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收割者 第四十八章 遺物

作者 ︰ 廢品兒

秋林里面只有一個種類的樹木。

這些樹每天不斷地抽出黃色的葉子,同時又不斷地掉落黃色的葉子,在黃昏的時候,大部分的樹木會把所有的葉子都掉光,只剩下光禿禿的灰色樹枝。一夜過後,枝頭上又會重新布滿黃色的新葉。

地上的綠草長年被落葉覆蓋,但仍然勉強地生長著。

漆民們稱它們為秋樹,因為它們像是永遠生長在秋天當中。

秋林里沒有野獸,沒有鳥,沒有蟲,沒有一點聲音。當永夜邁著雙腳踏入這片樹林里,整個世界似乎就只剩下皮靴被落葉吞沒的「悉索」聲了。

蟓毒夫人走在他的後面,她渾身上上下下包括整個張臉都裹在了灰色的紗布之中,雙眼也藏在垂紗後面。

永夜知道她不喜歡這里的日光。他也覺得這個永遠處在秋天的樹林里有些刺目,但讓樹梢輕輕晃動的微風令他覺得舒適,舒適得令人想就地起舞。

他不明白這片美麗的樹林為何被所有生物遺棄了。

他想問這個問題,但蟓毒夫人勒令他不要出聲,因為在這里任何一句言語都會引起回聲,秋樹似乎喜歡重復人類的語言。

「她說得沒錯,這里只有一個山丘。」永夜心想。他已經站在了山丘的腰上,這是一個線條舒緩得令人無法察覺的山丘,在平地上行走了許久,不知不覺向後一看,下面已是一個斜坡了。

這與他六歲那時看到了風光一模一樣,就算當時他驚恐地說不出話來,但還是牢牢記住這片絕美的風光了。

紫紅色的雲霞在山丘上飄浮,如魚在水里穿梭一樣。

梭形的雲朵就在眼前,但伸手過去,卻只能踫到一片虛無的霧,除了色彩,什麼也沒有。

蟓毒夫人在等待,永夜知道自己不能在這里欣賞風景,于是趕緊低頭尋找地上的鼓起來的地方。

他找到了。

拂開上面的落葉,淡綠色的草地露了起來。他輕松地掀開草皮,就看到赤紅色的泥土,以及混雜在里面的東西。

他找到了一件縮成了一團的小斗篷,不知何種原因,經歷了二十年的歲月,它還保持著原來的鮮藍色;一條項鏈,上面有一個銀色的墜飾;兩塊被仔細包扎在一起的灰色小石頭。除此外就是一些幾乎已與泥土混為了一體的破布料。

永夜把三樣東西取了出來,然後把翻開了泥土仔細地恢復了原樣才離開。

蟓毒夫人在山丘下面的一顆秋樹下等著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永夜已經感覺到了她的心急如焚。

沒有一個漆色貴族能在日光照射的地方安然呆著,永夜想自己會是個永遠的例外。

因為在秋林里的時間不到一個毒藥時,離去時他已覺得戀戀不舍了。

******

「這是一塊瞳水恆冰,是瞳水潭中心的冰塊鑿成的。一定是執杖祭司送給你母親的禮物,代表著漆神的護佑。」

回到蟓塔冥想廳的黑暗當中,蟓毒夫人舉起永夜在秋林挖出來的那條淚滴形的墜飾,放在手心上看了又看,有些愛不釋手地說。

她把墜飾掛在了永夜的脖子上,說︰「這一定會令你的父親睹物思人。」

沉思許久後,她又把墜飾從他脖子上取了下來,解釋到︰「這是個信物,我應該帶著它去見他,親口告訴他,你還活著。」

永夜听說執杖祭司把靈魂和**都交給了漆神後,就會用永生去洞悉並承擔著所有漆幕城民的苦痛哀樂。他只作指示和警告,從不聆听,因為他可以洞察人的心事,無所不知。

除非他允許,不然任何人都沒有在他前面發話的資格和必要。

而蟓毒夫人竟然可以單獨見他,永夜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在這之前,他總是覺得她有些瘋巔。

但蟓毒夫人細看了很久,也不知道這件鮮藍色的斗篷和兩塊綁在一起的石頭是什麼東西,只是它們價值並不大的初步判斷。

因為斗篷的材料與漆幕城任何一種衣料都不類似,且兩塊粗糙的石頭像是礦洞到處可見的無用碎石。

她猜想這應該是永夜小時候的玩具,便把它們留給了永夜自己保管。

蟓毒夫人再次匆匆離開了蟓塔,永夜知道她是帶著那條項鏈找執杖祭司去了。

永夜把斗篷和石頭放在了床頭,心神不寧。

他拼命地壓抑自己對得到親生父親承認的渴望,但腦子里又無法自禁地開始幻想威嚴神聖的執杖祭司看到瞳水恆冰墜飾時百感交集的情形。

誘人的幻想一但開始,就很難停止下來︰

他與生父重逢,他因為天資聰慧成為了漆神殿的第一個少年祭司,擁有了瞳水潭賜予的強大力量。巨蟾家族因為曾經把癩蛤蟆壓在他胸口而後悔萬分,不但把他欠下的債務一筆勾銷,還從此對他必恭必敬。而他穿著漆神殿的長袍,半遮著臉回到了顏民區,一指師傅也為自己當初不讓他成為了鐮刀手而慚悔……

幻想到這里時,永夜突然又心生怪念,覺得成為賞金刺客似乎更誘人一些,刺客穿的可是陽剛血性的黑鱗鎧甲,所干的事情也是執行刺激冒險的任務。相比而言,祭司們身長的隨風飄忽的長袍似乎有些姑娘氣了。

年幼而單純的永夜于是又開始幻想自己成為了賞金刺客,穿著帥氣逼人的黑鱗鎧甲回到了顏民區令人眾人仰慕的情景。

他並沒有意識到,他的每一個幻想,里面總會出現顏民區,出現一指師傅、怒蟲和板蓋。

……

鮮藍色的斗篷很快成為了月牙的小床,它喜歡盤成了一團,臥在上面睡覺。

在這場孤寂漫長的等待中,永夜無法入眠,他把那兩塊石頭放在手中玩弄,並努力地在旭日塔的記憶里尋找它們。

月牙身上最大的一塊傷口已經痊愈了,它心情大好,竟然活潑了起來。當永夜側臥著玩弄手中的石頭時,它突然伸出前爪來抓,並抱著永夜的手臂又蹬又啃。

永夜覺得它有趣,便開始跟它玩。他把兩塊石頭分別握在不同的手上,忽左忽右地佯裝攻擊它,月牙顧得頭來顧不得尾,急得在床上亂滾亂翻,低聲咆哮。

這只貓的咆哮聲與永夜小時候听到貓的嗚咪聲不太相似,那聲音里面似乎摻雜了野豹的憤怒。正在永夜琢磨著真正野豹的聲音該是什麼樣時,他走了神,左手握著的石頭和右手握著的石頭撞了個正著。

隨著清脆無比的「啪」一聲後,一陣火花出現石頭之間,然後其中的一塊石頭上面開始燃出了一簇火苗,好像它其實是根蠟燭似的。

明亮的火苗照亮了他眼前的一切。

月牙的胡子被火燒了一下,左邊的向上卷起,活像老頭的胡子,但它顧不上自己的可笑,而是警惕向後退去,瞪大了眼楮死死地著火苗,然後如臨大敵迅速躥出了門,逃向了懸崖。

永夜這才發現月牙的眼楮其實是金色的,放大的瞳孔如同金幣上的一個黑洞,它的皮毛是墨藍色的,上有一層灰色的光澤,非常漂亮。

他看到了牆上刻著許多圖案,這些復雜的圖案橫豎無端,讓人目光迷失,不知道這些線條有何意義。

永夜呆呆地看著這些刻痕,猜想著它們的意義。他第一天到蟓塔時,曾經在牆上觸模了一整天都沒有觀察到它們,不知道要多高級的夜之輪廓,才能在黑暗中發現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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