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九)
鄭川更想躍身為顯赫的車,輾轉騰挪,拼殺馳騁;抑或是馬,一匹天馬,任由翱翔;也可能是一門炮,采取迂回之術,給對方致命一擊,收到出乎意料的奇效。鄭川深入研究棋譜變招,做事三思而後行,他又練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情。他為洪亮所講的棋盤高論,純粹是他一時興起,總結出來的多年經驗之談,當時他並未想到會有後來釀成車禍,謀財奪美等一系列罪惡勾當發生。鄭川被判重刑,他身邊幾乎所有的鄰里親友都不相信,在他們心目中,鄭川自小就是公認的乖孩子,懂事听話。
兒時鄭川的行動舉止符合正統觀念規範,誰也沒有料及他的真實心思,那時他是為虛榮所表現的假象。贊美,鮮花,掌聲,這些表面的東西,對他產生眩暈作用。然而他的內心里卻在排斥自己乖孩子的贊譽,乖孩子常常和愚不可及畫等號。鄭川在驕傲,自卑和羨慕同伴奢華生活之間徘徊不定,三足鼎立。是與非,對與錯,他沒有準確的答案,不安分的心無法拒絕種種誘惑。隱藏和偽裝,是鄭川長期以來混淆視听的假面具,唯有他自己明白,他是矛盾的合體。
鄭川的鄰居有名郎叔叔,是職位不高而手握實權的小官,每天訪客盈門,送禮之人源源不斷。常有認錯門的送禮者,敲響鄭川的家門,鄭父便指著對門說︰郎主任住在對面。鄭川很納悶,問爸爸︰怎麼他家有人送禮,沒有人給我們送呢?鄭父每逢此時就語塞,敷衍兒子說︰他們都是郎叔叔的親戚。後來,鄭川長大一些懂得其中的奧妙,郎叔叔大權在握,他的父母則是平民老百姓。鄭川學會**思考以後,用偏激眼光來看待走後門現象,恨透了早期的**,仇官的種子在心里發芽,隨後又開始仇富。
鄭川的心中不僅有恨,也有愛,青春萌動,對愛的渴求向往驟然爆發。他涉獵甚廣,從連環畫到厚厚的書籍全不放過,生吞硬記,學到不少童話愛情故事。流傳千年之久的牛郎與織女,已演變為中國的情人節,鄭川卻頗有異議。織女身份高貴,牛郎貧寒卑微,怎會有仙女看上窮小子的道理?再者說,牛郎是不良少年,若干年後牛郎成為不潔場所男侍的代名詞另當別論,最早的牛郎也不是品行端正的人,有事實根據。織女沐浴之際,牛郎偷窺美眉洗澡,不但如此,還抱走人家的衣服。
無獨有偶,李逍遙也偷走靈兒的衣物,遭到雷劈,不難理解他們原是心懷不軌之徒。織女沒有靈兒那樣野蠻,含羞受辱,又涉世不深,春光乍泄只有以身相許,她受天庭禮教的毒害太深,只得委曲求全。鄭川妄自揣測,其間牛郎使用了什麼卑鄙手段亦未可知,他得出結論,還是壞男人吃香。牛郎織女之戀是一例,董永和七仙女,許仙和白娘子也都大同小異。看看這幾個可憐而又命犯桃花的男人,無非是騙取少女的同情心,敢做而不敢當。鄭川懷疑他們跟周瑜黃蓋一樣,以苦肉計玩弄女人的感情。
仙女不食人間煙火,對凡塵之事感到新奇,因此往往上當受騙。而平凡大眾與風花雪月相去甚遠,高山流水遇知音又有性取向錯誤之嫌,瀟灑浪漫是表面浮華。解決衣食住行乃首要課題,保住飯碗,才可論及其他。古時哀苦求饒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嬰兒的謊言變成很多人的無奈。一日三餐,柴米油鹽醬醋茶,是無以替代的重中之重。鄭川和普通人一同行走在只能前進不許後退的湍急大河里,步履維艱,困惑叢生。不知從何時起,鄭川對性感女人漸生貪念,他認為屬于生理反應,與傳統說教偏偏背道而馳。
(一四○)
鄭川經過多年的風雨錘煉,已練成萬金油之身,是那種蜜里調油,老少通吃的花花太歲。年少懵懂未諳世事的鄭川曾做過一個夢,夢里他是美女環擁,享盡艷福的大富翁。奇怪的是,那些美女均是赤條條的,他再仔細觀瞧,原來是一群美人魚,在清澈見底的水中暢游,對他全然視而不見。鄭川想象的獨佔群芳,本是他一廂情願,潛意識里的幻夢。他家的現狀不容樂觀,僅憑鄭父的那點微薄工資,糊口穿衣都成問題。鄭川長到十六歲上,仍保留童貞,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女人有檢驗方式,是不是處女一查便知。
處男的身份驗證無人過問,時光列車駛入洪水猛獸的二十一世紀,處男步貞節烈女的後塵,已屬陳列在古董展覽館的稀有物種了。當時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潔身自好的人居多,放縱揮霍青春的激進派剛剛燃起星星火種,僅為特例,還沒有普及。鄭川同樣未曾經歷實戰體驗,靠幻想打發孤寂歲月,幾年後有人發明了此種行為的代稱,叫yy。在這虛幻空間,鄭川自由馳騁,縱橫飛翔,多年之後在他心底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沒有驚天撼地的海誓山盟,沒有浪漫唯美的花前月下,沒有可供激活的溫度,卻有燃點。
完全是他自己營造的溫情氛圍,常常是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就誘使他遐想無限。鄭川可以用一秒鐘獲取美妙愛戀,再用比之稍長的時間忘卻,隨後完成下一次輪回。他總在迷惘,發生一見鐘情的概率幾乎可達百分之百,將其用于彩票中獎,他絕對是大獎五百萬的受益者,而面對毫不知情的對方,卻是枉然。鄭川情緒起伏很不穩定,忽冷忽熱,處于極其矛盾的困境之中。他恐懼,無助,那是他的內心掙扎,人前表現則是另一種臉孔,貌似輕松。鄭川與俗語所暗諷的情形相符,死要面子活受罪,對于這點,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鄭川就像一架失衡的天平,左右搖擺,失去自我,面目全非。回歸活生生的現實,是可怕的真切,不像棋局可以重新開始,也不像美酒那樣有滋有味,更多時候是平淡,甚至不如猜謎,生活就是通俗而直接。鄭川不願被稱作好男人,也不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好男人有太多的苦衷。好男人的潛台詞是,你固然很好,我對你沒有感覺,因為你不會**。好男人是女人拒絕男人時的最體面理由,給足面子的擋箭牌,很是冠冕堂皇。好男人不討女人歡心,女人所喜歡的,是那種非罪大惡極有點小壞的男人。
況且愛情和面包是緊密相關的,沒有金錢的支撐,多麼完美的感情也將在無情殘酷的事實面前灰飛煙滅,不堪一擊,猶如海市蜃樓最後歸于消亡。鄭川的初戀,是校園的同桌,一個叫譚姍的清麗女孩,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含苞欲放的一朵鮮花。一襲白衣,長發飄飄,譚姍的整體形象無可挑剔,她又是學習尖子,唯一的缺點是冷漠高傲,不容易接近。以鄭川為首的校花評選委員會,依照古代四大美人的標準,選出四位現代校花。譚姍不負眾望,赫然在列,入選四大美女之一。
不知他們出于什麼想法,譚姍當選對應的是貂蟬,她是冷美人,不與任何人打交道,也從不拋頭露面。鄭川認為,世界上都是迷惑人的表象,所有人認定譚姍是難以企及的女生,只有鄭川有他的獨特見解。不乏有人說譚姍是外星來客,鄭川不這樣看,她如此冰雪聰明,絕對是偽裝出來騙人的把戲。鄭川忘不了譚姍那飄逸的長發,溢滿幸福的梨窩,酷似青青河邊草里的小婉君。他更難以釋懷現代貂蟬的鶯聲燕語,款款風情,夢中經常笑出聲來,那怕讓他就此長眠不醒,他也心甘情願,絕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