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听一指師傅提起過無心橋,它說整座無心橋其實是一把巨大的鐮刀,它刀背向上,刀刃向下,用滿月鋼磨成的,一共動用了十七個鐮刀師傅和三百多位工人。
這座橋本應該叫跨月橋,但在架橋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十七位鐮刀師傅一起掉入了湖水里,雖然他們全會游泳,但不知什麼原因都無法動彈,直到死亡來臨。幾天後,人們把這七十具尸體打撈上岸時,發現他們的心髒全被腐蝕空了。
人們才知道這個湖其實是一池腐水,蝕心湖的名字因此而來,為紀念十七個鐮刀師傅,橋就起名為無心橋。
隨著時間的流逝,蝕心湖的水的毒性越來越強,並且每年涌霜一次……
但至于涌霜節為什麼會發展成危險的女人采霜比賽,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們只是延續傳統而已。
黑珍珠最早到達了無心橋的中央最高點,她目光掃過,就定在一株墨藍色的霜花上,它就在無心橋的下面,幾乎貼著橋的刀刃。
這應該是最容易采集到的一朵藍霜,已經有兩個女孩朝著這邊輕盈而快速地走來。
黑珍珠感覺到了威脅,她以兩腳腳尖為重心,然後屈腿,彎腰,縴縴長手朝下一揮,只見她手中那把翼勺的柄變長了,勺子剛好勾到了一朵霜穗的根,她以輕得不可思議力度敏捷地一刮,整株墨藍色的霜穗便落在了勺子上。
然後她優雅地站了起來,把滿滿一勺的霜穗倒入了石盆里,蓋上了蓋子。
圍觀的人群響起了低語。
永夜便知道黑珍珠已贏了第一步。
但隨著時間的過去,越來越多的女孩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利用可以甩得無限長的可收縮翼勺,她們都順利地采到了藍霜。一些人采到了霜花已經比黑珍珠多了,但她仍然不緊不慢地在橋上走來走去。
永夜這才知道采霜量的多少並不決定比賽的輸贏。
看到所有的女孩的鎮定自若地在如此窄小的橋面上迎面而過時,都會伸出手來扶住對方,輕盈而平衡地邁過去。
永夜的心便寬了,開始全心地欣賞美景。
三千多尺寬的湖面,細如手腕的無心橋上站了約有一百多名女孩,除了黑珍珠外,其余的女孩都有著蒼白如雪的膚色,在寂色飄渺的紗袍襯托下,如仙境般美倫美奐。
黑珍珠的琥珀色肌膚以及珍珠光澤令她格外出眾,但永夜很快就發現有另外兩個女孩也同樣引人注目。
那應該是一對雙胞胎,有著同樣的黑發,同樣黑色的眼瞳,雖然肌膚是漆色貴族常見的雪白,但白得晶瑩細致,她們有著特別細小的腰和特別修長的腿,穿著同樣的貼身墨綠色綢裙,像兩株滴著露珠的新草。
她們跳上無心橋時,永夜听到了她們的喊聲,是來自巨蟾家族的。
永夜覺得自己眼楮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養,他完全明白了為什麼涌霜節會促成姻緣,如果他是一個身纏萬貫的貴族,他可能會把這里的女孩都娶回來,或是挑最漂亮的一個。
當然,那是他替貴族想想而已。他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黑珍珠身上,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同時默默為她祈禱。
隨著蠟菇的香味飄遍了整個漆幕城,宣告著采霜比賽已經整整過去一個毒藥時了。
蝕心湖邊上的觀眾仍然興趣勃勃地觀賞著,顯然在等待重頭戲。
黑珍珠已采完了十盆藍霜,這一次她跳上無心橋時,並沒有帶石盆和翼勺,她把透明的長瓶從腰帶處取了起來。
她要開始采霜末了。
永夜這時候才明白了規則,采到霜末才是比賽的關鍵。
此時蝕心湖上面第一層墨藍色的霜已被刮了個干淨,露出第二層粉藍色的霜花,這一層的霜花都是圓冠形,上鋪著一層白色的粉末,那就是霜末。
但細看之後,鋪著白色霜末的霜花並不多,靠近無心橋底的就更少,只有二到三株。
發現黑珍珠停止舉著瓶子上了橋了後,所有的女孩都紛紛回頭,放下了手中的石盆,舉起瓶子上了橋。
正當永夜為她們這種沒有規則的舉動覺得困惑時,他才發現許多沒有完成用石盆采霜任務的女孩,上了橋並不是為了搶奪霜末,而是為了阻止別人采到霜末。
這時候,沒有人試圖相錯而過,所有人都往無心橋的中間靠攏。小心翼翼地推掇著靠近一株著有著厚厚霜末的霜花。
而黑珍珠的腳尖穩穩地立在這株霜花的位置上面,那是一個令所有女孩都虎視眈眈的位置,她只要一彎腰就可以采到霜末,結束比賽。
但是她顯然不能這麼做,所有的人都在朝她挪動過來,巨蟾家的那對雙胞胎和一個穿著黑綢斗篷的女孩靠得最近。
只是到了這種緊張時刻,所有的女孩都要伸出雙手來保持平衡,唯有黑珍珠不同,她握著瓶子的那只手自然下垂,另一手放在腰間,臉上露出冷漠的微笑。
她的腳尖到底有多大的力氣?永夜心想。今天他還在睡覺時,她就是用腳尖踢醒了他,此刻,那個被踢的地方驀然間痛了起來。
巨蟾家的雙胞胎來到與她距離一尺處停了下來,突然間一起撥出了腰間的長劍,同時指向黑珍珠,陰沉沉地說︰「讓開!」
雙胞胎采霜末顯然最有優勢,她們可以一個人采霜,另一個人掩護。但她們卻要趕走黑珍珠,永夜不明白這是為何。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原因所在了,同時也明白了黑珍珠為什麼能連拿六年的冠軍。
面對著雙胞胎一左一右合過來的長劍,黑珍珠那只放在腰間的手抽出了她的長鞭,在空氣輕輕一揮,如同銀蛇飄舞,但竟然沒有一點點聲音。
漆幕城里的一切都在試圖做到靜寂、冰冷。
雙胞胎的劍默契地一起揮向了她的腳。
而黑珍珠身後的那穿著黑綢衣的女孩也拿出了一把匕首,準備向刺向她的背。
「小心!」永夜試圖驚呼,但聲音卻被活生生吞沒在咽喉里。
因為就在這個瞬間,三人合圍黑珍珠的局面被急劇扭轉。
黑珍珠那本該揮向雙胞胎的銀鞭卻突然疾速地揮向了身後,她以一個靈巧平衡得令人驚訝的轉身,跳過了雙胎胞揮過來的雙劍,穩穩地再次落在橋面上,同時她的銀鞭朝前一甩,銀鞭便緊緊地纏在了黑綢衣女孩的腰上。
然後,黑珍珠的左手緊緊地握著銀鞭,身體一轉驀然朝湖心傾倒過去,臉朝著湖心,腿還穩穩地定在橋上。
穿黑綢衣的女孩輕輕地驚呼了一聲,差點兒就掉進湖里,但她顯然訓練有素,腰一用力,便朝著與黑珍珠相反的方向彎了過去,臉朝上,腿尖死死地勾住了窄長的橋面。
這樣,黑綢衣女孩,黑珍珠,和銀鞭,三者形成了一個力量均衡的三角形,而黑珍珠的右手抓著瓶子,開始以令人無法呼吸的耐心和靈巧,用瓶口取走了霜花冠上的霜末。
正在永夜擔心雙胞胎的繼續進攻時,但發現這對美女雙胞胎一臉懊惱地呆立在原處,收起了劍。
事後永夜才知道,原來在采霜比賽中,一個人不得同時殺死兩個以上的人。如果雙胎胞此刻揮劍,黑綢衣女孩和黑珍珠會一起死去,而雙胞胎所代表的巨蟾家庭將會蒙羞,同時也得奉上她倆的性命。
因為在漆色貴族的游戲中,自制是一種必須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