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囚室內,何孝儒早已不復昨日風采,披頭散發,滿臉滄桑,原本烏黑的頭發現在也是銀色叢生,雙眼凹陷紅腫,唯一不變的是他眼中射出的神芒。綠色小說臥在一旁的何茜也是瘦弱削骨,滿面憔悴。元繼見了,心中一酸,不由得沖上前去,滿臉淚水的說道︰「何伯父,小茜,我來遲了!」
何孝儒聞言一蒙,說道︰「恕老夫眼拙,不知你是何人?」
何茜卻听出聲音,眼前一亮,支撐著坐了起來,雙目含淚道︰「元繼大哥。」
元繼這才想起自己還戴著人皮面具,連忙取了下來。何孝儒這才「哦」了一聲,說道︰「當真是元繼孩兒。」
這時一邊的段指揮說道︰「何大人,我去外面把風。」
何孝儒點了點頭,看了看元繼,臉上喜憂參半,說道︰「賢佷能在此時偷偷來探望老夫,足見賢佷的一片赤誠之心,老夫倍感欣慰。不過天牢重地,不宜久留,賢佷還是速速離去吧。」
元繼轉移話題道︰「小佷一事不明,敢問那姓段的指揮,可與伯父有舊?」
何孝儒點頭道︰「他叫段飛,是老夫故人之子。可以信賴。」
元繼低聲道︰「小佷這就放心了。伯父,小佷與南宮磊等人已在城內潛伏多日,如今部署的差不多了,三日後便會來劫獄。伯父可要做好準備。小佷這就去了。」
何孝儒聞言,臉色一沉,叫住元繼,道︰「等等,救人一事,賢佷就此罷手吧。朝廷雖有負于老夫,老夫卻忠義不負朝廷。賢佷莫壞了老夫忠義之名。」說著又十分溫柔看了看何茜,嘆道︰「只是可憐了茜兒。」
何茜輕梳發梢,含笑道︰「女兒能與父親同生共死,甚是榮幸。何來可憐一說。」
元繼心中一痛,勸道︰「如今朝廷上下,盡是昏佞之輩。天玄國所有百姓都知道伯父是冤枉的,因此伯父越獄後,揭竿而起,清君側,誅奸佞,行正義之事,對吾皇來說,方為真正的忠義!請伯父三思,萬不可愚忠。」
何孝儒搖頭道︰「越獄行正義之事的確是一種忠義,但遵從不公正的審判結果,同樣也是一種忠義。否則人人都會以自己認為的‘忠義’為借口破壞社會秩序,天下必定大亂,天玄國亡國之日不遠矣。所以,後一種忠義也許要比前一種忠義更為重要。」
元繼咬牙道︰「即便如此,朝廷若是依舊照現在這樣枉殺忠良,亡國亦不遠矣!」
何孝儒嘆道︰「如今皇上年幼才會被奸人所乘,待皇上年歲稍長,情況必會有所改觀。」
元繼道︰「伯父你這是在自欺欺人!」
這時段飛在外面敲了敲門,低聲說道︰「時間差不多了,還有什麼話趕緊說完,我們必須離開了。」
元繼又欲再勸,何茜卻插口道︰「元繼大哥,父親他老人家心意已定,你就不要再為了我們冒險了。奴家能夠在有生之年結識元繼大哥,也不枉此生。元繼大哥你要多多保重。」
元繼看著一臉堅毅的何茜,低聲道︰「你都不在我身邊了,我有什麼可保重的。」
何茜聞言雖眼楮一紅,卻仍緊緊的盯著元繼,堅定的說道︰「元繼大哥,奴家知道你有這份心意就已經很滿足了,千萬不要為了我們而冒險,如果你不答應奴家馬上就死在你的面前。」
元繼扭過頭去,躲過何茜灼熱的目光,說道︰「我答應你便是。」說著,強忍住回頭多看何茜一眼的沖動,快步出了牢房,隨段飛而去。
元繼離去後,何茜終于忍不住伏膝大哭。何孝儒輕撫何茜烏黑的長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三天後,雞未鳴,天未亮。元繼的救人小隊召開了最後一次會議。
元繼道︰「各方面準備的如何?」
南宮磊率先回答︰「十名勇士已經混入城牆修葺的工人中了。」
趙霆岳︰「剩下十八名勇士已經在天牢外各處隱蔽待命。」
蕭雲︰「已經跟所有妹子撇清關系了。」……
元繼點了點頭,說道︰「大家分頭行事,都出發吧。千萬要小心。」
四人分頭而去,元繼戴著段飛送的面具,獨自一人又來到天牢門口,同樣是賄賂看守兵士,也同樣的再不經意間遇到段飛,然後又一起進入天牢。
原來元繼那日與段飛出了天牢後,元繼看了天牢構造圖,越來越覺得天牢守衛太過森嚴,成功救人的機會變得十分渺茫,苦思良久,一夜未眠。第二日終于下定決心,秘密約見段飛,並將自己的救人計劃全盤托出,請求其協助。段飛同樣懷有救人的心思,兩人一拍即合,又詳細的討論了半宿,重新修正了整個計劃的細節。
此番重入天牢,目的不一樣,心情自然也略有不同。元繼一想到何孝儒與何茜的生死就掌握在自己的受傷,不免有些緊張,拳頭緊握,手心里全是汗水。段飛低聲提醒道︰「放輕松點,不要露了馬腳。」
元繼微微點頭,兩人不緊不慢的走到關押何孝儒父女的那間秘密牢房外,買通守衛,進了里面。
「賢佷速速離去,老夫是不會隨你而去的。」何孝儒一見元繼,立知其意。
元繼道︰「伯父誤會了,小佷準備明日啟程離開翼城,小佷此番前來卻是向伯父辭行的。」說著便向何孝儒拜了一拜。
何茜見元繼不在執著于冒險救人,雖放下心來,心中卻不免泛起一絲失落。何孝儒見元繼一拜再拜,便艱難的起身上前,欲扶起元繼,元繼突然表情一僵,雙眼死死盯向何孝儒的背後,何孝儒一驚,扭頭而望。
只听一聲︰「伯父,對不住了。」何孝儒後頸一痛,眼前一花,頓時失去了知覺。元繼立即喚出龍吟刀,削開牢門。一切來的太過突然,何茜不禁驚呼一聲。元繼急忙‘噓’了一聲,低聲道︰「我來救你們了。」
也不等何茜反應過來,元繼便一把將她抱入懷中,用布帶纏繞,緊緊縛在自己身上。卻是元繼日前見何茜瘦弱削骨,四肢無力,背在背上一是不夠穩妥,二是怕傷了她筋骨,也顧不上許多,才出此下計。
元繼又用布匹將何孝儒捆縛在段飛背上後,才笑著說道︰「事到如今,我不冒險也冒險了,小茜你若再自尋短見也無濟于事了。放心吧,你元繼大哥我乃九命貓附身,一定會安全的將你們救出去的。」
元繼看了看懷中的何茜,忍不住憐惜的在她額頭吻了一下。何茜被這一吻弄得又驚又羞,只得將頭緊緊的縮入元繼的懷中。
元繼突然覺得自己太過孟浪,有些後悔,支支吾吾的說道︰「小茜,你……我……我……你知道的,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何茜悄悄在元繼懷中微微的點了點頭,輕輕的將雙手摟在元繼的脖子上。
段飛冷不丁的冷哼一聲,元繼臉色一紅,掏出幾日前蕭雲送的名叫‘表’的東西一看,說道︰「還有五分鐘,他們便會在外面接應了。」
段飛點了點頭。元繼看著表,時間慢慢的逼近了,元繼越發的緊張起來,為了緩解這種緊張感,元繼便向段飛問道︰「把人救出去後,你肯定也會被朝廷追緝,你可有什麼打算?」
段飛搖頭道︰「沒打算。」
元繼道︰「既然如此,不如與我們一起,也好過一個人。」
段飛道︰「到時候再說。」
元繼無奈一笑,閉上嘴,靜待時機的來臨。
眼見時間已至,元繼道︰「你左我右。」
段飛點了點頭,伸出三根手指,做出「3、2、1」的動作,「1」字剛一做完,便用力的拉開鐵門,元繼飛身而出,「啪啪」四聲,鐵門外四名兵士應聲而倒。
段飛將昏死的四名兵士丟入秘密牢房之中,關上鐵門,又對元繼使個眼神,元繼便隨段飛來到火光較弱的左側,靠牆潛行。
這時的天牢外,趙霆岳帶著十八名勇士一聲不響的暗中拔除了十三處的暗哨,又裝作兩撥醉漢,來到天牢外,尋釁生事。
「哥們!你走路不帶眼楮的?」
「帶不帶眼楮關你屁事!」
「你踩著我腳了!」
「踩了就踩了,信不信老子再吐你一臉唾沫!」
「好哇,敢跟兄弟我玩混的!瞧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趙霆岳裝作的兩撥醉漢就這樣開始在天牢外扭打在一起了。天牢外的那些守兵一來也想看些熱鬧,二來酒鬼鬧事是常有的事,外面暗哨也未作出指示。所以就未加阻止。哪知隨著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居然漸漸的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騷動!
這些守兵這時再想來阻止,已有些力不從心了。只見守兵們為了阻止態勢的發展已然與眾人混戰在一起,在趙霆岳一干人的挑釁下,不明就里的圍觀人群竟一起圍攻起守兵來,而守兵又不敢枉殺人命,居然落得下風。情況混亂不堪。
趙霆岳在人群中焦急的等待著,京城離天牢最近的守衛營距此僅有三十分鐘的路程,如果元繼他們在三十分鐘內不能從天牢內逃出,援兵一到,到時候恐怕所有人都再所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