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張大娘張羅的很是豐盛,桌上有辣炒鱔段,黃鱔是張大爺上午去自己水塘里撈的,也算是半野生的黃鱔,肉質細膩,經辣椒紅油爆炒後,鱔段透著金黃的光澤,跟旁邊的爆炒辣子雞相得益彰,讓人口水直流。這兩道菜都是重鹽重辣的,因此張大娘還炒了個地衣炒蛋,這個有點像黑木耳又有點像紫菜的東西就是地衣,這種墨綠色的野菜要在雨下過之後才能看到。這地衣可不好洗,要把每塊地衣在清水里漂散開來,上面草屑和髒東西還挺多的,撿的時候不累人,洗起來才覺得累呢。漂好以後還得用清水再泡泡,炒的時候得用旺火快炒,張大娘辛苦半天才這麼一小盤菜,但它的味道可對得起這些勞動,又飽滿又肥美,配上雞蛋,味道清爽可口而又營養豐富。除此之外,還有清炒地瓜葉,涼拌折耳根,集市上買的鹵豬腳,醬肉。米飯則是農村用的柴火灶鐵鍋燜飯,這種做飯最容易出鍋巴,顏色金黃,又脆又有嚼勁,但沒有焦味,是最好吃的。
這豐盛的飯菜讓還沒上桌的眾人光聞著味兒就已經口水橫流了。待張廣梁提著自釀的土酒上了桌,大家才紛紛落座。張廣梁釀酒可是村里一絕,這釀酒的原料很多,糧食多的人家一般用大米,糧食相對不多的人家一般都用玉米或者紅薯來釀酒,當然最好喝的是用糯米釀的米酒。釀酒一般是臘月間,陸放翁有句詩便是「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這便是此時此景的最好寫照了。詩中所說的臘酒也就是這種臘月間農家釀的土酒了。釀酒要從早上開始,要先開鍋燒水,燒水的同時,把糯米浸好,水燒開便放下一包紅糖,然後把燒開的水放到房間涼著。過了晌午,才能將浸好的糯米用大木桶裝上上鍋蒸。在張村的習俗里,蒸飯過程中,不許胡亂說話,要是說了不吉利的話,一桶飯就有可能出現蒸不熟或只蒸得半熟,這樣就麻煩了。因此很多人家都是在釀酒時把房門都鎖上,擔心人家串門搭話時說漏了嘴什麼的,影響蒸飯進程,張廣梁也不例外。大約夜間八點後,也就是在蒸熟的糯米和燒開井水全涼後,先把燒好的水一碗一碗裝進壇子,接著將熟糯米一團一團地往壇子里塞,最後才把一包紅放入壇中。放好後用塑料布封上,再用紅布條繞壇口把壇嘴扎了起來。糯米酒一個月就能出酒,但也有不少人存著一年兩年甚至十年八年的才拿出來,那樣的酒酒勁更大。像張廣梁今天拿出來的就是他前年釀的酒了。
等張廣梁打開纏著壇口的紅布條,一陣濃濃的酒香就散發出來了,這三人還沒嘗到這酒,就沉醉在這酒香中了,紛紛一副陶醉的神情。其中以林雲海最為夸張。只見他雖坐在條凳上,但身體前傾,大半個都離開了凳子,閉著雙眼,使勁嗅著空中散發著的酒香,鼻翼顫動,真是典型的酒中惡鬼的形象。
看著三人陶醉而垂涎的神情,張廣梁滿足的笑了笑,分別往三人面前的淺口小瓷碗里倒了滿滿一碗,再給自己倒上一碗,然後說道︰「來,嘗嘗我釀的酒合不合你們的口味。」
張寒和李鐵連忙端起酒碗,仰頭一口干盡,放下碗,好像還不滿足的樣子,迫切地盯著張大爺身邊的酒壇。而林雲海則文雅多了,他雖是三人中最愛喝酒的,但也是最懂品酒的,因此他可沒如此急迫,好酒要慢慢品嘗,方得其味,其韻。小小的抿了一口,這酒入口雖綿軟,但並非無力,相反,入口後的勁道很足,這是一種香醇而深厚綿遠的勁道。現在市面上的白酒大多是香醇不足而辛辣有余,且容易上頭,不常喝酒的人根本不能適應白酒的霸道。但這糯米酒卻相反,雖然夠香夠醇,卻沒有尋常白酒的的辛辣,如果是年份小一點,度數低一點的,相信很多婦女也會喜歡上這味道。
「怎麼樣,小林,我這酒不錯吧。」把酒壇遞給張寒李鐵兄弟倆後,張廣梁看著只抿了一小口的林雲海還在沉思,還在品味,便笑著問道,不過這雖然是個問句,但張大爺可用的是肯定的語氣,對于自己釀的酒,他還是很自信的。
「張叔,你這酒也太好了,香醇且不辛辣,不霸道,不凌厲,如果說茅台是白酒之王,您老這酒可是白酒之後啊。」林雲海給予了極高的評價,張廣梁一听這話,笑的嘴都合不攏了,臉上的皺紋都堆成了一朵盛開的菊花,他沒想到林雲海這個愛酒、懂酒這人對于這酒能有這麼高的評價。
「不過」這個「不過」讓張廣梁剛舒展的心又揪起來,「不過什麼?」張廣梁連忙問道,這次可就是正宗的疑問句了。
「呵呵,不過我覺得這酒雖然好喝,但如果能加上一些藥材的泡制會更好。現在味道雖好,可以說是特別的好,但始終還是普通的白酒。如果加入人參、黃 這些藥材制成滋補類藥酒,對您老的身體可是大有裨益啊。」林雲海停下來,一口喝完碗中的酒後又繼續緩緩說道︰「咱們中國人對酒的研究與運用,可謂爐火炖青。自從有了酒,這杯中之物就被老祖宗們演繹出無數的精彩故事。‘何以解憂,惟有杜康’,這千百年來廣為流傳的‘酒幌子’,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詩仙李白借酒做賦《將進酒》來抒發自己的情懷。」
林雲海的侃侃而談,不僅讓張廣梁听得如痴如醉,連張寒和李鐵也被吸引了過來,正听得陶醉呢,林雲海卻突然停了下來,看了看空空的酒碗,張寒連忙狗腿的幫林雲海把酒滿上。端著碗,滿足的喝了一大口,林雲海看著眾人焦急迫切的神色,繼續開口說道︰「酒與醫素有不解緣,繁體「醫」字從「酉」,酉者酒也。就連《黃帝內經》里都有有「湯液醪醴論篇」,專門討論使用藥酒之道。所謂「湯液」就是今天的煎藥湯劑,而「醪醴」就是藥酒。」
「為啥一定要用酒泡呢,酒就是酒,藥就是藥,我生病了就喝藥,想喝酒時就喝酒,干嗎弄得這麼麻煩?這麼好喝的酒要是摻了一股子藥味,那不糟蹋好東西嗎?」李鐵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藥酒可不是藥,當你生病的時候,喝藥酒也沒多大用了,藥酒的效用主要是強身健體,酒性溫,味辛而苦甘,有溫通血脈,宣散藥力,溫暖腸胃,祛散風寒,振奮陽氣,消除疲勞的作用,而且最重要的是,酒是一種最好的溶媒,許多藥物難以用其他加工方法將其有效成分析出,但卻可以借助于酒的這一特性而提取出來並且效果更好。只是人們在得病時,很多情況下不能攝入酒精,所以藥酒不能當藥。懂了嗎?」林雲海解釋道︰林雲海可稱得上無師自通、沒有學歷的「酒博士」了,這一番話邏輯清晰,還引經據典,論述充分合理,旁邊的一老二少一邊听不邊不住的點頭,雖然都知道藥酒很好,但沒想到還有這麼深的學問,大家都學到了不少。
「那林叔,這這藥酒也有分類吧?」李鐵又傻乎乎的問道。
「恩。中醫一般把藥酒分為4類︰滋補類藥酒,活血化淤類藥酒,抗風濕類藥酒和壯陽類藥酒。像我們最常見的人參泡酒就是滋補類的,以蛇入酒則大多可以治療風濕,緩解風濕性疼痛,當歸酒對于活血化瘀有很好的效果,至于壯陽嘛,參茸和海狗這些的效果還是不錯的。」林雲海別有深意的笑著看看了張寒和李鐵,把這兩個小伙子鬧了個大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