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茗最是講究心靜、無為。若是心亂、氣盛、浮躁,往往是急茶灌口,好似牛嚼牡丹,饕餮吞食,白白浪費了精品,暴殄了天物。這話說的便是此時這般心負氣躁,一心不在口中名茗的杜洛寒這般的人。
看著杜洛寒喝兩口就看下門處,尸素姬忍不住掩手輕笑,真是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般,這麼沉不住氣。
于是品茗不久後,尸素姬看杜洛寒著實靜不下心來品茶,又看到月將至中天,就決定帶杜洛寒去放花燈,而不是讓他在這暴殄天物。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放花燈罷!」伸手接過花籃,尸素姬帶著兩人重新走到蓮池邊。方至蓮池邊,尸素姬便將竹編花籃放在地上,然後傾身蹲下,伸手小心翼翼地從花籃中取出那鴛鴦狀花燈,並就著鬼婆遞過來的香燭將花燈里的蠟燭點上,而後才小心翼翼的將花燈放進蓮池上。
看著那飄浮在幾靜如止水的池面上的花燈,杜洛寒本以為這只是尸素姬閑之無聊為了打發這如流水般無止境的時間而做的游戲,必是無聊之極。
可誰知小小花燈在池面上漂穩後竟以不可思疑的逆波方向緩緩蕩入池中後,然後圍繞著池中向外流水的假山環繞起來,並越繞越近,最後竟在自己的眼前,假山最大的出水口下,緩緩沉入水底,並越沉越快直至肉眼看不見。
這簡直不可思疑,先不說它自己沉入水中,就只是逆向流進池中也難以讓人相信自己的眼楮。呆呆盯著花燈沉入水中的位置,杜洛寒簡直有點不肯相信自己的眼楮,只得在岸邊盯著花燈沉入水中的位置不停的糾結。
只是一想起自己這更難以解釋的活死人都存在,又何況一小小花燈自己沉入水中呢?這樣想著杜洛寒對于這難解之秘稍稍釋懷。只是釋懷不代表不好奇,看到尸素姬放進水中的另一宮燈狀的花燈也以同樣的方式沉入水中後,杜洛寒終于按奈不住開口向尸素姬問道︰「素姬大人,這花燈怎麼會在這無風,而又幾乎平如鏡面的池中漂動並沉入水中的?」
看著最後一盞荷花狀花燈順利的沉入水中後,尸素姬才開口回答道︰「這池中的水並非死水,它是一直流動著的,而且這些從假山中流出的水是要一直流入忘川河中的。」
「流入忘川河,忘川河不會是神話中的冥府之內,奈何橋之下的那條吧?!」看見尸素姬極為認真的點頭後,杜洛寒覺得自己好似正中雷心,頓時雷得里女敕外焦。強坐鎮定,杜洛寒又問道︰「那這,您為什麼要在這放花燈呢?」
「因為這樣,那些鬼就能看到美麗的花燈,」不等杜洛寒開口再來問,尸素姬就像是對自己解釋般自言自語道︰「冥界中並非人人皆可投胎做人,有大部分人因罪孽深重,而必須不斷在地獄受苦,直至罪刑相互抵消才可重新投胎做人,更有甚者,則可能一輩子都必須呆在那個地方,無法重見天日。」
「所以除了那初進冥府時所見的曼莎珠華外,每年的花燈怕也只是唯一可有的念想罷!只是不知到我入地獄那天,是否也看見到為我所放的花燈。」望著那似永不干涸不停流出清水的假山,尸素姬繼續說道,只是那聲音仿若秋末的雨落梧桐,清脆卻又壓抑,夾雜著的哀愁。
「能,到時若是沒人為你放花燈,那就我來放!」興許是尸素姬的這些話太過哀傷,又或許是少年熱血,總之不知為何在听到尸素姬的話,杜洛寒立刻哀從心生,毫不猶豫的向尸素姬許下承諾。「若是沒有人為你放花燈,那我就來!我來為你放花燈。我會在每年的今天,不!不止今天,每年節日的這個時刻,我都會為你放上花燈。」
听到杜洛寒這樣話,不管他說這話的目的是什麼,尸素姬還是忍不住哭了,忍不住撲到杜洛寒的胸堂上邊大聲哭泣,邊泣不成聲的說著謝謝。
看到這麼多年來尸素姬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感獨自傷悲,今天終于能宣泄出來了,鬼婆打心里為她高興,竟也忍不住喜極而泣。
哭不只是害怕或憂傷的表現,有時哭是一種情感的宣泄,更是一種敞開心扉,接納對方的一個捷徑。
故從這一夜開始,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不知不覺被拉近,從主僕變成亦僕亦友的關系。
※※※
旭日初升,群鴿騰飛,柔和的晨光似無聲的春潤雨片刻撒滿大地,迫著黑夜退回天之崖,海之角。在這般如此春和日麗,鳥語花香的早晨,現代的都市人卻不僅未曾為之停下腳步去駐足觀賞、去享受,反不停的求糾結它的不足,然後不停的去追求那些所謂的美。
迎著朝陽,杜洛寒拿著撒壺侍弄著別墅花園里含苞欲放的百花,看著那些從別墅區里匆忙開出的品牌不一的車由衷的感慨到。
「杜洛寒!杜洛寒,收拾下,我們去素莊。」由于杜洛寒深陷自我感慨中,尸素姬在屋里怎麼叫,都沒人應答,無奈,尸素姬只好從屋子里走出來。
「素姬大人,嗯,好,我馬上去準備。」似乎听到有人叫自己,杜洛寒馬上尋著聲音轉過身來,看到尸素姬後杜洛寒馬上反應過來,收起各種澆花工具向屋里沖去。
看著匆匆忙忙向屋子跑去的身影,尸素姬覺得心情似乎變得稍稍愉快起來。看來自己真的孤單太久了,只不過有個伴真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