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看著渾身濕漉漉的葉寒,隨手拿起了一條毛巾扔了過去,眉頭緊鎖的道︰「先擦一擦吧。拉牛牛」
說完,六叔便拿起了旱煙袋,蹲在地上開始吧嗒吧嗒抽煙,眼楮盯著煙鍋子里一紅一紅的煙葉,臉上多了一層憂郁。
葉寒接過毛巾,隨便擦拭了幾下,走到六叔身邊,看到六叔如此神情,心知不妙,便追問道︰「六叔,我妹妹呢?」
六叔是個老煙槍,抽煙很厲害,他斜視了葉寒一眼,卻沒有回答,只是蹲在那里繼續抽著旱煙袋。因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葉寒所問的問題。
「六叔!」葉寒急了,一把搶過六叔手中的旱煙袋,「葉青呢?」
「你個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敢搶你六叔的煙袋了?拿來!」六叔一向視如寶貝的煙袋被突然搶走了,心中十分的不爽,直接站了起來,將手攤在了葉寒的面前,怒道。
葉寒知道六叔的脾氣,將拿著旱煙袋的手背在了身後,不卑不亢的道︰「六叔,要抽煙可以,但是你必須要告訴我葉青在哪里?」
「我要是知道她在哪里就好了!」六叔冷笑了一聲,雙手背在後面,朝堂屋里走了進去,隨手拉過來一張凳子,一坐在了那里,從衣兜里掏出了一盒卷煙來,抽出一根便塞在了嘴里,然後劃著火柴,點燃了那根香煙,只吸了一口,便旋即將手里的煙仍在了地上,不禁罵道︰「狗日的,一點味道都沒,還賣那麼貴?」
葉寒見狀,知道六叔平日里抽旱煙袋抽習慣了,卷煙的味道太淡,抽不慣。他走到六叔身邊,將剛剛搶過來的旱煙袋又給遞了過去,道︰「六叔,你還是抽這個吧!你剛才說那話是啥意思?」
六叔接過煙袋,先抽了一口煙,然後才說道︰「啥意思?你一個大學生,連我這老漢說的啥意思都不懂?」
「六叔,你是說,你也不知道葉青在哪里?」
六叔一邊抽著煙,一邊說道︰「你媽去世以後,葉青就離開了村子,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葉寒听後,心里不是滋味,母親去世,妹妹又不見了蹤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錯。
六叔瞅了一眼葉寒,見葉寒臉上隴上了一層陰雲,便道︰「不過,山娃子曾經見過葉青一面……」
「在哪見的?」葉寒急忙問道。
「東海市。」
「東海市?她去東海市干什麼?」葉寒一邊思索,一邊自言自語的道。
「我怎麼知道?山娃子給人搞裝修,在東海市待過一陣子,去年過年的時候回來了,他說在東海市見過葉青。」六叔抽完一袋煙,拿起煙袋,抬起一只腳,將煙鍋子里的煙灰給磕了出來,然後將煙袋放在了身邊的桌子上,緩緩的說道。
葉寒不再說話了,他不知道為什麼妹妹葉青會去東海市,但既然已經得知葉青在東海市,他就必須去找到她。春節距離現在不過才兩個月前的事而已,葉青留在東海市的幾率應該很大。
東海市,是葉寒的傷心之地,他在這里成長,又在這里摔倒,現在,他要在摔倒地方重新爬起來,去拿回這些年他所失去的一切。同時,也要找到他的妹妹。
「六叔,我今天在這里借宿一晚,明天天一亮就走,去東海市,如果不找到葉青,我會怨恨自己一輩子的。」終于,葉寒做了最終的決定,決定重新回到東海市,那座物欲橫流的城市。
「嗯,走吧。這里不值得你們年輕人浪費青春,還是出去闖一闖的好。山娃子和你身材差不多,你去山娃子的屋里隨便找一套衣服換上吧,我讓你嬸子去給你做飯。」六叔緩緩站起了身子,朝廚房走去。
山娃子是六叔的兒子,叫葉山,比葉寒小幾歲。葉寒進了山娃子的房間,打開衣櫃,隨便挑選了一套較為得體的衣服換上。
隨後,葉寒在六叔的家里吃了頓晚飯,就睡在了葉山的房間里。
這一晚,外面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加上剛剛得知母親去世、妹妹失蹤的消息,葉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這一晚,葉寒想了很多,五年的囚徒生活讓他的性格也變得相對沉穩了許多,已經沒有了當年的輕浮,牢獄里的生活也讓他懂得了許多。
第二天一早,葉寒早早的起來了,他在算了算返回東海市所需要的錢財之後,給六叔留下了二百塊錢,雖然不多,但是對于在大山深處的他們來說,足夠他們用上很久。
下了一夜的雨在早上停了,大山籠罩在一片霧氣當中,葉寒拎著包袱,在坑窪不平的路面上行走,邁開了他重新走向輝煌人生的第一步。
兩天後。
葉寒站在東海市火車站的廣場前,望著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時間他迷茫了。在這座人口有上千萬的大都市里,要想找個人簡直是大海里撈針。何況,他還是個剛剛出獄,尚沒有任何收入的無業游民,如何在這座大都市里繼續生存下去,成為了他最為迫切解決的一個問題。
如果放在五年前,他根本不需要這種擔憂,全國各大知名醫院隨便他挑。可是現在,他雖然身負極為高超的醫術,卻也無從施展。他的行醫資格證早已經在五年前被吊銷了,而且是永遠不得再考。
不過,他有手有腳,而且身強體壯,相信找個工作應該不難。火車站是人群比較密集的地方,周圍的店鋪也一定會有招工啟事,所以他便拎著包袱,在火車站附近轉悠,希望能夠看到有招工的店鋪。
他沿著廣場轉了一圈,走了沒有多久,便看見一家飯店門口貼出了招工啟事,他站在那里看著那個招工啟事,心中默默的念道︰「服務員,若干名,月薪一千二到一千八,傳菜員若干名,月薪……」
看完之後,葉寒沒有多想,拎著包袱便朝店里面走去。一進門,飯店里的服務人員便主動迎了上來,很是關心的問道︰「先生,一位嗎?」
葉寒憨笑了一下,對服務員說道︰「我看見你們門口貼的招工啟事,我是來找工作的……」
服務員听到葉寒是來找工作的,也沒多想,轉身便在前面走,對葉寒說道︰「哦,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我們經理。」
葉寒跟著這個服務員,直接從大堂穿到了飯店的後面,很快便來到了經理室。
服務員先敲了敲經理室的門,然後獲得允許後,這才帶著葉寒走了進去,指著葉寒對經理說道︰「經理,這個人來找工作……」
經理是個女的,大概二十五六歲,穿著一身職業裝,人長得不丑,但也不漂亮,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一雙精明的眼珠子正在從頭到腳審視著葉寒。經理朝服務員擺了擺手,示意服務員離開。
服務員離開後,將房門給關上了。
經理見葉寒約有二十八、九歲,個頭不是很高,但看起來卻很強壯,相貌較為粗獷,留著一臉的絡腮胡子,看上去很有男子氣概。身上穿著的衣服也早已經過時了,土了吧唧的,但是卻很干淨。
她打量完葉寒之後,便指著對面的一張椅子,對葉寒道︰「你先坐下。」
葉寒也不客氣,將包袱丟在了門後,徑直走了過去,一便坐在了經理的對面,與經理只隔著一張桌子。
「你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哪里人?想做什麼樣的工作?」經理向上推了推眼鏡,一開口便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我叫葉寒,二十九歲,陝西人。門外的招工啟事我看了,廚師我不行,服務員需要女的,我只能干傳菜員的工作了。」
經理听後,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嗯,你身體夠強壯,完全可以勝任這份工作。只是你的這胡子必須刮了,人必須看著清爽干淨,這是最基本的。我們這里包吃包住,一日兩餐,住宿在飯店的樓上,六個人一間房子,一個月工資八百,試用期一個月,試用期過後,月工資一千。你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葉寒急著找份工作,之所以來這里,就是看上包吃包住這四個字了,至少不會餓死。所以,對于經理的這一切他都能夠接受。
「嗯,很好。你去樓上左手第二間,先將行李放下,然後就可以正式上崗了。」經理的辦事效率也高,只問了一下問題,便直接將葉寒錄用了。
葉寒很是開心,對經理說了一聲謝謝,轉身便走。他拎著包袱,拉開了經理室的門,赫然看見門口站著一個穿著十分體面的年輕人。
年輕人先看了看葉寒一眼,目光中有些輕蔑,隨後看著經理,問道︰「你是經理?」
經理點了點頭,說道︰「對,我是經理。你是?」
年輕人直接跨入了經理室,對葉寒道︰「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關上。」
葉寒知道這是在趕他走,他跨出經理室,將門從外面帶上,拎著包袱從右手邊的樓梯口上了樓。
他按照經理說的去了左手邊第二間房,先掃視了一下房間,房間里凌亂不堪,衣服、襪子、鞋子隨處可見,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而且還有一股很臭的味道。不過,葉寒還是懷著一番好心情,因為他可以在這里立足了,一邊工作,一邊找他妹妹。
可是,葉寒前腳剛踏入宿舍,後腳便听到經理在樓下面喊道︰「葉寒,你下來,拎著你的包袱!」
葉寒莫名其妙的拎著包袱下了樓後,尚未到經理的身邊,經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嚇得向後連退了好幾步,一直擺手道︰「你別過來,就站在那里就好了。」
「經理,出什麼事情了?」葉寒一臉迷茫的問道。
經理道︰「葉寒,你走吧,我們這里的員工已經找齊了,沒有空缺的位置了。」
「嗯?」葉寒一陣狐疑的道,「經理,你剛才還說……」
「剛才是我記錯了。你快走吧,離開這里,不然的話,我就報警了!」經理很是緊張的說道。
報警?這也太夸張了吧?
葉寒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已經被人下了逐客令。剛剛找到的工作,立刻又丟失了。他拎著包袱,沒有再說什麼,因為這里已經不歡迎他了。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葉寒走了,大踏步的走出了飯店。
然後,他又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好幾家飯店,幾乎所有的人見到他都像是見到瘟神了一樣。從下午一直轉到晚上,結果連一個工作也沒有找到。沒辦法,他只好先行找個小旅館過上一夜,等明天一早再去找工作。
于是,葉寒轉悠了一圈,找了一個叫和平旅館的地方,看了一下外面貼著的價位,一個房間只需要三十元,對于他來說,已經很不錯了。他拎著包袱,徑直朝旅館里面。
坐在旅館前台的一個中年男人,一看到葉寒朝他這里走來了,就立刻站了起來,連忙朝著葉寒擺手道︰「你別進來,你別進來,我們這里不招工!」
葉寒眉頭一皺,感到十分的奇怪,沒有听那人的話,大踏步的走了進去,說道︰「我不是來招工的,我是來住店的。」
「滿了,我們的客房已經滿了,你快去別家吧。」
葉寒越想越納悶,為什麼他每到一個地方,遇到的都是這樣的結果?現在,竟然連住旅館都被人驅趕?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他的眼楮無意間掃視到了旅館前台上的一張紙,上面的頭像很是眼熟,他湊了過去看了一眼,沒想到那紙上面的頭像就是他自己,在頭像的下面,還有幾行小字。
他感到了一絲不安,立刻從前台那里搶過來了那張紙,拿過來看了一眼後,頓時心中充滿了怒氣。因為紙上面寫著他是十惡不作的殺人狂魔,剛剛被放出監獄等字樣,並提醒大家注意此人。
看完之後,葉寒氣的肺都要爆炸了,不禁大聲叫道︰「我說每個人怎麼見了我都像是見了瘟神一樣,原來是有人從中作梗!」
說完,葉寒便拿著那張紙,瞪著旅館的那個人,喝問道︰「說,這是誰發給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