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鎮國公肖家帝國支柱之一,千百年來經久不衰,家族繁茂。
肖天冥跟從管家的馬車從東區出發,繞過軍區南區,富人區西區,直接進入家族區北區。管家此行未必不是顯露肌肉的手段。一路之上,各大關卡只要見到馬車上肖家的標志,無不退避三舍,根本沒有上來檢查的意思。
除了中央區的光榮大道,馬車通暢行走在大街小巷。
管家一邊和肖天冥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一邊注意肖天冥的表情,充滿希望的目光中,急切的想看到對方驚訝、羨慕種種情緒。可惜,他失敗了。
肖天冥神情平淡,還有一些不耐煩和疲憊,絲毫沒有對于權勢的羨慕或者痴迷。這種神態,管家只在幾個手握大權或者年逾古稀看透世事的老者身上看到過。
這,只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權勢?滄桑?似乎都太遙遠了,究竟是什麼讓他擁有如此心境?管家心底的輕視似乎少了一些。
繞了大半天,肖天冥才被帶到一扇高大的大門前。紅漆大門足有三米高,圍牆更是超過了五米。整體氣勢恢宏,肖天冥在心中暗暗與東區惡霸鐵老四的豪宅相比,發覺鐵府仿佛破落的茅草屋一樣,根本無法相提並論。沒見房檐的椽子都是水晶打磨的?
跨進門,沿著大陸前進,掠過幾個別院,徑直走向正廳。在正廳門口,管家被人告知,家主知曉貴客臨門,已經在書房等待,將由自己接待肖天冥。
一直跟隨在身邊的管家听到這句臉色一變,轉身走之前附到肖天冥耳畔輕聲囑咐︰「情況有變,肖公子小心!」
肖天冥听到後心中一凜,看來自己這趟拜訪也不會太順利,原本應該是在正廳接待自己的,事有變數。要知道,正廳代表正是接見,而書房就是私下行為了。其中差距不可以道里計。
管家名叫肖征,孤兒,是上代家族,也就是現在的肖家老公爵親手賜的名。辦事嚴密謹慎,為人勤懇踏實,才被提拔為肖家眾管家之一。
轉道書房,新管家顯然沒有肖征熱情。冷著臉,不發一語。干這一行的,看人都有一套,既然家主更改了主意,在書房接見肖天冥。就表明他並不受重視,自然不用過于巴結。肖天冥也不在意,走狗而已,何苦把自己拉到和他一個水平線上?
經過一個小花園,肖天冥才站在一棟並不起眼的書房前。書房的木質和結構很考究,時間卻很是久遠了,與周圍嶄新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
「肖先生,家主已經在里面等你很久了,請您進去吧!」帶路者客氣而冷漠的道。
肖天冥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衣領,拍了拍灰塵,才走了進去。這是對主人的尊重。房門很破舊,推開的時候有咯吱聲和滯澀感。想必是家主人主動留下的。
進得門來,是一個略微小一點的大廳,靠里側,有三排靠牆的書架,正中央是一張巨大的書桌,書桌背後一名中年模樣的貴族將軍正伏案寫作,絲毫沒有理會進得門來的肖天冥。靠往門這邊,是兩排足有十張椅子。旁邊還有一個小門,透過簾布,能隱隱約約看到幾排書架。
肖天冥發現面前茶幾一個托盤上擺放著一個精致的碗,旁邊還有一方干淨的手帕,似乎是招待來賓解渴的。又看了看低頭寫作絲毫不理會的中年將軍,肖天冥很有些意味的笑了。
下馬威嗎?這個所謂的家主對自己可算不算友善啊。
貴族的一個約定俗成的習慣便是︰出遠門回來,會先清洗雙手,表示不會把外界的污穢帶到家里。眼前茶幾上的水碗不是用來喝的,是用來洗手的,旁邊的方帕自然是擦手的,連擦臉都不能用它。否則,便是極為失禮和跌身份的行為。
正因為這個習慣的約定俗成和隱蔽性,許多無良貴族便喜歡用來欺凌不知道的客人,便于進行羞辱和發難。
肖天冥一路趕來,風塵僕僕,一口水都沒喝,正是饑渴難耐的時候。理論上,肖天冥沒有經受過任何貴族文化燻陶,自然是不知道這些規矩。門外管家沒有絲毫叮囑,進得門來你又一言不發。放一碗清水在這里,不是明擺著等肖天冥出丑嗎?
肖天冥死都不信,堂堂一家之主,會是進來人都不知道的家伙。若是這樣,早就不知道被刺殺多少回了。看來,眼前的所謂家主,對自己很是不滿。先是更改接待地點,又是來這一套。看來,若不是某些原因,他都不會想來見我的。
肖天冥再玩世不恭,也不會跳下別人設下的坑。神色不變,坦然的把烏黑骯髒的雙手放到精致的瓷碗里面清洗起來。洗完之後,拿起方帕擦了擦手扔在托盤上,輕輕拍了拍手。
旁邊的側門里,走出一名僕從打扮的少女,見到拍手的居然是肖天冥,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掩飾住眼中看戲失敗的失望,職業性的拿走托盤。連看一眼這個鄉巴佬的興趣都沒有。
肖天冥明顯發現自己熟練地拍手時,「家主」流暢的動作不自然的頓了頓,又恢復自然,依舊沒有起身迎接肖天冥意思。
好,比耐性是吧?既然你晾著我,我也不理你。跟亡靈比耐性?當真有勇氣!
肖天冥隨便找了一張椅子,自然的坐了下來,瞄了眼依舊不理會的中年將軍。肖天冥樂呵的自己冥想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在靜默中一種無言的壓力逐漸凝重、凝結。中年將軍依舊在伏案工作,肖天冥依舊在冥想。仿佛兩個互不干涉的世界。期間,女僕三次送來文件,五次添茶倒水,依舊是一眼沒看肖天冥。仿佛他是透明的。
肖天冥拿出了足夠的耐性和涵養,任憑中年將軍和女僕的冷落,依舊紋絲不動。你是請我來的,我來了,你又玩下馬威。給足了你肖家家主的面子,也算自己為血脈做個了結。最好你別理我,天黑爺爺就走。從此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我肖天冥就跟你肖家徹底沒關系了!
動靜之間,時間一點點流逝,很快,天色已近黃昏。局面依舊在僵持。
最終還是中年將軍熬不住了,率先咳嗽起來,把局面打破。
他也是很無奈,本想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一個下馬威,豈料對方涵養打太極的功夫比自己這個老油條都來得熟練。從書房接見、水碗到冷漠的帶路人、女僕都是設計的一部分,這個小家伙居然一點都不上當。
麻煩啊,不是說這個小家伙年輕氣盛,沒見過世面,就憑這運氣弄到個戰爭英雄的稱號嗎?情報部門的豬都應該拿出去殺了!奈何老太爺還很看重這個小家伙,自己原本的計劃必須要擱淺了。
「哦?是肖賢佷嗎?實在是不好意思,瞧瞧我,我實在是忙忘了,一工作起來就忘了時間。」中年將軍站起來便是一口哈哈,什麼水碗、書房、冷落都不再提及。
「在下肖天冥,見過侯爵大人。」鎮國公的爵位一般在家族老一代掌權者手中,而眼前的家主應該是老公爵的嫡系。根據帝國發令「世襲爵位未繼承人降級」的條例,公爵之子,若是沒有繼承世襲公爵爵位,只能蔭庇為侯爵。
「賢佷不必多禮,既然你能來到這里,就證明你當真是我肖家血脈,在這里就要像自己家一樣,不必拘泥。」不管心中怎麼想,中年家主還是彬彬有禮,一副家族長輩之風。
「賢佷啊……」
接下來肖天冥與中年家主仿佛真正的叔佷一般親切的交談。不論家主問什麼,肖天冥一一作答,舉手投足之間,絲毫找不到毛病,一切都是受到高等教育的優秀學院派學員一般。
中年將軍名叫肖山,在兄弟中排行老二,諢號肖老二。不過,自從他當上家主後,便沒有人敢這麼叫了。敢觸模逆鱗的都被埋在亂葬崗。肖天冥越是沒有毛病,家主心中就越加不安。自己對這個不知道從那里冒出來的小子可謂是一點好感都欠豐。
帝都競爭風起雲涌,宋家、衛家各出奇招,諸多小家族也是奮進不已,只有肖家最近毫無建樹。這讓他一個「代家主」受到各方面的質疑。沒錯,他只是代家主,老公爵沒下決定之前,沒有人能做上最高的位置。
恰逢西北戰爭,冒出來一個姓肖的年輕英雄。年紀輕輕,恰好歲數也不大,和自己兒子相當。肖山便向給點好處,讓自己的兒子肖啟功頂替軍功。一是振興肖家,二是穩固自己的地位,三是給兒子增加資本。
三全其美的好事,卻沒有顧忌肖天冥的感受。他,也不需要顧忌一個窮酸學生。這在外界雖是大忌,在肖家面前卻不是什麼大事。撐死被老家伙罵一頓而已。
讓人大吃一驚的是,老太爺不知何時听說肖天冥的事,便說肖天冥一定是肖家失落在外地的子孫,一定要找回來。肖山不敢違背老太爺的話,便派人幾次三番求證。結果,肖天冥當真擁有肖家血脈。
老太爺大喜,下令要在正殿大廳接待肖天冥,並親自接待。要知道,這可是只有重大事件才能啟用的大廳啊。家主交接不過如此。一個誰知道是那個長輩一夜風流,留下的種子,值得大動干戈嗎?
恰逢老太爺被詔入皇宮,肖山便私下決定,找個辦法羞辱肖天冥,最好讓他發怒,自己好有借口搶佔軍功。
肖天冥的鎮定把什麼都攪和了!
一番「叔佷和睦」的戲碼表演完畢後,肖山終于耐性磨光,指示肖天冥到最破落、最偏僻的院落「寒園」居住。把老太爺指定的最好的院落「芳菲苑」節流下來。肖天冥不知所以,也就順從了。
走到地頭,肖天冥一陣憤怒。寒園位于最偏僻的角落,院落中雜草叢生,門戶破爛,甚至有野貓野狗居住。一個僕人沒有,也沒有任何的生活物資。簡直和荒野破廟一般。
堂堂肖家家主,心胸居然如此狹隘,肖天冥不禁暗自為家族前途擔憂。莫非,自己要親眼看著興盛的家族衰落滅亡不成?
轉頭看了看「寒園」,自嘲的笑了笑︰任人欺凌啊,肖天冥,你何曾如此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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