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昏暗,空氣越來越冰涼。這詭異的氛圍環繞在五個人的周圍,一時間四周有只听得見風吹起樹葉的嘩啦作響,以及冥紙飄飛的 擦聲。五個人都沉默不語,氣氛越來越詭異。
楊宇新這會兒走在葉紫身旁,額頭上已經悄然不覺滲滿了汗水,臉上又出現了先前的紅暈。他感覺自己的力氣正在一點一點地從身體里抽離,慢慢地消失在這冰涼的空氣里。
不知為何,他早已昏沉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了不知何時看過的一部香港鬼片的場景︰深夜,惡鬼悄悄溜進他的房間,伸出長長的舌頭慢慢地、慢慢地撬開正在熟睡的他的嘴唇,就在這無邊的夜色里,在他還未醒來的夢里,他逐漸被惡鬼吸食盡精血,第二天早上當人們發現他的時候,床上只剩下一具枯朽的人骨架,宛若封存千萬年的木乃伊。楊宇新甚至感覺到現在真的有很多惡鬼悄悄地從墳墓中溜出,他們正在慢慢地吸食他的精血。雙腿越來越無力,上下眼皮不停的糾纏,簡直沒有力氣去分開它們。每走一步,他甚至感覺到眼前的景物又模糊了半分,先前灰白排列還算整齊的墓碑,此時此刻在他的眼里完全成了一片渾濁的灰白色,全部連接在了一起,慢慢地慢慢地,它們似乎逐漸和天空連在了一起,變成了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天地間似乎都是一種慘淡的灰白色,這種顏色完完全全地包裹著他,將他封閉在這個慘淡的世界里。他還是奮力地往前走,可是走來走去,世界還是這個模樣,自己似乎一直只是在原地,從來沒有移動過。雙腿突然一哆嗦,接著眼前一黑,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他全都不記得了。
楊宇新突然昏了過去!
在這沉默詭異的氛圍中,楊宇新突然倒在了葉紫的身旁,氣氛隨著這一過程,陡然一變。
此刻,遺留在葉紫臉上的只有恐慌。她眼睜睜地看著楊宇新倒在了自己的旁邊卻無能為力,還好走在後面的顧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已經要和地面親密接觸的楊宇新,但是楊宇新還是昏了過去。
顧顏扶著楊宇新在一旁坐下,在場四個人臉上同時充滿了焦急。
「喂,楊宇新,你怎麼呢?」葉紫不停的拍打楊宇新的臉,試圖把他叫醒,「你說說話呀——」
可是楊宇新只是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沉醉到了甜美的夢里。
「他應該只是發燒,體力透支,暈了過去……」白曉安慰滿臉焦急的葉紫,後又詢問甘露露,「你們這村子里有醫院什麼的嗎?看來他急需要去治療一下了!」
「醫院?在我記憶里是沒有的,現在我也不知道了。」甘露露似乎是想了一會兒又說道,「安葬地點就在前面了,村里人也都在那兒。要不我們先過去問一下?」
葉紫似乎遲疑了一下,臉上透露出了一絲不安︰「那好吧,你們過去。我在這里陪著他。
「一起過去吧,我背這他。」顧顏說出了他來到這里後為數不多的一句話,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這麼說,下意識里話就從口里出來了「過去祭拜下甘露露父母,然後順便問一下老人們最近的醫院。」
看葉紫沒什麼反應,既沒說不又沒說好。于是顧顏擅自背起了楊宇新,他朝甘露露望了一眼,似乎是在在暗示她帶路。
「好……」
就在甘露露不知是走還是不走的時候,陰森的空氣里一句冰冷的女聲飄出,葉紫面無表情地說道︰「咱們快點走吧!」
甘露露似乎愣了愣,然後帶著他們四個人向左拐了一下,右拐了一下,沉默的旅程終于到達了盡頭。
眼前還是一片墓地,甘露露的父母已經被安葬好了。這個墓地是剛修建好的,周圍的土壤還是十分的新,但是這墓碑……?他們幾個人看見它的第一眼,就同時怔住了,這墓碑,為什麼從表面上看來,與周圍圍繞著它的墓碑並無二致,好像它已經存在這兒很多年似的。而且墓碑上只有死者的名字,卻並沒有提及她們的死亡日期。
沒有死亡日期的墓碑!
幾個人再仔細看了看周圍的墓碑,和這個一樣都是沒有死亡日期的,只有死者的姓名。
為什麼會這樣?愕然的表情在葉紫、顧顏、白曉三個人臉上同時浮現。三個人觀察力都極其敏銳,這點奇怪之處盡收他們眼底。
更奇怪的是,這一群老人此時此刻,全都站立在一旁瞪著渾濁無光的眼珠,無神的望著他們,似乎正在一起與他們幾個對抗似的。葉紫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周圍的空氣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不斷地向她逼近。難道是不歡迎他們這一群不速之客嗎?還是他們幾個人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愕然的表情逐漸轉化成迷茫,三個人又都是面面相覷。
就在這時,甘露露突然撲到在她父母的墓前。先前故作堅強的偽裝在這一刻完全卸下,女生此時此刻剩下的唯有哭泣。最開始似乎她似乎努力地壓抑這自己的感情,可是不久之後,這抑制的閥門突然崩潰,女生終于控制不住的大哭起來。
在她身後的三個人,看見她這幅模樣,各個都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好在,沒幾分鐘之後,甘露露的外婆從一堆老人中走出來,她輕輕地來到甘露露身邊。葉紫這次又做了一次對比,甘露露外婆的眼楮和其他老人的眼楮的確是有很明顯的不同。
在她的安慰下,甘露露的心情慢慢的平復了。待她們兩人一起從墓前站立起來的時候,葉紫突然發現先前在一旁的老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然離去。她不禁心生疑惑,他們是什麼時候走開的呢?為什麼自己一點都沒察覺到?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甘露露擦了擦眼淚,哽咽著詢問她的外婆,聲音中還略帶一絲顫抖︰「您知道哪里有醫院嗎?我同學他好像發燒了?」
葉紫不自覺向她投過去感謝的目光︰不管怎樣,她在這種時刻,還是記得楊宇新的病情,這一點就足夠葉紫感動的了。
甘露露外婆朝楊宇新望了一樣,才緩緩說道︰「他看起來有些嚴重,咱們村子里早沒有醫生了。」
看不出這個老人臉上的表情是難過還是另有它意,想了想,她繼續補充道︰「你們需要趁早把他送到鎮里去!」
「送到鎮里去?」葉紫此時不禁疑惑了,「可是我們應該怎樣去鎮里?」她這時才突然想起來的時候,鎮里人曾經跟他們說過只有一輛車每隔三天去一趟村里,那麼會有車從村里出去嗎?
「等……」
回答只有一個字。
「等?等到什麼時候去?我們該怎樣等?難道就沒有能出去的車嗎?」葉紫的語氣似乎已經不能平靜了。
老人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這個村子就只有我們這一堆瞎了的老人,你認為誰還想出去嗎?」
「可你並不瞎啊?」葉紫終于將一直以來的疑問趁這個機會給說出來了。
「是。我是不瞎。」老人似乎對葉紫有一些不滿,「這村子就剩我一個不是瞎子了,你滿意了嗎?」
「總之,你們要等到後天,才可能有車。而且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到,所以你們一整天的時間必須在村口守著。」
「那你們這兒總會有人生病吧?你們生病是找誰看的?你們這兒就沒有什麼小診所嗎?藥店呢?」葉紫已經出離憤怒了,她什麼都顧了,這一連串的問題她想都沒想全都喊了出來。
「我們這兒沒有診所,沒有藥店。一切都是生老病死,靠天收。」
還沒等葉紫反應過來,甘露露外婆就離開他們向回走去。
「哎——你等等——等等——」葉紫在後面呼喊著,可是老人像是沒听見似的,沒有哪怕零點一秒的停留,還是依舊以原先走路的速度,慢慢地遠離了他們。
葉紫不知道是想通了還是什麼,竟然沒有跟在她後面追趕,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沒這麼嚴重吧?要不咱打110吧,110總是能進村的吧?」白曉向愣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葉紫提建議。
葉紫這才恍然大悟般︰「對呀,打110啊,我怎麼沒想到。快,打110.」
說著就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沒用的。我今天早上準備往外打個電話,可是總也打不通。大概這個村子壓根就沒有信號。」還沒等葉紫高興一會兒,顧顏又將一盆冷水倒在了她的頭上。
葉紫感覺她的心都涼透了,還在往外冒著寒氣兒。
听完那顧顏的話後,葉紫只是呆愣了一秒鐘。可是她並沒有停止撥打電話的這個動作,依然不管不顧的撥打起110。結果顯而易見,根本就不可能打通,可是葉紫還是一遍又一遍的嘗試。
「不會的,不會的……」葉紫在口中呢喃道,「不會這樣的……」
「沒關系的葉紫,我們先回村里去,總會找到出去的方法的。也許我外婆只是嚇嚇我們呢?」甘露露滿臉都是愧疚,小心翼翼地對葉紫說,「先回去熬點姜湯給他喝吧?也許喝了就好了呢?」
「對啊,葉紫,沒關系的。別擔心,我們先回去吧。」白曉接過甘露露的話。
葉紫算是稍微冷靜了下來,她看了看兩個女生詢問的目光,這目光中包含著鼓勵與期待。葉紫不忍心拒絕這善意的目光,而且她們的提議無疑是最後的方法。
「那……我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