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清滿月,夜涼如水…
母親苦口婆心的將父親勸說去了姨娘的院落之後,每每是夜不能寐的…內著里衣,披上稍微厚實的外套,母親落寞的站在窗前,遙看著遠處點點星火的方向,一聲又一聲的淺咳…抬頭仰望著寂寥的滿月,伴著兩行溫熱殘淚,候至到黎明破曉…
母親的身子骨向來不好…父親挖空心思,無論為母親熬制多少的珍貴藥材,訪遍多少個盛名在外的蓋世名醫,也終究留她不住…
十一歲那年冬天,母親悄然離去了…那時,她與父親尚且是坐在游廊邊上賞雪的,那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母親靜靜的依偎在父親的懷里,漸漸合起了眸子,眼角殘留著幸福安詳的笑,亦如熟睡了那般…只是,卻再也不會睜開眼醒來…
向來只會溫柔淡笑的母親,曾經憂傷的看著他說,琪兒,若是…娘親有一天…突然不在了…你…不要怨…
白衣孩童不明白…為什麼母親溫柔如水的眸子看著自己,竟飽含著一絲歉意與哀愁,仿佛母親早就預料到會有那麼一天似的…
不要怨…他怎能不怨…
他不會忘記父親當時如未知般抱著母親愈漸冰冷的身體,在銀花漫飛的大雪天里木木的枯坐了三日三夜的情景…
下人們隔著很遠,輕聲的嗚咽著…沒有人敢上前驚擾…父親的眸子血紅血紅…紅得近乎要爆發出嗜血的顛狂…
白衣孩童傷心欲絕的跪在母親身邊,哭得啞然…一個精致小巧的胭脂盒「鐺」的一聲從母親垂落的衣袖中掉了出來…蓋子裂開了,滿盒白色霜狀的粉末撒了一地…
父親顫抖著雙手將盒子撿了起來…回看母親蒼白含笑的面容,嘆得黯然…他溫柔地理順了母親額頭間散落的碎發,輕輕的落下一吻,含著急涌而出的傷心淚,呢喃道︰「如兒…你為何這般傻…」
母親隨身攜帶的胭脂盒,他見過…盒子里本該是嫣紅的胭脂,竟突然變成了白色的粉末,而那白色的粉末…是砒霜,是母親半年前偷偷藏在身邊每日摻入藥食中服用的劇毒!
疼惜他至極,傾慕父親至深的母親原來不是病故,而是早有打算的自行了斷…這樣殘酷的事實,讓他如何接受?
「琪兒!莫傷心…娘只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夢里,他能感覺得到母親溫柔的拍著他的背,像往常一樣哄他安然入睡…
「娘…不要離開琪兒…」他看著母親慈祥的面容,伸出了手去,卻什麼也沒抓著…
「娘!琪兒為什麼模不到你…」他緊張的看著母親逐漸透明的身體,眼里泛起了淚花。
「娘對不起你…娘要走了…」母親站起身子,越漸模糊的身體如煙一般輕輕的飄向了窗外。
「娘!求求你不要走…不要丟下琪兒一個人…嗚嗚嗚…」白衣孩童哭喊著想追上前去,卻因足下虛空,從床榻上跌落了下來…
「琪兒…」母親轉身看著他哭花的小臉,痛得肝腸寸斷…她哽咽著最後說道,「答應為娘…振作起來!好好的照顧自己…好好的照顧你的父親…好好的守護滿載我們一家歡聲笑語的墨雲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