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微生橁回頭看見韋毓背著手,眉眼含笑走過來。
「沒想什麼,只是在乘涼。這里也有薔薇。」
韋毓順著他的手看去,竹制的柵欄上繾綣地盤桓著各色也薔薇,自己竟不曾注意到。他捻著一朵白色薔薇,在陽光下,四周的空氣並著他似乎也散發著薔薇的香氣。此情此景,如此熟悉,那日在客棧,他也是這樣信手拈花,在陽光下竟有些明艷動人。
微生橁摘下一支薔薇,慢悠悠地將花枝上的刺摘掉,即使他現在身穿短襟粗布,卻不能影響他優雅的氣質,仿佛是在做世界上最高雅神聖的事。
「這花開得正好,花枝柔弱卻堅韌,顏色淺淡正宜,比那日的多了幾分野性。」不知是他心不在焉,還是那朵薔薇是在「野性難馴」,他的手被薔薇刺扎了個口子,殷紅的鮮血在白皙修長的手指上一點點蔓延,竟有種魅惑之美。韋毓趕緊掏出手絹為他包扎止血,微生橁乃九五之尊,這等小傷,在宮里也是能夠激起千層浪。「多了野性固然是美,只是太容易傷害被人,到頭來,傷害的還是自己。」說著,將那根刺輕輕地拔下來,將薔薇斜斜地插在韋毓鬢見,靠近韋毓。「真香。」嘴邊含著魅惑的笑意,這樣的笑,韋毓是見過的,在他十二歲那年。
韋毓大驚,連連倒退數步。
「野薔薇若是沒了她扎人的刺……沒了這刺,它也不具備自己的特性,便只能任人采擷,那麼這朵美麗的薔薇豈不是等不到懂得它欣賞的人?您這樣拔掉她的刺,只會有兩種後果。」
「哦?什麼後果?」微生橁向前一步,韋毓亦是不動聲色地退後半步。她不習慣這樣的感覺,這樣的靠近,這已經超過了她的安全範圍。
「要麼,它會屈服于采花拔刺之人;要麼,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嗯?毓兒屬于哪種?」他幾乎是用陳述句來問韋毓,一個「嗯」字輕地近乎申吟,听得韋毓面頰通紅,這樣的聲音,在每個值夜的夜晚,她听過無數次。
「屬下不是薔薇。」韋毓用小得只能兩人才能听到的聲音說,「屬下要做的是能夠頂天立地、遮風避雨的大樹。」
「今日卓大哥對我說,你是個女子,早晚是要嫁人的。我會舍不得的啊,我的——妹——妹!」雖然說著這樣有些尖酸的話語,韋毓卻能看到他眼里的憐惜。自來了這里,他們都卸下自己的偽裝,如同平凡樸實的苗人們一樣,待人熱情,沒有心機。
微生橁是憐惜她了,雖然認清了這個事實讓他不自在,但當看她為了保護自己,傷得那樣重;明明自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為了自己,她仍舊拼了性命地抵擋那人的襲擊。為了另一人,可以失去自己的性命,先不論她的原因如何,這樣的毅然,即使是愛自己母親甚深的父皇都不曾做到。而韋毓卻能夠做到義無反顧,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可是,現在的自己對她到底是怎樣的情懷。
微生橁轉身離去,動作瀟灑優雅,讓韋毓產生他此時正穿著華袍錦裳,準備去參加宴會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