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木強巴回過頭來,也是一臉驚訝道︰「正,怎麼是你?」接著向岳陽介紹道︰「這是我們公司的副總,童方正,和我一起創業的朋友。這位是我們特訓小組隊員,偵察大隊的岳陽。」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受卓木強巴委托全權管理公司的童方正。
童方正道︰「你這一走就是兩年,一點音訊都沒有,早超過了以往的任何一次。如果不是基金賬目在不斷消耗,我還以為你已經徹底消失了呢。」
卓木強巴露出歉然的微笑,道︰「呵,一直都在秘密地訓練著,所以幾乎沒怎麼和外界聯系。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童方正道︰「我看到新聞里有報道,這邊的醫院接治了一批重傷遇險者,據說是自發冒險團隊。我在電視上看到以前和你一起來公司那小伙子,就猜到是你們,果然……」
卓木強巴笑道︰「是張立吧,對了,公司情況如何?」
童方正露出困難的神色道︰「情況不是很好。你走了之後,公司發生了幾件大事,頭一年出現犬舍集體中毒事件,雖經搶救,但我們還是失去了熊熊、托蒂、小灰等六條種獒。後來查明是小張因對工作上一些調度不滿惡意投毒,已經刑拘,那次我們的損失可有好幾百萬呢。後來發生過一次因購買者飼養不善而導致的狂犬事件,對公司的聲譽影響更大。最主要的是現在人們從養獒那里看到了巨大的商業利益,不管是不是寵物專業的人都在養獒,我們面臨的市場競爭很大。為了維持公司我可算費盡心機,真的是恨不得自己能長八只手。對了,你什麼時候回公司來,強巴拉?」
看著憂心忡忡的童方正,卓木強巴扭頭看了看其余伯空病床,每張床都代表一個生死與共的兄弟。卓木強巴拍拍童方正的肩,道︰「現在公司還能正常運作嗎?」
童方正道︰「正常運作……當然,只是,你當年執掌公司大旗時的暴利時代已經過去了。」
卓木強巴道︰「只要還能正常運作就好,再給我一段時間,我們已經掌握了最重要的線索,很快就要成功了。這個時間段,正是養獒泛濫的時間,市場將受到很大的沖擊,在市場的淘汰下,那些沒有資質養獒的人終將被洗牌出局,如果這次我能找到紫麒麟,我們將擁有世界上最優異最純正的種獒。只要撐過這段時間,就沒問題,我相信以你的能力,這不算什麼難事。」
童方正苦笑道︰「到底還要多久?有沒有準信?」
卓木強巴為難道︰「這個,根據我們的傷愈情況和對線索的解讀來確定,具體時間我不好下判斷。」
童方正又是一陣苦笑,似乎不經意地瞥了岳陽的方向一眼,低聲道︰「強巴拉,我可把丑話說在前頭,要是公司經營不下去了,你可不能怪我。」
卓木強巴按住童方正雙肩,笑道︰「你辦事,我放心。」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隨後卓木強巴交代了童方正要保密,因身體尚未康復,只能目送童方正離開。不一會兒,張立拖著石膏手臂回來,嘟囔道︰「剛才看到一個人的背影好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背影!卓木強巴忽然好像抓住了什麼,對了,在倒懸空寺里,他也看到了一個背景,好面熟,但是當時太昏暗,他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見過那個背影!
英國托波莫里的吳德斯諾克小鎮,這里有一座極具鄉村氣息的莊園,整座莊園坐落在海邊的山坡上,往西可以遠眺波瀾壯闊的大西洋,往東能看見本尼維斯山。莊園佔地約八百公頃,巨大的白色拱門後,是一片開闊的綠草地與湛藍的晴天接壤。三座人工湖如花瓣將巨大的城堡包裹在中心,一條蜿蜒的河流似緞帶在綠色的土地上勾勒出中國龍的輪廓,並在錯落的階梯中形成三道瀑布。無數羅馬式雕塑、意大利雕塑,星羅棋布地散落在綠茵坪上,日式園藝和英式園藝則恰如其分地融合在一起,一道環形鐵軌貫穿整座莊園,坐上小火車,只需兩三個小時就能跑完莊園。
這里,是莫金在英國的其中一所住宅。
城堡好似法國的凡爾賽宮,在十三層鐘樓頂屋的巨大落地窗戶前,莫金喜歡長時間靜立。這里可以將整個莊園收入眼底,也能看見日薄西山,晨星躍海,這是莫金思考的房間,一間巨大的書屋。這時,房間內僅有三個人,莫金、索瑞斯和那個端茶遞水忙得不亦樂乎的馬索。
「那批人安排好了沒有?」莫金問道。
馬索在沏茶,他在這方面似乎頗有研究,畢竟討好老板也需要有能討好的本事,他答道︰「嗯,現在他們可能在拉斯維加斯玩得正愉快呢。」
莫金道︰「嗯,很好,如果不能滿足他們的物欲,他們也不會這樣賣命了。這次還有八人活了下來,不知道下次能有多少人。」
「還有下次嗎?地圖都被搶跑了。」索瑞斯笑得很神秘。
「老板,我不明白,以你的實力,怎麼會被那個老頭子搶走了地圖。」這是這段時間馬索問得最多的問題,每次他問這個問題伯時候,就會發現莫金露出一絲得意,于是他就露出越發白痴的神情,反復的問。
莫金端起茶,他喜歡這種來自中國的飲品,淡淡道︰「實話告訴你們吧,別小看那個老頭子。他或許是那群人之中最厲害的一個,他的技擊技,比我所遇到的任何一人都要高明。」
索瑞斯微笑著啜了一口茶,轉頭去看窗外景色,這里的環境確實不錯。第一次得到老板的正面答復,馬索忙露出誠懇的神情,繼續追問道︰「這樣說來,他豈不是比那個女教官還厲害?」
「嗯,」莫金道︰「就拿這次他與我的正面遭遇來說吧,他還沒有盡全力。」
「啊!」馬索手抖了一下,險些將茶壺里的水濺出來。
「不過,」莫金微笑著補充道︰「我也沒有。」
「什麼?為什麼呀?老板?」馬索實在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哈哈,」索瑞斯忍不住笑道︰「枉你跟了你老板這麼久,連你老板用的什麼計都看不出來?」
「什……什麼?用計?」馬索一臉茫然,要多痴呆就有多痴呆,但又痴呆得有些可愛。
莫金哼哼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索瑞斯解釋道︰「或許,在那叫做什麼生命之門的湖底,你沒有馬上殺死那個叫多吉的矮子,而是把他關在水牢里,就已經埋下伏筆了吧,本?」
莫金傲然道︰「什麼都被你看穿啦。」
索瑞斯道︰「因為這個不符合我們做事的態度,要想讓那小子閉嘴,給他一槍就解決問題了,何必費那麼多周章,讓他在水牢里慢慢淹死,很蹩腳的做法嘛。要知道,只要有水,一個人能存活七天左右,你是計算著卓木強巴那些人抵達生命之門的時間,安排下這麼一著棋。」
莫金道︰「接著說。」
索瑞斯道︰「當時你就給自己留了退路,也就是兩種選擇。第一,卓木強巴他們無法趕到,沒有發現多吉,由我們尋找到地圖,自己去找到通往帕巴拉神廟的路;第二,卓木強巴他們及時趕到,救了多吉,並知道了我們的去向,也來到倒懸空寺。而這時候我們已經可以選擇,是自己搶走地圖,還是讓他們搶走地圖。」
馬索很想問「讓他們搶走地圖對我們有什麼好」,但這時是兩位老板在對話,他很清楚自己什麼時候能提問,什麼時候該閉嘴。
莫金道︰「你是從什麼時候產生懷疑的?」
索瑞斯道︰「第一次架繩橋。你沒有留下人守衛,那時我就覺得這和你的作風不符。然後在第十二座塔旁也不準備留人,在第三次架繩橋時還是這樣,明知道他們已經追上來了,你依然不慌不忙,那時我就開始懷疑了。還記得我在那三重宮殿大門前問你的事嗎?」
莫金道︰「哦,原來是從那時開始的。其實我自己也很矛盾,不知道到底選哪條路更好。」
索瑞斯道︰「是倒懸空寺里那些凌厲的機關幫你下了決心吧。我看你在那座千手祭壇上沒有看見任何東西時,嘴里雖然在罵,眼里卻顯得很高興呢。」
莫金道︰「果然有一雙夜鳩的眼楮。沒錯,我希望他們能拿走地圖,所以後來那個亞拉老頭眼中對地圖出現凝視時,我就決定了,想辦法讓他搶走。打斗中我故意賣了個破綻,他果然上當,想來現在恐怕還高興得睡不著吧。」
馬索露出疑惑的神情,索瑞斯品茶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馬索。你在想,老板為什麼搞這麼多花樣,最後還要讓敵人搶走地圖呢?我告訴你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們老板在那群人中安插著釘子,那群人的一舉一動,怎麼能瞞過我們的眼楮?這次故意遠離中國,正是要給他們以安全的錯覺。你想想,那倒懸空寺里的機關何其厲害,那麼尋找帕巴拉神廟之旅又該是怎樣一個艱辛的過程,我們何必去冒這個險?這次在倒懸空寺我們給他們當了開路先鋒,下一次,就該換他們替我們開創一條大道了。唔,這茶不錯,茶藝不錯啊,馬索。」
馬索呢喃道︰「可是,這次的犧牲也太大了點。」
索瑞斯樂道︰「喲,馬索何時變得這麼仁慈了?那群人是什麼人?他們不過是替錢賣命的,只要有人給錢,他們把你我殺了也毫不含糊。這種人,少幾個有什麼關系,可以少開銷多少錢呢。而且,這也是你老板布的局吧,這次故意向敵人示弱,其實,真正的實力完錢沒有使用過呢。對吧,本。」
馬索道︰「但是,我還有一點不是很明白。老板,我們又不是沒有人,為什麼這次只出動了狐狼?我看得出,對這次死了這麼多手下,西米那家伙在背後很不滿意。」
莫金冷笑道︰「但他不改違背我,不是嗎?我正是要讓他的手下少些。」
索瑞斯在一旁道︰「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馬索,那群狐狼對你們老板來說,用得好就是一只利劍,用得不好就可能割傷自己。他們原本就是一個團體,而在那個團體中,他們的頭領西米才是發言者,那只受過特別訓練的蜘蛛很不好控制,如果讓他們壯大起來,對我們的計劃只能有弊無利。如今狐狼的勢力已經將那些國外死囚壓得抬不起頭來,所以你老板要做的就是壓制狐狼,讓這兩股勢力保持平衡。而且,就算這兩股勢力全部犧牲掉都沒有關系,並不會影響到我們。」
莫金不滿地看了索瑞斯一眼,對馬索道︰「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先出去。」馬索知趣地離開,只是關上門的那一瞬間,眼中爆發出的那種光芒,如果被莫金看見,定會大吃一驚。
索瑞斯滿不在乎道︰「怎麼啦?不高興我把你的計劃都說了出來?跟了你十幾年的尾巴,你還不放心?」
莫金搖搖頭,道︰「馬索並非你看到的那樣蠢,跟了我這麼久,他對我的喜好都很了解,那麼問,只是想討我高興罷了。事實上,當那張地圖被丟了之後,我就打算只用狐狼了。」
「哦!」索瑞斯嚴肅起來,這倒是他未想到的,他道︰「你是說……」
「馬索的行程由我親自安排,這樣都會被中國警方盯上,這是不可能的!」莫金看著索瑞斯嚴肅的表情,輕蔑地笑道︰「既然我們能在那支隊伍里找到給我們透露消息的人,那麼中國警方說不定,也能安插一兩個釘子在我的隊伍里。」
索瑞斯分析道︰「將兩支隊伍分開,只派出一半的人,那麼,沒有參加過這次行動的人,就不可能向中國警方詳細地說出我們的行程和遭遇。這樣說,在那蠍子洞里,你讓所有的人分開走,並不是當機立斷,而是早就想好了,只是在等一個時機?你將他們分成一個一個的小團體,有誰出賣了信息,就更容易鎖定。如果那個探子認為身份已經暴露或者沒有繼續跟著我們的必要,他也會借這個機會假死而重回中國警方,這才是你的目的!」
「不戰而屈人之兵,上上策也。」莫金似笑非笑,腦海里回想起自己的祖父在臨終前,就在這間房里,老人伸出顫巍巍的雙手,握緊自己,望著自己,那聲音是如此的堅定︰「記住,帕巴拉是屬于我們的,找到它!別讓任何人染指!記住你那光榮的姓氏……莫金!」
索瑞斯有些驚異地望著莫金,此刻眼前的人顯得高深莫測,這才是那個火狐啊,那個擁有著邪惡魔鬼般狡詐智慧的人。那只自稱狐狼的蜘蛛在他面前,簡直不值一提。他誰也不信,誰也別想猜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本,」索瑞斯道,「你能告訴我,你炸毀倒懸空寺,究竟有什麼目的?」
莫金模稜兩何地答道︰「既然我已經知道了結果,那麼就不需要再留下任何線索。」
索瑞斯還待追問,莫金又道︰「還有一件事。你知道嗎,這次踫到亞拉那個老頭兒,他曾告訴我這個——十三圓桌騎士!」
「什麼!」索瑞斯驚得險些將茶杯跌在地上,端茶托的手怎麼也拿不穩了,茶杯和茶托間,有節奏地敲得「嗒嗒嗒」直響。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想用十三圓桌騎士來嚇唬我們嗎?他們到底知道多少事情?」索瑞斯再也無法保持一貫的冷漠,言語中透著驚恐,那張變異的臉也顯得出奇的丑陋。
莫金道︰「我看不像,他們應該是從什麼渠道獲取了我們的一些什麼信息,認為我們和十三圓桌騎士有點什麼關系。你說……他們會不會以為,我們就是十三圓桌騎士?」
索瑞斯轉念一想,道︰「你說的也是啊,以前機制健全時,我們也正好是十三個人啊。你說,上面這樣的安排,是不是正是想讓敵人誤以為,每一個小組都是十三圓桌騎士啊?」
莫金沉著臉道︰「不知道,我從來不過問高層的事。你知道嗎,當時他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以至于在戰斗中完全無法控制節奏,我原本還想和他多練練手的,沒想到那麼快便被他搶走了地圖,真是不服氣。下一次再遇到他,一定要和他好好過過招。
索瑞斯安慰他道︰「說得也是,僅一個決策者就能讓我們膽戰心驚,更何況那些人呢。」他低著頭暗想︰「本,或許你還不知道,那個白頭發的,也和我們多少有點關系呢。哼,既然你都有那麼多隱瞞,那麼我暫時也就不告訴你了。」
莫金倚在窗前,看著紅雲翠湖,問道︰「那群人這次傷得很重,我看沒三五個月出不了醫院,加上他們破譯地圖信息需要時間,這個假期這麼長,你有什麼打算?」
索瑞斯道︰「我可沒有你那麼閑,我還要趕回慕尼黑進行動植物兩極分化與融合進化的可行性論證。」
莫金不置可否地笑道︰「你那套觀點研究了很多年了吧,能有結論嗎?」
索瑞斯道︰「以前是沒有,但是這次不一樣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截火柴棍狀的樹根,往茶水里一浸,再拎出水面,樹根瘋狂膨脹起來,宛如肉蟲般扭動著。
莫金大驚道︰「這不是……」
索瑞斯道︰「沒錯,就是我們在那通道內遭遇的東西,在沒有水或缺水的時候,以植物形態保持自己的原始性狀,可以存活上千年乃至更久,一旦遇到豐沛的水量,馬上如肌肉縴維一樣充滿了活力。雖然還不清楚它們如何消化吸收獵物,但它們捕食獵物的方式我們都已經見識過了。」
莫金站起身來,微笑道︰「好吧,祝你成功,這可又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大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