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子媽和二黃結婚後,還是在原來的家弄飯、洗衣、喂豬,那新家只是晚上和二黃去住宿。好在不遠,也沒感到不方便。
這天下傍晚,太陽還沒落山鴨子媽就打好了油旋餅,小鳳在玩,就留她在這一起吃晚飯。
鴨子心想,m媽今晚弄的這樣早,大概就是想留小鳳吃過走的吧?
只見鴨子媽把堂屋當門地的桌子抹干淨了,就到鍋屋把烙好的有臉盆大的油旋餅「唰」地從鍋里一下子提出,右手用石刀托著,左手穩著,快步如飛擺到桌子上。「呼呼」地吹了幾口燙疼了兩只根手指頭後,就拿石刀「 吱 吱」地一切八瓣,蔥油香便一下子溢滿了整個房間。
這油旋餅有七、八層, 的時候,刷了一層蔥花和豆油疊在里面,烙好的時候外酥里女敕,吃時蔥香四溢。
鴨子用手里的扇子扇了扇,拿了丫餅給小鳳,自己也拿了丫和二黃說︰「二爺我和小鳳不喝酒就先吃餅了,你慢慢喝就是了。」
二黃說︰「你倆吃你的,我喝兩盅再吃。」
鴨子媽又給二黃端來碟剁碎了的大椒和蒜苗拌好的澆了醋的生花生米,二黃倒了半小碗酒,有些為難地道︰「鴨子媽,都是好吃的,我又想喝酒就花生米又想吃餅你看怎弄呢?」
鴨子媽笑罵道︰「你這老剁頭的也不怕小孩笑話,你就邊吃餅邊喝不就中了。」
鴨子媽又去鍋上裝稀飯,小鳳要起來去端鴨子沒讓,自己去幫媽媽把稀飯端上了桌子。
鴨子媽也坐下拿了餅吃,邊吃邊笑著看著小鳳說︰「將來我們家鴨子要是能找到你這樣的媳婦,就算有福氣了。」
小鳳害羞地道︰「就怕鴨子哥的條件高呢……」
鴨子用胳膊肋子撞她一下︰「我條件高你心哩!」
二黃喝了口酒,樂呵呵地道︰「要是就這樣一家四口子,將來再給我和你媽生個孫子……呵呵,這哭樹莊還有誰能有我們家滿意啊!」
小鳳不則聲,餅也不吃了,臉埋到碗邊只顧喝稀飯。
鴨子就一遙拿餅一手拿扇子轉過身來給小鳳扇著涼,說︰「m爺啊,你都說得小鳳不好意思吃飯了。在你面前吃飯的可是就要走進城市了的大學生喲!」
二黃也拿丫油旋餅在手里吃︰「噢,二爺不說了,給你們好好吃飯。」
鴨子媽听了就鼓勵兒子︰「是呀,扳門(草門)對扳門,板門對板門。你知道人家是大學生自己就要好好干。」
鴨子把桌上小鳳剛咬了幾口的餅又塞到她的手里︰「別光按稀飯喝了,這油旋餅是m媽專門打來招待你這大學生的呢。快趁熱吃,多吃一丫子,到連雲港就吃不到了。」
小鳳拿起餅咬了一口,說︰「好在不遠,我星期六晚上來家星期天晚上再走。」
鴨子望了她一眼,道︰「你丫頭想的倒美。」
吃了飯,小鳳幫鴨子媽收拾了碗筷,抹干淨了桌子,鴨子媽老倆口就上社場上去了。
鴨子說︰「走,上你家去,要不你媽還以為你給我拐跑了。」
小鳳坐在那不動︰「再玩玩的,我今晚就是要看你能把我拐那去……」
鴨子就來拉她︰「那個敢拐你呀,你那二爹在縣里當公安局長,我就是把你拐到老鼠窟里也能被他給挖出來呀!」
小鳳和板凳上象綁著松緊繩,鴨子拉一下就離開點,松了就又貼到了一起。她的嘴也沒閑著︰「你真沒用,就不能把我拐到那個也找不到的地方呀,一個就有m倆人的世界!」
鴨子不拽她了,也坐了下來︰「上月亮上去?那里也有嫦娥和吳剛呢。」
小鳳也不饒他︰「就沒別的星球了?火星金星天王星你都有去過?不想帶我去就是不想帶我去,別找理由!」
鴨子就坐下來,把小板凳拖到她跟前,一下子把她拉到自己的懷里,道︰「m那也不去,就在這里就好!」
小鳳在他懷里幽幽地道︰「我知道你嫌我沒有別人高……」
鴨子知道她指的是誰。自己也不知為了什麼,當他把小鳳摟到懷里的瞬間,腦海里就一下子跳出了羅倩倩那天渾身濕透地趴在自己懷里的情景……難道小鳳也感覺到了?
他在這一分神,小鳳就推開他從板凳上跳了起來︰「怎麼樣,讓我說到了吧?」
鴨子無奈︰「我說不過你行不行?你小丫頭這二年個子沒見長高,吃的營養全長嘴上去了。走上你家去,要不你媽該來喊你吃飯了。對了,我上你家還真的有事呢。」
小鳳不依道︰「你少來打岔,你上m家又有什麼正經事?」
鴨子就正色道︰「你還記得m媽和m爺結婚那天,不是有一幫小孩子在社場上念兒歌玩嗎?當時縣委劉書記和羅二爺正在門口,羅二爺听到了,劉書記也听到了,他當時還和羅二爺開了句玩笑。羅二爺事後很不高興,就打電話給你爺叫他查查這象兒歌又象打油詩的是那個編的。你爺自然就把這任務落實到我的頭上來了。」
小鳳也給他說的來了興致︰「什麼象兒歌又象打油詩的詞讓二爹生這麼大的氣?你念給我听听。」
鴨子就念道——
「今天一進城,
看見一個人,
臉上的麻子駭呀駭死人!
大的象笆斗,
小的象瓷盆
最小最小二斤四兩整!」
小鳳就笑得捂著肚子,眼淚都有流了出來︰「哈哈哈哈……m莊那個這麼有材呀!哈哈哈哈……還最小最小二斤四兩整呢,跟他稱過似的……」
鴨子卻嚴肅地說︰「不管他稱沒稱過,這個人只要是哭樹莊的人,羅二爺就會認為是專為要他難看而寫的。這個人就會倒大霉!」
小鳳不笑了︰「二爹不是這樣子的,以前有好多人當面就叫他大麻子他也不會生氣。」
鴨子道︰「那是他沒當公安局長之前。你沒發現,他現在笑起來都和以前不一樣。現在的笑好象畫好貼上去的,根本不是從心里出來的。有時嘴里的笑聲出來了,臉上的表情還沒變呢。現在能當面這樣喊他大麻子的,估計也就m爺一人而已。」
小鳳想了想,說︰「給你這一提醒,我也覺得二爹好象真的有點和以前不一樣了。那一晚上我弄電筒給他照著上你家來找黃二爹,路上一條大白狗咬著往我們跟前沖。二爹站下來眼一瞪,喝聲‘你找死!’那狗立馬停下,也不敢出聲了,夾起尾巴就跑回去了。我給駭得渾身寒毛一炸呢。當時以為是給那條大白狗駭的。今天給你一說,想起來了,就是給二爹那黑暗中發著寒光的眼神和那聲斷喝駭的!」
「知道那條大白狗是那家的嗎?」鴨子問。
「那條大白狗好象是老吹書記家的?對了,它夾起尾巴跑了時,二爹還在後邊朝它罵一句,說明天看看你狗日的是那家的!呵呵,二爹他當晚就走了,早不知忘那八國去了。」
「知道他是那天當晚走的,我和你一起送他去你家的嘛,倩倩和她媽媽也都一起來的,是厚皮開的車。」
「就是呀,所以,這次二爺問那幾句話是誰編的,也不會當真的,一時生氣而已。對不對,鴨子哥?」小鳳望著鴨子說。
鴨子往門外望了一眼,拍拍她的手,在她的耳邊悄悄地問︰「你這一節子還見過那條大白狗嗎?」
小鳳身上的寒毛又豎了起來,不由得一把抱緊了鴨子的膀子︰「真沒見過呢……」
鴨子意味深長地道︰「所以,你二爹現在的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會輕輕地隨風飄走……」
鴨子從爛紅眼家回來時已九點多了,剛開了門,周大吹子拿著芭蕉扇子從牆角的陰影里悄悄地走了出來,小聲地說︰「佷兒你回來了?」
鴨子給他駭了一跳,不高興地道︰「我說大爺你就不能站蹲亮堂點的地方嗎?」
周大吹子跟在鴨子的後頭進了屋,等鴨子點著了燈,就自己坐到小板凳上,小心地問︰「佷兒啊,你到馬書記那是怎說的呀?沒說那幾句打油詩是我編的吧?」
鴨子道︰「我要是今晚說了,就怕你明天的日子就過不安穩了!」
周大吹子嘴硬道︰「他羅大麻子也不能不講理吧,這哭樹莊又不是就他一個麻子……」
鴨子不屑地道︰「那你昨晚就不該來找我呀,要不是看你是本家大爺的份上我才犯不著擔風險跟你瞞呢。」
「佷兒你這樣說就對了,我這要是給羅大麻子治辦了,你臉上也無光呀,你畢竟也姓周嘛。不過,他就知道是我寫的了,我還能該死罪啊?!」說著說著,周大吹子的嘴又習慣性地吹了起來。
鴨子沒說話,盯著他看了一會。他被鴨子看得渾身不自在,就說︰「你有話就說,這樣看著你大爺干嘛?我說的還能不逗嗎!」
鴨子看著他,沉著聲一字一頓地問︰「你家那條大白狗,那去了?」
周大吹子一臉疑惑地問︰「m家大白狗沒了和這事有什麼關系?」說著就又激動起來,「要知道是那個狗日的逮去吃了,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鴨子冷冷地道︰「誰吃了我倒不清楚,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它的失蹤,就是因為某天晚上,追著羅二爺咬了兩聲。」
「這羅在麻子也……也太……太……狠了吧?」周大吹子渾身顫抖,不知是氣的還是駭的。
「更可怕的是羅二爺也只是在和人沒事喝酒閑談時,無意中說起那晚在哭樹莊差點給一條大白狗咬了,就有人神不知鬼不覺中就讓你家那條大白狗消失了。這次是他明確地表示了對這件事情的不滿,要是確定這幾句歪詩是你編的,哼哼……」
周大吹子這下是真的不敢吹了,從叉口里掏出皺巴巴的香煙,抽出一支給鴨子,鴨子擋了回去。他就自己自己抖抖索索地點著了火吃了一口,苦巴就臉地央求鴨子︰「佷兒啊,我好歹也是你大爺,你就幫我這個忙吧。要不,你大爺給姓羅的弄死了還真不知是怎麼死的呢……」
鴨子緩了緩臉色,道︰「你的事我能不管嗎?我剛才和馬書記說了,這打油詩是從街上小學的孩子那里傳過來的。我在放學的路上問過了,街上小學里的孩子都會念。我估計現在全公社的孩子早就都會念了,誰知道是你傳他還是他傳你的呀。你只要把你教的你門旁的那個小女孩的嘴封好就沒事了。就是有人問她時,她只要說是上街玩時跟河那邊的小朋友學的就是了。全公社的麻子何止上百人,再說如果再過十天半月,說不定全縣的小孩子都會念了,就更沒事了。」
周大吹子听鴨子這樣一說,心也便就放了下來,吹的毛病也就又上來了,吃了一口煙說︰「你大爺就是機會沒跟上啊,就看我瞎謅幾句詩幾天功夫就流傳起來的水平,哭樹莊那個跟得上,他羅大麻子還是爛紅眼?」
鴨子又好氣又好笑︰「你就收攤子吧!要是嫌死的太好看了就趕緊回去再寫上幾句流傳流傳……」
周大吹子不樂意了︰「佷兒你怎麼能這樣說你大爺呢?我不就是在你這發句牢騷嘛……又不是沒照你佷兒的話上來。」吃了兩口煙又真心實意地說,「這次你幫我,你大爺也不會忘記的,往後我那個的話也不听,就听你佷兒的了。」
周大吹子出門時,看宅基上堆著幾堆磚頭,就說︰「看這磚頭蓋屋又不夠,佷兒是要砌個院牆吧?」
鴨子道︰「是呀,m爺蓋屋時剩下幾方,又去大窯廠買了十方,砌個院子緊就些。」
周大吹子道︰「那天動工了我也來幫忙。」
送走了周大吹子,鴨子去水池那沖了澡,躺到床上才想起今天忙了一天,口袋里下午收到的大頭的信還沒看。就趕忙拿過衣服掏出信來。
大頭的信天高雲淡,他說他們班上有幾個三十多歲的四十多歲的的老大哥,天天跟在他們後邊混感覺真好。他們不是老婆來就是孩子來,自己也就能經常地有好吃好喝的,呵呵。這幫老大哥不僅世事洞明還兼人情練達,和教授、講師都玩得來,禮拜天沒事就湊到一起喝上幾杯小酒,神聊些國際國內大事,當然他大頭也就會順便瀟灑它一回。
他對鴨子目前的情況感覺良好,說是一顆耀眼的政治新星將從哭樹莊升起!
在信的末尾,大頭輕描淡寫的告訴鴨子,他在南京踫到了下放戶心儀姐,她在燈泡廠里上班,已結過婚了。
鴨子打個哈欠,吹熄了燈,躺在床上的帳子里慢慢地扇扇子邊想,你的心儀姐結婚了,你大頭再心儀也沒用了……對了,把倩倩介紹給你怎麼樣呢?倩倩會放下我再去黏你嗎……劉書記那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嗎?羅二爺說過幾天會和他一起來m家,這幾天大概是在等這個事的明確結果吧……小鳳對自己越來越依戀了,自己心里如今又老是想著羅倩倩是不是太不該了……我和羅倩倩這是叫曖昧嗎?讓公安局長知道了我就死定了……
野天湖里隱隱約約地傳來大狗子催眠曲樣的歌聲——
大海航行靠多手,
萬物生長靠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