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陽門中,資質高的弟子在入門時便被五行峰收走了,其他弟子入門後依靠苦修,在門中比試時能大放異彩者,也能被選入五行峰。資質不佳,打斗能力不佳者,依靠苦修築基後,才能成為各自山峰的內門弟子。
因而,其余四峰的記名弟子與外門弟子眾多,內門弟子稀少,甚而金丹真人沒法收徒。近百年來,四峰的金丹真人轉而收一些頗有潛質的外門弟子或記名弟子為徒,悉心培養,單飛羽與劉先貴便是此列。
董玉河與孫亮,卡在煉氣期頂峰,是即將築基的苦修之士,自然為仙器峰的金丹真人留意。天陽真人結丹後,便將董玉河收為第三弟子,而孫亮則是第六弟子。
孫亮一死,其留下的神魂玉牌破裂,天陽真人立時發覺了,大怒,命令董玉河搜索全峰,盡力查出孫亮的死因,找到凶手。若是其他峰弟子干的,天陽真人甚至不惜大動干戈,請峰中元嬰真君上峰去請教……
董玉河得令後,先在峰內查找進出記錄,看孫亮是否出了仙器峰。
在仙器峰查了一天,毫無結果後,董玉河便知道,孫亮定是在火礦洞遇害的。當下,他帶領上百名外門弟子進入火礦洞,仔細搜查每一個礦洞,務必找出蛛絲馬跡。可是,上千個彎彎繞繞的礦洞找起來,極費時間,一人一天也找不完一條。
三天之內搜查不出線索,就要被師傅責怪,眼看著時間就快到了,董玉河暗自焦急,而且,他心中隱隱有一絲猜測,雖然不願相信,卻極為有可能。
許雲峰一步步艱難地走出礦洞時,便見到董玉河坐在石台上,他目光一凝,低聲叫道︰「師叔……」
聲音嘶啞,虛弱,似被火焰灼傷後,體無完膚者的最後一聲呼喚。
董玉河陡然睜開眼楮,問道︰「是你?你在礦洞干什麼?你知道孫亮去哪了?」
此時,其他礦洞出來兩名外門弟子,過來稟報並未發現絲毫痕跡。董玉河揮手,叫他們去其他礦洞再找。
兩人走後,許雲峰才傳音道︰「師叔,我有事稟報……」
「噢?」董玉河眼楮怒睜,他的猜測便是孫亮的死與許雲有關,不料竟是真的。若他不是血影狂魔的弟子,董玉河必定大喊一聲,抓起他,以門規處置。
當下董玉河目光往四周掃了一眼,忍住怒火,微微點頭,快步走出去。到了大殿密室,董玉河布下層層陣法,而後怒道︰「孫亮是你殺的?」
許雲峰聞言,心中一凜,慌忙跪下請罪道︰「師叔,孫亮要殺我,我是被逼無奈才動手的,請師叔為我做主。」而後,他取出了孫亮的乾坤袋、靈劍,還有那兩塊烈焰石。
看到他拿出了孫亮的靈劍,董玉河便知此事再無轉圜余地了,閉上眼楮,深吸口氣,喝道︰「孫亮為何要殺你?你剛入門沒幾天,便殺了藍逸飛,如今連師兄也敢殺。老實交代,否則,絕難饒你。」
「是,師叔。」許雲峰應道,而後,他簡要的說了事情經過。他先是送給孫亮烈焰石,不料他貪念一起,趁許雲峰在練功時,冒然闖進去,要搶奪他挖出的烈焰石。許雲峰因而受到驚擾,走火入魔,丹田破裂……孫亮絲毫不念同門之情,悍然攻破了劍陣,要殺他滅口。
許雲峰取出羅盤與九把破碎的靈劍,又遞給董玉河一枚玉簡,說道︰「孫師兄闖進來後,弟子將他的言行,用玉簡摹刻下來了,請師叔明鑒。」
董玉河接過來看了一眼便知為真,玉簡摹刻的影像,若沒有發生,斷難摹刻下來,也無法修改言行。他閉上眼楮,嘆息一聲,孫亮的言行他最為熟悉,其品性如何,他也知道,只是……
「什麼該是我的,什麼不該是我的,誰說了算?在這礦洞,我說了算,這里的一切全部是我的,你不要妄想拿走一塊靈石……」
听到孫亮瘋狂大笑的丑態,聲嘶力竭的大吼大叫,董玉河感到一絲悲哀。尤其是听到孫亮最後的嘶吼,「殺一為惡,誅百為邪,屠千為魔,滅萬為王。既然我已萬惡不赦,為何不多殺幾個,不多搶一些?既然老天不公,什麼都不給我,還要讓我受盡苦難,我只能自取!」之時,他緊繃的心弦一松,似有一絲感悟。
欲壑難填,野心瘋漲,貪念一生,禍患無窮。「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你拿了也無用。」許雲峰的一句話驚醒了他,這麼多年,做為仙器峰的執事,自己不也是貪念眾多嗎?不想死,不舍得死,不也是貪生怕死嗎?沒有付出,便沒有所得,貪戀生,便沒有死。不經歷生死,何來磨練?沒有磨練,如何獲得感悟?沒有感悟,修為如何能提升?修為沒有進境,如何能築基?不能築基,一樣是個死,還能多活幾年?生死原來竟是如此簡單,他暗嘆一聲。
嘆息剛出口,董玉河若有所悟,停滯的修為隱隱有所松動,似乎隨時就能築基了。他心中大喜,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說道︰「此事,我一定如實稟報師傅,如何處置,還要看師傅的意思。你這段時間別亂跑,就呆在太平樓。唉,本來我想讓師傅收你為徒,傳你精妙的烈火訣,現在,沒那個可能了……」
「是,多謝師叔。」許雲峰磕了一個頭,誠摯地說道,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
董玉河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孫亮的事,我也早有耳聞。這次他葬送了自己,我大有感悟,恐怕此事一結束,便要閉關築基。我這里有一道師傅的傳音符,你若到了危機之時,可傳音給師傅,他會即刻知曉。」
許雲峰接過來,說道︰「多謝師叔。」傳音符上有天陽真人的神識印記,他明白董玉河既防備自己偷跑,又給自己一道防身符,不被其他外門弟子欺負。
要知道孫亮是天陽真人的六弟子,掌管火礦洞,絕大多數外門弟子都與他交好,若是得知許雲峰殺了他,難保不趁機報復。
董玉河揮退了許雲峰,將他掏出來的東西,都收好,而後出門朝山頂飛去。
許雲峰回到太平樓自己的居所,惴惴不安,靜靜坐著,默默等待。手腳有些冰涼,坐等他人決定自己生死的滋味不好受,如頭頂上懸著一柄劍,能夠感覺到劍尖的寒冷,卻還沒有掉下來。而自己不能防備,不能躲閃,只能提心吊膽地等他落下,只能忍受如此煎熬,他捏緊拳頭,發誓再也不要他人來掌控自己的生死……
天黑後,董玉河來太平樓找到許雲峰,帶著他一起朝山上飛去。從天上往下看,只見山峰中的宮殿,如隱在一層霧氣中,仿如仙境,瓊樓玉宇,雕欄玉棟,亭台閣樓,白潔無暇,美輪美奐。如玉石雕琢一般的宮殿,在夜色中,散發出蒙蒙的光澤,白瑩瑩的。透過各處宮殿門樓,能瞧見里面各色寶光,明珠玉石,鱗次櫛比,堆砌滿地,每一座宮殿都截然不同,精美無比……
許雲峰正看得驚異連連時,董玉河一拉他,飛入一處半山腰間的洞府里。此處洞府寬大,是下面宮殿的數十個大小,卻沒有那絲凡俗之氣。洞府里面有三三兩兩樓宇,光華內斂,火靈氣濃郁,飄著令人清心寧神的幽香。地面由低階火靈石鋪成,踩在上面,腳底舒麻,靈氣灌入,全身舒暢。里面布置了陣法,靈氣並不外散,而是從山脈中徐徐抽出靈氣,匯聚到正殿之中。
正殿高大恢弘,由火靈石熔煉而成,正門前寫著「天陽殿」三個大字,字體蒼勁有力,氣勢驚人,字上面燃著熊熊的火焰。兩人一靠近,火焰更加猛烈了幾分,朝外擴展伸出一尺之外,而後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進來。」
二人穿過大門口的陣法,進入殿內。許雲峰暗自咂舌,殿內竟是用中階火靈石鋪地,整個洞府,要花費多少火靈石?百萬,還是千萬?此時才發覺,自己太過孤陋寡聞,有了幾塊靈石就沾沾自喜了,跟得了寶貝似的珍藏起來,哪里有天陽真人的氣度,直接以靈石鋪地,熔築宮殿。單這洞府里鋪地的靈石,就夠他挖幾個月的了。他握緊了拳頭,下次挖礦,要挖得更拼命了……
大殿正中放著一尊大鼎,里面燃著一根手臂粗細的香,火光一絲一絲往下燒,淡淡的白煙飄升,估計一根得燒一個月。
天陽真人盤坐在大殿靠後的丈許高的雲床上,微閉著眼楮,神色沒有一絲異樣。兩人自進來,到跪下拜見,他仍沒有動靜。
當許雲峰以為天陽真人睡著了,或闔然而逝之時,他終于睜開了眸子。兩道森然的火光從他眼中竄出來,如火山爆發一般,猛地爆裂出一道火焰,威勢滔天,朝二人壓來。
董玉河被緩緩推出去,許雲峰則被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他咬牙忍著,想直起身來,骨頭吱吱脆響,血液沸騰,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點燃了,熊熊燃燒起來。
「轟……」許雲峰身上冒出一層火焰,死死抵擋住壓來的威勢,在接觸的邊緣,甚而緩緩消解撲面而來的火焰之力。
「咦」天陽真人驚呼一聲,露出一絲冷笑,一個煉氣期弟子竟敢抵抗自己,他的威壓頓時又強大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