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大概持續了一個來小時,這一個小時劉世杰卻把什麼都準備好了。他殺了自家養的一只大公雞,葷素涼熱整整拼了十道菜,其中主菜都是他親自下的廚,而酒卻是濟南府有名的玫瑰燒。
壙天翔到樓下讓小伙計添茶的時候,那小伙計就知道時辰到了,于是專門守候在樓梯口的他趕快去報告掌櫃的,劉世杰立刻吩咐涼熱菜肴一起上,而燒酒卻早已經溫好了。
喬梓權對劉世杰說︰「劉掌櫃,你這就實在有些過了,我剛才不是說過嗎?今天中午就吃包子,小米粥就咸菜,那是越吃越香。自從來到山東後,我這個南方人就喜歡上咱山東的小米了,那是真有營養。」
劉世杰笑著說︰「喬縣長,我沒干什麼呀?這些都是魏叔安排的,他做東,是我的主顧,他吩咐的事我能不听嗎?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就算是我安排的,你和壙秘書能到我這包子鋪里來吃飯,那不也讓我蓬……蓬蓽生輝嘛。」這一次劉掌櫃沒忘了說。
眾人一听都笑了。喬梓權說︰「劉掌櫃,坐,坐坐,听說你和我魏老哥也認識,今天就一塊兒絮叨絮叨。其實你不必客氣,我和小壙也就是你的兩個普通客人,你那最後一句話是跟別人現學的,對不對?」
劉世杰又吃驚地站起來,「縣長啊,你是怎麼知道的?」
喬梓權擺擺手又讓他坐回原處,「你的為人我听說過,經營之道我也听說過,那話就不應該從你嘴里說出來。」
「喬縣長,你知道我呀!你可管著全縣吶。」劉世杰不能不稱奇,他也就是個普通的商人,說到底是小老百姓一個,縣長怎麼會知道他呢?
喬梓權解釋說︰「我當然知道,你給咱們縣的財政、稅收做出了貢獻,我怎麼能不知道呢?還有,你的經營之道也很值得肯定,味道好不說,還貨真價實。尤其這價格,你是故意給顧客們讓利呢,這是咱中國商人古已有之的美德和經營之術。
「就說你每天免費送給顧客的小米粥和大蒜,那也花不少錢吧?尤其是踫上這樣的年景,一般人他堅持不下來。剛才我說這是經營之術那不假,可這更是一種商德,一個了不起的商業道德!
「我還听說,踫上那饑寒交迫的無助之人,你更是拉進鋪子里來,給人家一碗熱粥喝。知道嗎?寒冬臘月天,一碗熱粥有時候能救一條人命呀。所以,你這些事情,有好多成分是替我這個縣長做的,你說我能不知道你嗎?」
劉世杰一听感動得不行,「喬縣長,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也就是憑良心做事罷了。」
喬梓權卻十分肯定,「哎,這就了不起。俗話說,十商九奸。商人嘛,開宗明義就是要賺錢,不賺錢還叫商人嗎?經濟、社會也不會發展呀,民生就更無從改變了。
「可是,賺錢要賺在正經地方。這良心就是一桿秤,稱什麼?就稱你的商德——商業道德。比如價錢公道不公道,食品干淨不干淨,對客人是不是真心、熱情,分量上打沒打折扣,有沒有欺行霸市、店大欺客等等。
「良心是什麼?其實它是一種文化,是前人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一種優秀文化,它也是咱中華文明的一部分。小壙,我不是說中華文化什麼都好,可這良心是打不了折扣的。雖然它看不見,模不著,又沒有一個衡量的標準,像稱東西一樣,可它最公平,誰做了虧心事,只要他捫心自問,誰對誰錯誰是誰非他自己最清楚。也許這種文化後人會丟失,或者不屑一提,但它永遠是存在的。」
魏清高興的連連點頭,「喬縣長,你這話讓人听著舒服,其實他就是這麼個理兒。」
劉世杰說︰「喬縣長,你這番話我會永遠記在心里的。」
魏清提議,「世杰一上來,喬縣長還說剛才呢,我听天翔說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來,咱別光說,也該讓酒杯動一動了。說實話,本來我是想請喬縣長和天翔去鴻賓樓的,可現在想想這樣最好,就像喬縣長說的,咱這是在家里吃飯,隨便又熱鬧,這才喜慶呢。喬縣長,天翔,我先敬你們一個。」
喬梓權連忙攔下,「魏老哥,你別一口一個縣長的,我不是給你說過嗎?就叫我梓權。天翔他是晚輩,你怎麼能給他敬酒呢?」
劉世杰趁機說︰「我看這話還是我說最合適,今天在我家,理當我請客,要不是魏大叔,喬縣長恐怕還請不來呢。來,除去思魯和傳邦這兩個孩子,我先敬大伙兒一個。」劉世杰這就算開場白了。
但他也被喬梓權攔下了。「劉掌櫃,我看還是這樣,你我都是地主——你明白嗎?我魏老哥他是初來乍到,理應咱倆先敬他,誰讓咱們是地主呢?魏老哥,你放寬心,吃好、住好,我和劉掌櫃這杯酒也喝好,來,干了。」他把手里的杯子親自遞到魏清的手上。1876580
魏清卻躑躅了,「梓權,這……這怎麼行呢?」7658
壙天翔站在喬梓權一邊,「魏叔,這杯酒你就喝了吧,我陪一杯,就算是我敬你的。」
魏清一看,只得一飲而盡,這杯酒他喝得太舒服了。壙天翔又給他斟滿,喬梓權把一片水晶肘子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老哥,吃口菜,歲數大了莫空月復喝酒。」
魏清用過後高興地說︰「梓權,我現在說話你該听了吧?咱們一塊喝一個怎麼樣?」
「那好啊!」喬梓權站起來一一和大伙兒踫過杯子,包括他的秘書壙天翔。
魏清對兩個孩子說︰「思魯、傳邦,今天倒酒是你們倆的事兒,讓你壙叔叔也歇歇。」
兩個孩子正要搶著執酒壺,喬梓權卻把他們止住了。「不用不用,有天翔就行了,他們倆還是學生,可不能沾染酒桌上的習氣。」
喬梓權繼而說道︰「魏老哥不瞞你說,這兩個孩子都是可造之材,他們和我說了不少情況,十分有用。就是情況不允許,不然的話,我真想把他們留在縣里讀書,天翔他弟弟是老師,交給他就行了,咱縣中學可是全縣最好的。」
魏清忙道謝,「梓權有這份心,我替他們的爸爸媽媽就感激不盡了。」
一番觥籌交錯之後喬梓權問︰「劉掌櫃,听說你這包子味道特殊,顧客吃了還想吃,總也忘不了,你是不是有什麼秘訣呀?」
劉世杰嘿嘿的笑了笑,「有什麼秘訣?我用的面全是當年的新面,素包子是鮮菜,葷餡兒的灌的是老湯,那老湯里炖的全是大梁骨,還有雞架子和鵝掌,不幾天還扔進去幾只鴿子。至于配料嘛……樣數多了,總共下不來十幾種,添加的時辰和火候也不一樣。
「還有就是……有四五味草藥在里面。這都是家父活著的時候,一個人琢磨出來的。有一兩味藥夏天必用時鮮的,冬天沒有了就用曬干的代替,再用特殊的方法把它發起來,和鮮的一樣。不管怎麼做,顧客都吃不出藥味兒來。」
「是嘛,」喬梓權十分感興趣,「魏老哥,你是行家,你能不能說說,那幾味草藥都是什麼?」
魏清看看劉世杰,「這可太難了,按說藥膳古已有之,可都是各家的獨自配方,那是秘不外傳的。而藥食兩用的中草藥又不下十幾種,火候、做法、數量、配制,肯定也是各有千秋。你沒看,世杰剛才說話吞吞吐吐的,他是把家傳的東西都說出來了。」
喬梓權一听朗聲大笑,「對對對,這是人家的家傳嘛。哎,思魯,你怎麼在那里偷偷的笑呀?」
魏清說︰「梓權,還是我給你說吧,**個孩子當中,就是思魯對咱中醫感興趣,現在學的還不淺呢,他那是高興的。」
「好呀。」喬梓權輕輕的擊了一掌,「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中醫,就得靠他們一代一代傳下去。」他又問,「思魯,你的時間夠用嗎?哦,我是說你既要學習做功課,還要抽出時間來學中醫。」
呂思魯說︰「爺爺,我覺得自從我入了門之後,不僅沒有影響學習,反而受益很大。比方說,中醫辨證論治的原理就很啟發人,它教會了你看問題要從正反兩個方面入手,不能單打一,那樣會很片面。
「還有中醫的陰陽說,它實際上是在把握人的整體,由整體入手,進行論治、調整,最後把失衡的陰陽給恢復過來,這樣人就健康了,病也自然好了。
「還有……中醫的五行說,它相生相克,環環相扣,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了,好記又有興趣,和孔聖人的‘寓教于樂’不是同一個道理嗎?反正我覺得受益匪淺,好多道理不僅能用在學習上,還能指導生活呢。爺爺,我說的不好,你可別見笑。」
「看看看看,」喬梓權听後面帶激動,「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思魯,你說的很好,這番道理和心得,可以讓你天翔叔和他弟弟講一講,讓他也和學生們說說。
「天翔,你們家又是中醫世家,方便的時候,可以煩請令尊和家兄給學生們上堂課,讓他們了解了解也好嘛。如果有的學生產生了興趣,像思魯這樣,那對咱們中醫不也是好事情?」
壙天翔連忙說︰「縣長,我記下了。」
魏清更是欣然贊同,「梓權這個提議太好了,自古咱中醫都是單線相傳,如果這根線中途斷了,不管什麼原因,就算你上輩子醫術再好,賽若扁鵲和華佗,那也只能帶到棺材里去了,你說可惜不可惜?我忽然想,要是專門有這樣的學校就好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斷線之憂不就解決了!」
喬梓權听後猛擊了一掌,「老哥哥,你這個想法太好了!自孔老夫子開門講學,有教無類,三千弟子七十二賢人,儒家思想源遠流長了兩千多年,靠的是什麼?源頭還是辦教育。這樣一說,咱這孔聖人可實在是一位眼光高遠的大教育家。
「可惜呀,現如今國是艱難,又趕上連年的災荒,這些想法只能暫時束之高閣了。不過我想,早晚有一天,它會變成現實的。而且我堅信,到那一天,還會有眾多的‘遣唐使’,專門到中國來學中醫。魏老哥,你信不信?」
「我當然信了!就算我見不到,志忠這輩子也見不到,可思魯他們肯定能見到的。」
「那好,沖魏老哥這句話,沖咱中醫不斷的興旺發達,造福國家和百姓,咱們一起干一杯!」
「干!」眾人的杯子都和喬梓權的踫在了一起。
(未完待續)