺神,毀天滅地,將王二老家的ど兒給嚇傻了……」
「可不是嗎,那天我剛好上茅廁,忽然就听見水聲轟鳴,我從茅房里探頭一看——乖乖!你猜我看見什麼了?」
「什麼?」
「噓……」話者壓低聲音,湊到听者耳朵旁,神神秘秘地小聲道,「那天神一頭銀發,旁邊半空還懸著個白發之人,那白發人一動不動,像死了一般,歪懸在半空!媲」
「嘶——那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
「誰知道呢!不過你看最後城主府的那塊地,不是留了一副骨架嗎,依我李鐵匠來看,就是那白發人不差了……」話者李鐵匠得意洋洋,敲著手中的煙斗,侃侃而談。
「胡說!那骨架怎麼可能是那位公子的!」
李鐵匠這邊剛說完,便有一道突兀地聲音傳來,那聲音帶了十二分的不屑以及醉意,李鐵匠循著聲音看過去——
說話的是一個年過四旬的漢子,頭發亂糟糟地膨在頭上,松松垮垮地披一件外衫,手里提個酒壇子,腳步虛浮地向李鐵匠走過來,灌一口酒,嘴里兀自念叨︰「胡說!那天神……天神……」
李鐵匠一看清來者,便齜著滿嘴黃牙,嘿嘿的笑︰「喲,這不是城主府的侍衛首領嗎?怎麼一個人喝悶酒,沒去陪你的兄弟們啊?」
「兄弟們……」醉漢醉得不輕,腦子也不大轉得過彎,只是大著舌頭念叨,「兄弟們都……咦?一個個都死去哪兒了!」
他忽的發狠,將手中的酒壇子摔碎在地,瞪著眼楮,掃視四周,罵︰「媽的,一個個都躲哪里快活去了?老子都說了,那個人踫不得!你們一個個,把那個白發人弄哪里快活去了!」
見醉漢這般,四周的人紛紛散開,不願去招惹這尊瘟神——醉漢乃是城主府的侍衛首領,城主府被夷為平地的那天,只有他一個人幸免于難,然而,撿回一條命的漢子,從那以後竟然精神失常,時常酗酒,醉酒之後就滿世界找他那幫昔日的手下們。
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老子不是說過,那人踫不得嗎?你們這群兔崽子竟然不听老子的話!」
然而,沒有人知道他在說什麼,都道︰「昔日城主府侍衛首領,瘋了。」
那侍衛首領摔了酒壇子,再仰起脖子時,發現手上的酒壇子消失了,他挪動著因醉酒而不靈活的身體,四下里尋找︰「酒……酒呢?」
在他尋找他的酒壇子時,一雙手托著一壇美酒,在他面前晃了晃。
酒壇子半開著,從中飄逸著濃郁醇厚的酒香,酒……好酒……侍衛首領立馬看直了眼,咽了口口水。
他伸出手正待要將那酒壇子抱入懷中,那酒壇子竟被眼前那雙手收回,他不禁一陣惱怒,劈手要奪︰「拿來!」
「可以。」那雙手的主人此刻發話,聲音低沉,嗓音帶著令人說不出的好听的感覺,「不過,你得隨我去客棧,我要打听個事。」
侍衛首領這才將注意力從酒壇子上移開,轉而看了看眼前的人——眼前的人,眉目溫潤如玉,月白長衫飄逸生姿,背後背一藥簍子,在他的身旁,還站了位一頭紅發的人,那人正凶神惡煞地看著侍衛首領。
侍衛首領看著那紅發男子目光不善,猛然酒醒了般,嚇得倒退幾步。
卻听那月白長衫的男子笑道︰「朱雀,你莫要緊張,這人不會傷得了我的,看你把人家嚇得。」
「哼。」朱雀一聲冷哼,抱臂,卻不再凶狠地盯著侍衛首領看。
子期笑了笑,復又在侍衛首領面前晃了晃手中的酒壇子,道︰「還請你隨在下去住的客棧,在下有要事相問。」
那笑容溫潤,侍衛首領竟有些飄飄然,他不禁也裂開嘴,傻笑,卻是不說話。
朱雀見侍衛首領這般對著子期傻笑,不耐煩地擰眉,伸手將子期拉到一旁,動作雖粗魯,卻不曾用幾分力道,朝著侍衛首領吼︰「別笑!」
侍衛首領果然不笑了,只是驚恐地看著朱雀,似是被嚇住般,嘴唇蠕動說不出話。
子期見狀,拖著酒壇子上前,轉身狠狠剜一眼朱雀,復又轉身面對侍衛首領︰「莫怕,我這位朋友雖凶了些,卻也是沒有惡意的,現在,請隨我們去客棧吧。」
侍衛首領一直渾濁的眸子慢慢變得清明,他看著眼前拖著酒壇子的人的笑,怎麼看怎麼覺得那笑並不如表面溫潤,他忽然間打了個冷顫,連連搖頭︰「這酒……我不喝了……」
「不喝了麼?」子期仍在笑著,聲音卻冷了下來,他悠悠上前一步,「這酒可是我特地為你買的,你怎麼能不喝了呢?」
那一瞬間,刻骨的冷意從侍衛首領心中慢慢爬起。
一個文弱醫師,竟僅僅憑著冷笑,便將一身武藝的侍衛首領給震懾住——那樣的人,絕不是簡單的人!
侍衛首領多日來耍的酒瘋,此刻已然全部拋去,只是看著拖著酒壇子的子期,害怕地咽一口口水︰「我……我喝……我跟你走……」
「這不是挺好的嘛。」子期笑得人畜無害,將那壇子酒直接拋到了侍衛首領懷中,轉身自得地前面帶路,侍衛首領戰戰兢兢地後面跟著。
「子期,你可是越來越能演戲了,一哭二鬧三上吊,今日又來此嚇這醉漢,你不去唱戲真是可惜了……」朱雀抱臂,冷冷的聲音傳來,暗含諷刺卻滿含無奈。
「朱雀啊,剛剛我是不是很厲害?是不是很像很厲害的人?」子期看向朱雀,笑眯了眼楮。
「在我面前,你就不要演了。」朱雀冷冷的眸子掃一眼子期,卻是壓低了聲音,「听這醉漢所言,好像五蘊城主府另有內幕,你在擔心那個叫尚宮羽的孩子?」
听到「尚宮羽」三字,子期慢慢收起了笑,卻是蹙緊了眉,不做聲。半晌,快到二人居住的客棧前,他偏頭看一眼朱雀,臉上竟出現了難得的苦澀,那苦澀中,竟隱隱含一絲悲切,看得朱雀心中一緊。
在朱雀錯愕的目光中,子期停住了腳步,喃喃︰「朱雀,若宮羽真的出事了,那可該怎麼辦才好……忘塵居中那尚家小丫頭還在眼巴巴地等‘尚哥哥’見她,殿下在南國政局已然到了最關鍵的一步,若此刻被他知道了宮羽出事,勢必會心境大亂……」
朱雀將子期那樣的神色收在眼里,冰冷的眸子難得出現了一絲笑意,那笑意卻含著深深地諷刺,他看向子期的眸子,道︰「你難道還不知道,尚宮羽是被皇起親手丟在五蘊城的麼,他就算真的死在了五蘊城,那皇起亦不會掀一下眼皮。」
子期呆住,半張著口看朱雀,滿眼的疑惑和震驚︰「殿下……親手將宮羽丟在五蘊城?不可能!朱雀,你別開玩笑了!這不可能!你可知殿下夜夜夢中念的名字,從來都只有宮羽!這般、殿下怎麼可能丟下宮羽!怎麼可能!」
子期突然間的失控讓朱雀微微擰眉,他瞥一眼子期焦急的神色——三年的相處,他很了解子期為人,空有一副溫潤如玉的君子外表,實則性格是實實在在的小孩子,平日里笑鬧、油嘴滑舌慣了,然而子期此刻的神情已然出離了焦急的範疇,朱雀心知子期是真的著急了。
看著子期,朱雀無可奈何地嘆一口氣,卻是繼續用例子證實自己的話︰「你可別忘了,當初尚宮羽倒戈,背叛南國,最後關頭重創皇起,親手殺了皇起的母後,這一切,皇起和他那兩個手下都是親眼目睹的,況且那日尚宮羽的一言一行都是按照魔宮天主的來,這等魔宮奸細,你說,這筆血仇皇起怎會不報,將他棄在五蘊城也不足為奇。」
朱雀的話,字字如重錘,錘在子期胸口,他倒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盯緊了朱雀︰「你怎知宮羽的一言一行都按照魔宮的來?連殿下都不曾這般說過,三年前那場宮變你並不在場,怎麼可能知道得這麼清楚?」
「子期,你別忘了,我是神獸,在這玄鼎大陸混沌之際,我便存在了,這世間哪件事,能逃得過我的眼楮?」
朱雀一言,子期的心就涼了半截,他忽然覺得渾身無力,甚至連背上的藥簍子都似千斤沉重一般︰「你一早就知道宮羽會出事?」
「這凡世那般大,我又怎麼可能會留意到尚宮羽會不會出事?」
背上的藥簍子壓得子期喘不過氣來,他一把甩開藥簍子,直勾勾地看著朱雀︰「那……我前段時間一直在念叨宮羽,你總該知道他出事了吧?你為何不曾告訴過我?」
「子期,除了你,他人死活我一概不管。」
子期一窒︰「宮羽他……死了麼?」
「我感受不到他的氣息。」
想到那個昔日少年很有可能已死去,子期的心一下子墜入了冰窟︰「你……你告訴我整件事的始末!宮羽真的是魔宮奸細?我要知道!」
朱雀搖了搖頭,拒絕︰「‘神’幾乎擁有一切,通曉一切,可卻不是萬能的,你可知這是為何?因為‘神’的強大足以橫掃整個大陸,為了保持平衡,天地便自行誕生了一套‘神之戒律’,為的就是防止‘神’干預凡世事物的走向。若是透露天機,勢必會有人干擾既定的命運,便是違反了‘神之戒律’,古往今來,死在‘神之戒律’懲罰之下的神,俱是魂飛魄散,我是斷不會泄露天機的——只要事情與你無關。」
子期看著朱雀,怔怔說不出話。
「子期啊,你還是問問這醉漢,自己推斷吧……況且,我說的也不一定是對的,這世間、‘神’不止我一個,就有些‘神’,不知‘神之戒律’的可怕,屢屢制造出一些動靜,干擾其他‘神’的判斷。」
朱雀嘆息,目光有意無意間投向對面的另一家客棧,彎腰拾起藥簍子,攬住了子期的肩,回頭招呼侍衛首領跟上,便抬腳跨進了居住的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